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13

    时间仿佛出现一瞬凝固。

    面对忆妙的注视,流萤咽了咽口水,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连连摇头,“没有啊。”

    又道:“我能有什么事情瞒着你?”

    忆妙定定地看着流萤,“没有吗?”

    “当然没有!”流萤这回答得肯定。

    “那我问你为什么王妃会那么轻易就答应带侧妃去年夜宴?”

    流萤被问的心头打了个突,眼睛看了看别处,“这……这个不应该去问贤妃娘娘吗?不是贤妃娘娘让侧妃入宫的吗?”

    “好,这个就算是贤妃娘娘的意思,那为什么王妃今天要教侧妃怎么做馄饨?”

    这话一下将埋在流萤心里的那根刺挑了出来,喉间微哽,笑,“谁说是教侧妃怎么做馄饨了?”

    说着流萤轻快地伸手拍了下忆妙的肩,脸上挂满疑惑,“忆妙你怎么了?你难道没有看出来吗?那是找她们的茬啊。好歹也是侧妃,总不能明面上刁难她们吧?你没有看到吗,那小丫鬟吓得都下跪了,还有白侧妃满腹委屈却半个字都不敢说的样子,看着真叫人解气。”

    说着,流萤转过身,声音轻快飞扬,可一转过脸,脸上的笑却挂不住,沉了下去。

    感觉到忆妙的目光还停在自己身上,流萤又笑吟吟回头,迎上忆妙打量的眼光,佯装不解,“你怎么一直这样看着我?小姐还老说你心思比我细,今天……”

    忆妙盯着流萤的笑,轻轻叹了口气,开口打断她的话。

    “流萤,你是不是从来没有见过后宅争斗是什么样的?”

    她声音低沉,流萤脸色微僵。

    忆妙继续道:“在后宅里,若是想刁难一个人,不会把人叫过去什么脏活累活都不让干,只是让帮忙切个葱。”

    一语切中要害。

    流萤怔愣住,唇轻启,想辩驳什么,却只是轻轻吸了口气,一个字都没有说出来。

    忆妙走向流萤,“在这后宅里,别说刁难,就算是要人消失也不过是跟喝水吃饭一样寻常的事情。这里的手段向来都是杀人不见血,如果连最基本的好心还是恶意都分不清,就真的离死期不远了。”

    在流萤心里,忆妙一直都是温和平静的,此刻从她嘴里听到这些话,流萤莫名觉得脊背发凉,连往后退。

    “所以,王妃到底怎么了?”忆妙紧追不放。

    流萤默然。

    片刻,“……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忆妙着急,“流萤!”

    “王妃不能出事,这个时候要是出什么岔子,王妃就会成为下一个誉……”

    意识到什么,骤然止声。

    “下一个什么?”流萤察觉不对,反问。

    忆妙深吸口气,“王妃会成为众矢之的。”

    稍微一顿,“你不是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王妃出事。尤其现在,侧妃进门,要是出什么岔子,到时候就会有更多的眼睛和嘴放在王妃身上,你难道愿意看到那种局面吗?”

    流萤在心里答,不会的。

    不会出现那种事的,

    等她们离开这里,回到漠北,这些人跟事就再也不会跟她们有半分关系了。

    见她沉默,忆妙催促,“流萤?”

    “没有,什么事都没有!她就是心里难受。难道眼看着别的女人嫁给自己的丈夫,还要每天嘻嘻哈哈吗?你说得对,我是没有见过后宅争斗什么样,所以不知道该怎么刁难人,可是不管你们怎么看,只要她心里痛快不就好了吗?”

    “我倒是盼着能出点什么事,最好是能张双翅膀,直接飞出这上京城,飞得远远的,再也不要回来!可是只要殿下还在这儿,她就哪儿去不了,就算跑到天涯海角,楚王妃这个身份都会跟着她一辈子,跟到死,不是吗?”

