孟四爷皱眉下意识地反驳道, “她的生父不过一个小小的”
“他不是。”孟老夫人冷声打断他,不容置疑地说, “盛淮是什么人你们不必知道, 只要知道他留下来的东西都是要给他亲生骨肉的就够了。”
胡氏哪肯善罢甘休,恨恨地跺了脚道,“他们真有这么多钱, 怎么不明媒正娶,谁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偷偷摸摸弄来的”
盛卿卿倏地抬了眼正要说话, 孟老夫人已扬手将茶盏朝胡氏砸了过去。
胡氏下意识侧身一躲,茶水都溅在了她的身上, 倒没烫着,但她被吓得尖叫了一声。
“你这张嘴若是管不好,以后就不必出来说话了”孟老夫人站起身来, 冰冷地逼视着险些摔倒的胡氏, “孟府要是会因为胡家栽倒, 我就先拿你出来立规矩”
胡氏就听得胡家两个字,顿时将差点出头的怒骂吞了回去, 她咬着嘴唇慢慢跪到了孟老夫人面前磕了个头, “媳妇知错了。”
孟老夫人当然不是个蠢的。
虽说胡氏和孟四爷能获得这个情报的渠道不少, 但盛卿卿刚才三两句不经意似的试探已经将胡氏和孟四爷的立场分辨了出来。
想到胡氏在孟府二十年, 居然仍然事事将胡家的利益作为最先考虑,孟老夫人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你知错”孟老夫人冷声道, “你什么地方错了”
“媳妇媳妇不该脑袋一热来质问母亲, 而是先来同您商量询问”
孟老夫人怒气冲冲地将拐杖重重一锤, “你是想把我儿子骗得连孟府也不要了,跪到你们胡家去当入赘女婿”
孟四爷这时咳嗽了一声,上前打圆场道,“母亲,她也是”
“还有你”孟老夫人怒不可遏地转头瞪向自己的小儿子,“若真是能动的钱,我怎么会不为你们几个我的亲生儿子考虑这些东西一分也不能动,我才从来不与你们提起,怕的就是你们会多想,万一”
孟老夫人猛地停了下来,她剧烈地喘息了几口气,在身旁嬷嬷的搀扶下坐了回去。
盛卿卿略微抬头看了一眼,孟老夫人并没有在看她。
但那“万一”二字,却让盛卿卿心中多少有些在意。
孟老夫人的话里话外若硬要解释,实在是听起来有些话中有话。
孟三夫人这时淡淡地道,“果然卿卿丫头说得没错,不是你想要钱,是胡家想要钱。四弟妹,我们都有娘家,可既然进了孟府,就是孟府的媳妇,更何况卿卿只是个小姑娘,你这般也下作了些吧”
仍旧跪在地上的胡氏扭头看了孟三夫人一眼,神情平静中带着点疯狂之色,“三嫂教导得好。”
“我不敢教导你,我怕什么时候又被什么人的手伸到我的院子里来了。”孟三夫人垂着眼睛,神情漫不经心地说,“毕竟有的人,手被砍了一次还不够,仍要不死心地伸第二次。”
胡氏咬着牙道,“什么意思”
“卿卿误打误撞落水救了我那次,不是你教唆那个姨娘来害我的”三夫人轻轻一笑,“不是你告诉她,若我没了孩子,她仍是三房唯一有儿子的妾室,你也会帮衬她压过我这个正室”
胡氏盯着她没说话。
第一次听闻此事的其余几人却同时凛了神色。
“我一直按着不说,是因为没到合适的时候。”孟三夫人动作十分温柔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道,“但今日我便可以说了。你害侄女外甥女,可不是第一次,实在算不上初犯,也不必宽宏处理。”
孟老夫人喝了几口参茶,已经缓过了情绪来。她半合着眼、像是厌倦了似的问道,“果真如此”
三夫人起身行了一礼,郑重道,“那姨娘我明面上发卖,其实送到了一处小院中,她便是活生生的人证,能和四弟妹身边的梁嬷嬷当面对质。”
孟老夫人叹了一口气,“既然如此,罪上加罪,我也该秉公处理”
胡氏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她握紧拳喊道,“不是我做的”
“是不是四弟妹做的,去大理寺便能说清楚了,我一个妇道人家,又不懂怎么判案。”孟三夫人侧脸嫌恶地看了胡氏一眼,扔下这话便转身回自己的座位。
盛卿卿正要上前扶一把三夫人,就看见后头的胡氏手脚并用从地上爬起来,红着双眼就往三夫人身上撞,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孟三夫人这胎怀得不容易,看着都比几个月前瘦了不少,这一下要是撞倒摔实了,还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说时迟那时快,孟二夫人也面露惊诧往前倾身,盛卿卿双手将椅子向后扯开大半步的距离,人从桌椅之间的缝隙穿过,迎上前去将跌倒的三夫人接住,两人同时跌到了地上。
事情几乎就发生在眨眼的瞬间,离得较远的孟大夫人从椅子上倏地站起来时,三夫人已经压着盛卿卿一起摔倒了。
而胡氏扑了个空,狠狠摔在了地上,不知道磕到什么地方,抬头时嘴边都带着鲜血。
