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拉着晏梨大步离开。
一路到帐殿。
晏梨企图挣开他的手, “你又想干什么”
只是刚挣开, 双肩被握住, 他人逼近,“你不是想要离开我吗那你就好好保护自己,不要受伤,不要被人欺负,不然”
声音戛然而止。
满眼痛楚,挣扎地看着她。
晏梨眸色轻轻一闪, 不过转瞬又是一片冰冷。
看着他,明明话已经到嘴边, 最终却沉默了。
她的眼神太冷。
萧天凌蹙眉, “为什么要这么看着我”
晏梨依旧沉默, 挣开他的桎梏,转身就要走。
只是一步还没有迈出去, 手腕被人扣住, 强行拽回来,他将她摁在墙边,逼着她看向他。
“你在想什么”
晏梨没有回答。
“告诉我,你在想什么”
对上他急躁失控的眼睛, 晏梨表情没有半分波动, 片刻后, 淡淡问“那你呢你又在想什么”
萧天凌一怔。
“什么”他问。
似乎在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晏梨重复, “我说, 那你呢,你又在想什么”
“或者,我该问你为什么突然会在意这个问题了呢”这话一出口,堵在心里许久的憋闷就像是突然找到了出口,继续说“从淮州开始,你做的所有的一切,不都是你说怎样就是怎样吗离开淮州,进宫,出宫,回漠北,又被拉到这里来,你有一次问过我愿不愿意吗”
“为什么现在好奇了呢”
她眼底闪过一丝受伤的神情。
就像是一根针,扎在心口,萧天凌错愕。
扣住她胳膊的手不自觉松开,身形微微一晃,就像是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迅速坍塌。
耳边忽然响起晏煦那天说的话。
“难道从她嫁给你,你就是这样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吗”
“我”
没有沉默,可是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晏梨别开视线,“我现在可以走了吗”
等了半晌,没有等到他的回应,当做默许,转身离开。
“晏梨。”
萧天凌叫住她。
见她停下之后,看着她的背影,忍不住靠近。可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回过头。
视线从她后背下滑,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上。
看到她手上缠着的纱布,手不受控制地伸出去。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她手垂在身侧的样子。
仿佛预见在他碰上的一瞬里,她便会厌恶地躲开,手就这么顿在半空中。
就在自己想要收回手的刹那,心口一凛。
突然明白,每次她上前牵住自己的手后,抬头的那个像是孩子吃到糖的笑里,究竟藏了多少忐忑
心绞紧。
这么多年,他习惯了一个人走。忽然不敢想,每次她跟在他身后的时候,看到的都是些什么
那天在安国寺外,那场大雪里,她站在雪地里,远远地看着自己。
她从来没有离他那么远过。
可是那天他却什么都没有问,就像什么
都没有发生过。
再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你二哥过两日会来接你,后面会有人护送你们回漠北。流萤找到了,没有大碍。在这个围场上,除了沁宁和”
一顿,“除了沁宁,谁也不要相信。”
面前的人听完,一言不发大步离开。
收回来的手,手指蜷进掌心,指尖是透骨的冰凉。
因为萧天凌把晏梨突然带走,还有立皇后一说,周遭氛围都变得微妙起来。
私底下有人偷偷在传,说是心症又发作了。
最后传到萧天凌耳朵里,什么反应都没有。不过到了沁宁这里就截然不同了,当场下令责罚造谣者三十大板。
虽然罚了人,但沁宁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进心里去。真正叫她在意的还是晏梨。
那天晚上,被带走的人突然回来,沁宁当时懵了好一阵。
只是见她神情不对劲,没有多问。
阿梨的性子她也算是了解,天大的事,睡一觉也就好了,可是自从回来,一直蔫蔫的。思来想去,沁宁想起围猎之前,皇兄许诺过,今年她若是能猎到一只鹿,就会赏她东西。想拉着晏梨一起去,顺便散散心,可是又想起她手上的伤。
“没关系,你去吧。”看沁宁左右为难的样子,晏梨说。
“那你呢”沁宁拉住她的手。
这一出去怕就是一天,自己走了,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我我刚好好好睡一天。”
看她的确有些疲惫,沁宁不由试探着问“阿梨皇兄是不是又惹你生气了”
说完,一把握拳,信誓旦旦,“要是他欺负你,我去给你说理去”
晏梨看她这样子忍不住笑,摇摇头。
“没有。”
与其说是生萧天凌的气,不如说是生自己的气。
明明他做了那么多强迫她接受的事,即使心里已经认定的事,他只要说一句,哪怕再不愿意接受,不愿意承认,却也骗不过自己。
她会动摇。
甚至想要相信。
沁宁眼珠转转,“立后的事情,我那天也吓了一跳。不过那是因为白月心故意欺负你,估计皇兄忍不下去才那么说的。要不是皇兄先开口,我也会护着你的。所以我保证,他肯定不是想借着那么多人的耳朵来要挟你。”
晏梨看了会儿沁宁,本想问她为什么这么相信他,可转念一想,他们是亲兄妹。就跟她和二哥一样,即使是她什么都不记得,还是会信任他。
“对了,你派出去送信的人还没有回来吗”
沁宁反应过来,“嗯,不过可能是因为你二哥还没有回来,所以耽搁了。放心吧,你二哥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什么事的。”