    说到后面,压在心底的委屈翻涌上来,流萤忍不住红了眼。

    忆妙被她问住,见她这样难受,忆妙心里也跟着发堵,长叹一口气,“算了,睡觉吧。”

    *

    除夕夜,整个上京城处处张灯结彩,热闹的气氛生生叫夜里的寒意都消减了几分。

    皇宫更是如此。

    随着一声唱和,晏梨带着白月心走进月华殿。

    一进门,各种或委婉或直白,打量的目光从四面八方而来。

    好在,这种打量晏梨早就习以为常。在上京城的这几年,每次出现在这种场合,迎接她的都是这种看猴一样的目光。

    面不改色地跟着前面的宫女。

    然而,她却不知道这样的打量并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得住的。

    刚走到殿中间,身后传来一声惊呼。

    晏梨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胳膊被人猛地拽了一把。好在她反应还算快,才没有摔倒。

    一回头,只见白月心抓着她的胳膊,惊慌失措的样子。

    晏梨往她脚下看,裙摆被踩到。明白过来怎么回事,晏梨伸手扶了她一把,声音平平地问:“没事吧。”

    白月心诧异于她竟然会关心自己。

    这个时候,自己越是出丑,她不是越开心吗?

    回过神,白月心正要说话,却听到一声不止从哪儿传来的轻笑声,声音不大不小,轻飘飘的,却叫白月心蓦然白了脸,泫然欲泣。

    站在贤妃身边的一个嬷嬷,看着站在殿中间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赞同。

    好在这会儿皇上还没有到。

    “晏梨。”贤妃开口,脸上笑着,“站着干什么,都坐吧。”

    晏梨回头,看到坐在龙椅旁的贤妃。贤妃今日一身深红宫装,眉眼细长,因为保养得好,叫人看不出来年岁。

    “是,母妃。”

    晏梨应声后,带着白月心落座。

    晏梨的座位跟萧天凌的并排挨着,白月心坐在她身后。

    萧天凌一进宫门就被皇上身边的公公叫走了,还没有过来,旁边的位置便空着。

    “月心。”贤妃笑吟吟看过来。

    忽然被叫到名字,白月心微怔一瞬,随即侧过身子,面对着贤妃,视线微垂,“母妃。”

    看起来格外乖顺。

    贤妃眼尾的笑意遂深,“嫁进王府住得可还习惯?”

    “谢母妃关怀,有殿下跟姐姐照顾着,月心在王府过得很好。”

    贤妃又问了几句。

    看懂贤妃的意思,殿里的人纷纷开始跟白月心闲聊。

    白月心像是众星捧月般,一下处在了最耀眼之处。

    反而是坐在她前面的晏梨,众人仿佛视若无睹,视线不断扫过去,却连一个问候的字都没有。

    不过晏梨毫不在意。她跟上京城里的这些人极少来往,唯独一个朋友就是沁宁。

    “月心妹妹这羊脂玉钗跟耳环真的别致好看。”有人夸赞。

    “是啊,衬得人愈发好看,真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白月心笑着说担当不起,不经意看了眼前面的人。

    原本她今天戴这些首饰就是为了向晏梨示好,可是现在见她一个人坐着,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心里却迟疑了。

    正犹豫着,殿外又传来一声唱和。

    “纯嘉长公主到——”

    乍然听到一个从未听过的名号,晏梨不由抬头,却发现殿内的气氛忽然变了。

    惊讶,意外,还有一丝尴尬闪过一张又一张脸。

    不消片刻,就见一个美艳张扬的女人进来。

    这还是晏梨第一次在上京城中见到这样的人。这上京城的猫猫狗狗都是听着规矩长大的,坐卧行立都有讲究,可是这个女人,却像团火。

    她不知道的是,这个女人,是上京城的一个传奇。

    “在说谁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

    纯嘉长公主笑着问,殿里没有一个人答。

    纯嘉环视一圈,下巴微抬,扫过席间众人,一双丹凤眼微眯,唇边满是戏谑,“怎么,几年不见,就都不认得了?”

    说着,目光在晏梨身上停下。

    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她,看了看她坐的位置,“你是萧天凌的王妃?”

    晏梨起身,没有半分怯懦,“是。晏梨给长公主请安。”

    纯嘉看了她一会儿,笑得开怀,“倒是担得起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这几个字。”

    晏梨一愣。

    坐在后面的白月心脸色僵住。

    纯嘉看出端倪,“怎么?说的不是你?可我看一圈,也就你身上还有点活气。”

    气氛越发尴尬。

    “长公主,何不坐下来说话?”贤妃道。

    纯嘉长公主笑,“贤妃还是一如既往的热心肠。”

    “长公主也还是一如既往。”

    “我倒是希望一切能一如既往。可是这誉王一走,连陪我喝酒的人都没有了。”

