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了两日, 崔茂怀记挂着楚班主的话,一时着急时间跑快点,想要知道这些人一直围着他抓他来到底为什么一时又不免有些退缩畏惧, 隐隐排斥那个答案
倒是两天时间,崔茂怀彻底辨清了这拨人对他的态度。
崔才肯定是恨他的。
恨不得将他抽皮剥骨, 把他受过的罪通通在他身上亲手施为一遍。尤其每天换药的时候,崔才看他的眼神, 崔茂怀都能感觉到实质性的杀意
入夜, 崔茂怀因为腿疼迟迟睡不着,好容易迷糊过去没了醒时的小心不禁哼唧出声。忽而惊醒, 就见一片黑影正笼罩上他, 崔才的木棍高高举起, 眼看就要砸下来
幸亏楚班主及时从身后拉住了崔才, 而崔茂怀的呼喊也引得叫朱二的冲来拦挡到崔才身前。
远处那帮人,人疾步过来提刀拔剑指向崔才, 这一回崔茂怀听的清清楚楚,他们喊的名字确实是“黑丁, 我说过不许你再伤他”
“”
拨人里有两拨人没有伤害他的意思, 崔茂怀当然往他们的方向缩了缩。
这么大动静,此时所有人都醒了,叫朱二的更显燥怒, 指着崔茂怀对崔才道“黑当家的,咱们死伤了那么些兄弟才把你救出来, 为的就是你口里的他。给咱们消息的时候你怎么说的, 如今兄弟们冒险来了,命也搭上了,你又番两次要对他下手, 当家的到底什么意思给个准话呀”
以朱二为首的八人站立一处与崔才对峙讨说法,崔才身边虽也有他的人,但身侧身后,还有柄刀锋指着。
崔茂怀正暗想崔才这下怎么收场,就见楚班主先崔才一步站出来,全然维护的姿态,一改崔茂怀所认识的“楚班主”,面色冷冷的,一瞧就不好惹的样子,说的话却轻描淡写。
“行了,大当家遭了罪,一时压不住火气也正常。”楚班主望着朱二说道,一句话像是已经给了朱二他们足够的交代,旋即转身对上另人,“但既然我在,就不会让他再伤着,范统领能相信我吗”
崔茂怀就见被称呼为范统领、也是给崔茂怀送饭的人默然几息,跟着收剑入鞘。身后两人,紧随范统领的动作也收了刀。
一场眼看就能打起来的乱斗,被两句话消弭于无形
乃至个人归各位,崔茂怀还有点不敢相信。
另外,混土匪的不会有人称统领吧范统领是正经官职那他们隶属于朝廷,又跟西南土匪混一块,莫非是成王的人
崔茂怀也算看出来了,这些人里真正在乎他安危伤势的其实是范统领那几个。可他们大约和崔才有协议,轻易不许接近自己。
朱二呢,内里是跟崔才不和,也反对崔才伤他。但对外,同样严守不许范统领等人靠近他
经过夜里的事,崔茂怀更加睡不安稳,最后合上眼也不知自己又疼的喊出声没有,反正醒来不知时间,抬头又对上正换药的崔才
阴森森的眼刀飞来,崔茂怀先打了个冷战,刚要转头回避,楚班主笑着喊他道
“崔小爵爷,我正好奇您那么些故事都怎么琢磨出来的。我在盛安城呆了几个月,不能日日到酒楼抛费听书,故事也就听的断断续续,混着外头真假掺和的,竟始终不曾听完整。如今大家都无事,不如听听您正版的故事也能分散注意力,免些伤口旧痛。如何”
崔茂怀听到“伤口旧痛”四个字,就明了楚班主这是在借机消减崔才对他的杀意。
“你想听什么”崔茂怀于是问。
“封神,聊斋都是后来的新故事,”楚班主似在思考话说的比较慢,“要说你们家传播最广的还是那本西游记,我光听了前几折,就讲这个吧。”
“”
崔茂怀微微愣了愣。
楚班主看似一边上药一边随口搭话,但西游记只听了前几回的分明另有其人。
那时候这故事还被叫猴子取经,是他到这世界过的头一个年。本是应付酒令说的,哪想讲出来一发不可收拾。可也因为这只跨越了时间、空间的猴子,崔茂怀过了一个热闹圆满的年
侯府不算,终于回到他在这个世界的“家”,那时候所有人都在,亲密祥和,因为猴子取经兴奋的,惊愕的,撒娇耍赖的,相互争执不休的
分明过去了那么久,如今回想起来竟然还能清楚记得许多细节。
可惜等酒楼开张,西游记正式开讲,有些人,就不在了
崔茂怀心下感慨,故事倒是已经讲起来。
并肯定楚班主就是让他给崔才补孙悟空的故事听。