“你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孩子”胡氏尖叫着还要再往上扑,被孟四爷和几个嬷嬷回过神来死活给拽住了,她用力地挣扎着大喊道,“我也一个儿子都没有女儿有什么用我也想要个儿子来在孟府里站稳脚跟你比起我来过得好多了整个孟府四房,好像只有我一个外人,你们从来都没拿我当过自家人”
孟三夫人根本没空去听胡氏的咒骂,她连连倒抽着冷气从地上坐起,惊魂未定地捂着自己的肚子。
孟大夫人上前将盛卿卿扶了起来,又连声让人去传府医,福寿园里外顿时一片混乱。
胡氏更是让几个嬷嬷直接制住先押了下去,孟四爷连连求情也没用。
府医匆匆赶到检查过孟三夫人的身体后擦了把冷汗,“还好,没撞着,只是三夫人受了些惊吓,需要静养几日。”
盛卿卿听罢府医的话,才长长舒了口气。
“卿卿,多谢你了。”孟三夫人后怕地握着盛卿卿的手道,“我没想到她竟突然发起疯来,还好有你在上次也是这般,你可真是我的福星了。”
“三舅母可别这么夸我了,”盛卿卿笑道,“您今日可是来替我撑腰的,我这是投桃报李。”
孟老夫人这时才放下心来,她头疼地按着自己的额角道,“都散了吧,老三家的回去好好养着,有什么需要的”
“母亲放心,我定安排好的,您也先歇着吧。”孟大夫人接了话。
孟老夫人无声地点了点头。
“那四弟妹她”孟大夫人临走时又征询地问了一句。
“一会儿便有人来带她走了。”孟老夫人疲倦地说着,挥手让一室人都退了出去。
各人回了各自的院子里,唯独盛卿卿被孟二夫人带着走了。
“是娉婷来喊我一道去的,”孟二夫人解释道,“既然事情告一段落,我带你去和她见一面,好叫她放个心。”
盛卿卿了然,“多谢二舅母。”
“你和娉婷相处得好,我心中很是高兴。”孟二夫人欣慰地说,“这孩子心里总是压着许多事,将自己困得严严实实,有你之后,她总归是多了些笑颜,我还得谢谢你呢。”
“是二姐姐对我多有照顾。”盛卿卿不好意思道,“怎么成了我来趁功劳了。”
“今日的事,于你来说也是天降横祸。”孟二夫人轻轻叹息道,“我其实不曾见过你的母亲,但她当年在汴京城中是很有名的。我呀,是听着她的名字,艳羡憧憬地长大的。”
盛卿卿打趣道,“便如同现在的二姐姐在汴京城里一样”
孟二夫人失笑,“我便厚着脸皮点头吧。想娶她的人,同过江之鲫一般多,青年才俊之间争得头破血流,王公贵族也比比皆是,你母亲却不曾为谁动容过。因而你来孟府之后,我便想,你父亲一定有什么过人之处,才让你母亲愿意同他一起背井离乡。”
“我父亲在我看来却是个相当普通的糙汉了。”盛卿卿想了想,道,“若不是今日外祖母说了出来,我也不知那些东西多是我父亲留下的。”
“我是做过母亲的人,大抵明白你父母的心思。”二夫人柔声说,“总归是为了你好、护着你,才会这么做的。”
盛卿卿恍然想起郊外那一密室的巨量财富,低头笑了一笑,“可惜我听不到他们亲口告诉我,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了。”
一开始,孟老夫人对这笔财富的由来讳莫如深,盛卿卿以为那是孟府的秘辛,便不曾详细询问。
可今日孟老夫人脱口而出的解释,却将盛卿卿拉入了更为疑惑的深渊。
若真有这么多钱,盛淮为何要伪装成一个小小的护院藏身于孟府之中以这笔巨富,光明正大上门提亲都足够撼动整个汴京城了。
再者,非要离开的话,为何将钱都留下、去边关过那样贫苦的生活
父母的过往对曾经的盛卿卿来说已是个谜团,如今了解得越多,却反而越陷入迷雾之中。
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雾里,盛卿卿察觉到自己似乎已经被不知名的阴影所笼罩。
孟老夫人无意中说的那几句话,仿佛暗示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即便孟老夫人爱女心切,那敬而远之、甚至带着避之不及的态度却叫盛卿卿捉摸不透。
仿佛那不是什么财富,而是阎王的生死簿一般。
盛卿卿沉思到一半时,已经到了孟二夫人的院子门口。
一个丫头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夫人,外头来了大理寺的人,说要带四夫人走”
孟二夫人脚步一停,“那便按照老夫人说的,让他们带走便是,慌张什么”
丫头满脸通红、断断续续地说,“还来了一队人,说是宫中的,来传圣旨”
“圣旨”孟二夫人道,“去通知其他人了吗”
“去了去了,”丫头飞快地瞟了一眼盛卿卿,低头道,“那领头的公公点名说要表姑娘也一起去领旨,张管事才让我快些来找表姑娘的”
原本还有些走神的盛卿卿倏地回了神,她讶然地指了指自己,“我”
丫头连连用力地点了好几下头。
孟二夫人立刻道,“别回你的院子了,叫上娉婷,你和我一起去前头接旨。”
盛卿卿低低应了一声是,心头怦怦乱跳起来。
孟府接个圣旨不足为奇,可点名要她一起去便说不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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