晏梨点点头。
随即想起萧天凌说过,二哥会来接她。
可是沁宁这边一点消息都没有。
脑子里乱做一团。
翌日。
沁宁起了个大早。
收拾好,出发之前,再三叮嘱晏梨就待在营帐里,除非是皇兄来找她,不然哪里都不要去,乖乖等她回来。得到无数次保证之后,沁宁才带着人离开。
傍晚。
营地亮起灯盏。
现在已经入了秋,太阳下山之后风里便透着凉意。
一个营帐旁边,两道人影掩在阴影里。
沉默久久,当看到一个女子被小太监领着冲进密林之中后,有人轻声笑。
直到人彻底消失在树林里,有人红唇轻启,“听说今年这围场里钻进来了狼,咬死一两个人应该没有意外的吧。”
片刻后,又道“事情做得漂亮点,不要像上次那样,那么干净,反而惹人生疑。”
“是。”松枝应声。
“不过,松枝不明白,娘娘为何不留着她让她跟周家小姐鹬蚌相争,娘娘渔翁得利不是更好”
有人笑,声音里满是轻蔑,“留着如果她本就是太后的人呢”
松枝一怔。
“如果真是太后的人,从一开始她就跟长公主住在一起,太后也从未召见过她。”
“防人之心不可无。以后,只有我负人,没有人负我。”
松枝默了会儿,“老爷得皇上器重,皇上对娘娘的恩宠又是整个后宫独一份,娘娘必定能达成心愿。”
听到这话,白月心脸上的笑意忽而黯淡,不过只是一闪而过,没有任何人发觉。
白月心挺直后背。
看着人消失的地方,仿佛自言自语,“仅仅因为说话的语气,周云瑶便视我为眼中钉,可惜她一辈子也不会知道,那个被他放在心里的人,是怎样温柔地被对待。”
除了她,没有任何人知道。
既然得不到心,就得到权势吧。
她说话声音很轻,松枝微微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光是一个背影,都叫人后背隐隐生寒。
松枝没接话,静静陪着。
没多久,一阵说话声从林子里传出来。
松枝抬眼看去,沁宁长公主带着一行人回来。
看着沁宁脸上意气风发的笑,白月心也笑。
尤其是一想到她很快就笑不出来了之后,白月心脸上的笑意愈发明艳。
陈公公和朔风跟着萧天凌从太后的住处回帐殿,一路上只有轻微的脚步声。
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后面的两个人大气都不敢喘。
回到帐殿,朔风被叫进去。
陈公公守在外面。
朔风站在殿中,低着头,静静等着对方开口。
“明天的事情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声音听不出丝毫异样,似乎一切都在预料之中,朔风暗自叹气,上前,摸出怀里的地图铺展在案桌上,细细交代了明天的安排。
朔风话音未落
“皇兄”
一个急切的声音乍然响起,紧接着,沁宁冲了进来。
里面两个人没有丝毫慌张。
“见过长公主。”朔风转身请安之际,不动声色挡在书案之前。
萧天凌不动声色收起桌上的地图,问“怎么了”
沁宁先到处找了一圈,回头,急喘气,“阿梨来找过你吗”
一听这话,萧天凌精神一凛,“她不是跟你在一起”
“我今天打猎去了,阿梨手受伤她答应我会哪儿都不去,等我回来的。”
太着急,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
不等萧天凌开口,朔风立马道“属下这就去查。”
他们派了人盯着,人出事,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
然而,当看到中了迷药不省人事的几个人之后,朔风知道大事不妙。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整个营地几乎被翻了个遍,也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像是这么凭空消失了一般。
最后只好兵分两路,一队人马进林场里找,一队人马往围场外找。
眼看天已经黑了,萧天凌叫人备马。
“皇上。”朔风上前跪在他面前,阻拦。
明日至关重要,成败在此一举。他们谋划这么久,现在是收网的时候。一旦错过这次机会,打草惊蛇,要想再抓到把柄就难了。
“让开”
“还望皇上以大局为重。”
话刚说完,朔风被人揪住衣领拎了起来,对上是一张隐忍到极限的脸。
大局为重
这些年他听了多少遍这句话
可是现在,她生死未卜。他已经抛下她太多回,失去过太多回。这一次,最后一次,他想要抓住她。
萧天凌一把将朔风搡开,冷声,“明日照计划行事。”
转头看向沁宁。
感觉到他似乎有什么话要交代,沁宁愣愣上前,“皇兄”
萧天凌一只手搭在她肩上。
只是一只手,沁宁却觉得有千斤重,心跳得很快,这是她第一次被他用倚重的眼神看着。
这种只有他在看九哥的时候才会出现的眼神。
“我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带人去找晏梨了,尤其,是母后。”萧天凌说。
隐约明白他的用意,沁宁蓦然红了眼眶。
咬紧牙关,忍着泪,“皇兄,你会把阿梨带回来的,对吗”
“会的。”
“那母后”
一句话没有说完,眼泪滚落。
他没有说话,但是他投过来的那个眼神,沁宁好像就什么都懂了,生生把眼泪咽了回去,深吸气,挤出一个笑,“我知道了。”
说完,转身快步往外走。
到门口,沁宁扭头,含泪笑着,对站在帐殿中间的人说了句,“皇兄,我打到鹿了,在你回来之前我会想好要你赏我什么的。”
萧天凌微怔。
没有来得及回答,沁宁的身影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
风从外面灌进来。
似乎是要下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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