这人好像挺了解崔才,反正崔茂怀一开口就没了休息时间。除了睡觉吃饭,根本是语音故事书,经常讲的口干舌燥,嘴皮都黏到一块,也就不停得补充水分,可水喝多了又不得不忍着腿疼,撑着崔才的木拐跳着去放水
崔茂怀都被这诡异的循环闹的心颤。
尤其每次到崔才身边借拐、还拐的时候,崔茂怀总有种一米外盘着条斯斯吐信的毒蛇,正蓄势待发下一秒就会扑上来咬他喉咙、将他就地绞杀的感觉
令崔茂怀越发紧张害怕。
好在楚班主瞅着时机会插科打诨,他有时会问崔茂怀一些西游记里的问题,有时听到熟悉段落,会说起他如何编排的杂耍打斗、赚了多少赏钱,然后注意到崔茂怀望向他的目光,大方笑道
“小爵爷不必惊讶,我本就是卖艺出身。我爹就是走高绳的,后来从空中跌下来摔断了腰,家里断了生活来源,我就开始学,没想到能练的比我爹还好”
“对了,你知道你怎么从郑府出来的吗”
楚班主说着一手为墙,另一只手的手指做了个撑杆跳的动作,“时间紧迫,还不能惊动人。不枉我日夜苦练”
崔茂怀没想到楚班主会主动提起他被抓走的事,刚醒那天他问问题,还特意只问些答案明显的。
“我的护卫就在帐外,你怎么瞒过他们的”崔茂怀于是问道。
“非一日之功。”
楚班主不仅没有隐瞒的意思,还饶有兴趣分享,“我早备了跟你身形相仿的小子梳一样的发髻,他别的不练,就练从地上站起来就能把架子上的衣袍穿上身,何况一件大氅。当日再看过你戴的哪顶发冠,将早备下的换上。门口的人只需将门帘遮挡一瞬,一人站起,你被推进箱子,外头帷幕上你的影子不过弯了下腰而已”
崔茂怀便知那天他一扫而过蹲在脚边剪烛花的小子和抬箱子的两人都是事先设计好的。看过后世大变活人的魔术基本就知道他们的操作方法,但短短一瞬,几方配合的天衣无缝,也难怪楚班主说他到盛安研究他几个月了
怎么被带走的已经知晓,崔茂怀另外想知道的是他们又怎么把他带出盛安城的
当日城门还未正常开启,特殊时期,楚班主他们想出城根本不现实。倘若是藏匿了几日后才出城,依崔茂怀对周辞渊的了解,绝不可能让他们轻易逃脱。
除非
又有人帮忙。
能避开城门守军和钦御司的人盘查,这得是什么身份
崔茂怀的疑惑在喉咙口打了几个转,犹豫再终是没问。他隐约能感知到,抓他的这些人对他的防备并不深,诸如身份一类的问题也没刻意隐瞒,像是笃定他迟早会知晓
但越是如此,崔茂怀反倒更提着小心。不表现的太聪明亦是其中之一。
他依旧讲着他的故事,说的嘴干了闻了闻水的味道还是喝了。实在憋不住的时候依旧得去问崔才借拐棍,轮到他吃饭休息的时候他就用心听这些人聊天胡侃。
崔茂怀的故事一共讲了四天。
第四天夜里,崔茂怀又像被崔才袭击那夜突然警醒,却又没能完全醒来。迷糊中他闻到栀子花和夹竹桃的混合香气,人越发困倦,偏被腿疼刺激着,能感觉到有人正在搬动他。
感知和反应都异常迟钝,落在身上的手不只一双,那些人不知在做什么,从头发到身上全检查一遍。嘴巴也被掰开左右看,最后手指、脚趾一根根被摸过
d,老子又不是牲口
崔茂怀想骂人,却有个声音先低斥道“蠢货竟被个山贼牵着鼻子走”然后一阵窸窣低语,崔茂怀根本听不到。再然后,好像是崔才靠近说话,提到了曲常和赵霏,崔茂怀对这两个名字异常敏感所以能一下子捕捉到,可别的意识就跟不上了
翌日醒来,崔茂怀一边检查自己的衣袍一边吸吸鼻子想闻闻周遭有没有花香味,以确定昨晚是不是梦。
但不用他查探二遍,山洞里忽然来了一行身披蓑笠的人。范统领几人一见立刻迎过去恭敬行礼,又替领头那人摘掉斗笠蓑衣,抖掉一片雪白
来人亦是高傲,好像被范统领他们伺候理所应当。待收拾妥当就往这边走来,不管是崔才还是朱二的人竟都不阻拦。
离的近了,崔茂怀看清来人是个面容清癯的老头。同时,老头也在一眨不眨眼的盯着他看。
直至两人相距仅剩六七步,老头突然对着崔茂怀纳头拜倒,足足数秒方抬起头,眼中已满含热泪,口称“小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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