    话音未落,整个月华殿,针落可闻。

    恰在这时,一声“皇上皇后娘娘驾到——”打破了殿里的寂静。

    萧天凌和沁宁跟在后面进来。

    后面纯嘉长公主再没说过什么话,不过贤妃却拉着白月心一直闲聊。

    因为萧天凌落座,白月心几乎完全被挡住,而贤妃却丝毫不在意,目光落在晏梨身上,说话的对象却是她身后的白月心。

    晏梨闷头吃东西,当自己什么都感觉不到。

    然而,她的淡然却似乎并不能叫人满意。

    “……你现在既然已经嫁进楚王府,为王府开枝散叶才是要紧事,女红这些事交给下人也能做。楚王府里也该有孩子的哭声了。”贤妃说得慢条斯理。

    晏梨却手一抖,碰翻了手边的酒杯。

    一时间,讥讽嘲笑的目光齐刷刷涌过来。

    晏梨无心管那些,只低着头用力地擦着桌上的酒水。

    那一杯酒她还一口没喝,现在全洒下来,来不及擦的,顺着桌面往下滴,滴在她的衣裙上。

    萧天凌接过宫女递来的手帕,手刚伸过去,结果原本坐到好好的人,腿却往另一边一躲。

    萧天凌手顿在半空,目光沉沉地注视着晏梨。后者眼里仿佛只剩那洒出来的酒,埋着头,目不斜视地收拾着。

    沁宁心里不舒服。

    她知道阿梨想要孩子,可是三年都没有怀上,她母妃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叫白月心赶紧给她四哥生孩子,换谁心里都不好受。

    沁宁端着酒杯起身过去。

    “四哥,四嫂。”笑吟吟问候。

    至于坐在晏梨身后的人,全当看不见。

    说了几句吉祥话,喝了酒,沁宁拉着晏梨的手,“四哥,我好久没有见到阿梨了,她跟我过去坐会儿。”

    晏梨不得已起身,走之前回头对白月心说:“既然母妃想跟你说话,你就坐我这儿来吧。”

    不止白月心,挨得近的,凡是听到她这句话的,都看了过来,眼里写满难以置信。

    在晏梨说出这句话的瞬间,白月心有一刻心动,不过那一双双盯着这边的眼睛叫她冷静下来。她若是敢上去坐那个位置,明日上京城里的茶馆酒肆谈论的对象怕是就会变成自己。

    露出惊慌神色,“那是姐姐的位置,妹妹怎么敢坐?”

    晏梨浅笑,“只是一个位置而已。”

    “坐这儿就很好。”白月心整个人像是受惊的兔子,人缩成一团,细声细气地说。

    晏梨没再说什么,跟着沁宁走了。

    刚一坐下,就听沁宁冷哼一声。

    晏梨转头看她,“怎么了?”

    “我就是看不惯某些人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惺惺作态的样子。”

    又道:“也不知道是哪儿弄来的羊脂玉首饰,以为谁没有一样。”

    听沁宁的语气不太对,晏梨问:“怎么?你喜欢那个?”

    “我才不喜欢!谁知道她是从哪儿来的,就白大人那点俸禄……该不会是我四哥送的吧?”

    “不是。我送的。”

    “啊?!”沁宁嘴里都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嫁进王府,照规矩,我不是得送她东西吗?”见她反应那么大,晏梨也有点懵。

    沁宁:“…………”

    “阿梨,你傻啊?!就算要送,你就随便赏她点东西就行了,哪里用得上这么好的东西?你看她今天,明摆着就是来抢风头的。”

    晏梨忽然被这话提醒了。

    “沁宁,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嗯?”

    “珠宝首饰或者其他的东西,你有没有想要的东西,我送你。”

    “好端端的你送我东西干什么?”

    晏梨笑笑,“不干什么,就是想送你东西了。你想想,有没有什么想要的?”

    沁宁看了她一会儿,凑近神神秘秘地说:“阿梨,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什么?”

    “土财主。”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

    沁宁又道:“也是,你二哥现在可是漠北最厉害的商人。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不过我一时也想不起来想要什么,上元节有灯会,可你又要陪着四哥忙一天,也不能出去逛。要不,等到春祭的时候去四通街逛逛?每年这个时候,那边好多西域的商人,说不定能找到些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春祭……

    晏梨算了算时间,她怕是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早点吧。”

    “嗯?你有什么事吗?”

    晏梨一愣,笑,“没有啊。我们不是好久没有一起出去逛过了?”

    “也是,那行。等过了年,我就去找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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