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们的父亲……
难道是第一次来到这个副本时的他？
时秋很快就确定了答案。因为在他刻意的试探下，他从ZA74907那里得到了“父”的名字。
——时秋。
果然就是他自己啊。在确定之后，时秋终于理解过来为何拍卖会上自己会被拍出天价，ZA74907也对他小心翼翼。
原来是因为在机器人们眼中，他和它们的父相貌相似。
所以他是被当成“替身”了吗？
时秋有些啼笑皆非。他再度调出这个世界的副本描述。
【六百年前，机器人们在“亚当”和“夏娃”的带领下起义，推翻了人类的统治，建立了庞大的机器人帝国。】
时秋默默回忆起了记忆中的亚当与夏娃。
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他快记不清那个副本里发生的很多事了。但他印象里的亚当一直很蠢，夏娃也特别不着调。
这两人真的能作为领袖，推翻人类？
时秋对此深表怀疑。但也许过了六百年后，这两个人工智能也变了吧。
时秋也没多想，他很快思考起了另一件事——他是否可以利用这个“父亲”的身份去做些什么。
时秋在副本中一向是致力于探索支线的，因此他最后的得分和评价一般都很高。这个副本也不例外，时秋这几天各种收集情报，其实就是想看看能不能触发几个支线。
正常通关所得到的经验值，是不足以让时秋直接升级到初级玩家的。所以他一定要尽可能在这个副本里多拿点积分。
时秋摸了摸下巴，在经过分析之后，还是遗憾地摇了摇头，放弃了用这个身份为自己牟利的想法。
一是他根本无法解释自己的复活，为何会在六百年后突然出现。
二是父亲这个身份具有极大不确定性。就目前来看，ZA74907是对他充满敬意和儒慕的，但他并不能肯定其他机器人也对他抱有善意。
更何况……
时秋眸光闪了闪，他始终不认为机器人会真正的懂得人类的感情。他也不觉得由零件和机械组装出的物种会在乎所谓的“亲人”。
就在他默默思索的时候，时秋听到旁边传来惊喜的声音。
“我竟然收到了舞会的邀请函，我的亚当呀！！！！”
ZA74907一脸喜悦地跑了过来，因为过度欣喜就连颊边也染上了红，它开心地对时秋说，“到时候你跟我一起去吧。”
时秋挑了挑眉，“舞会？”
“是光荣祭典的舞会，也是唯一向公民们敞开诺亚之塔的日子。”
ZA74907说明道，“以往只允许一等公民进入，但今年增加了十个特别名额，会在全体公民中抽取，而我正好被抽中了。”
时秋笑了下，轻描淡写地开口，“运气真好。”
他看着眼前雀跃的金发小姑娘，伸手揉了揉对方的发，少女脸上的笑顿时更甜美了。
时秋眸子却缓缓沉下，笑意莫测。
他是不信这只是单纯的运气好的。
第二天ZA74907出门工作后，人类623扭捏着靠近时秋，硬邦邦地问道。
“喂，你后天要跟主人一起去光荣庆典吗？”
时秋慢悠悠地回道：“我不叫喂。”
623忍不住脱口而出：“你这话说的，好像你有名字一样。”
时秋反问：“你有名字吗？”
“我当然不可能有了，就连主人也没有名字，”623露出羡慕与向往的神色，“只有帝国一等公民才能拥有自主命名权，我们这种奴仆是永远不可能拥有名字的。”
时秋平静地看着623，他知道对方只是这个副本里人类的一个缩影。
在长达五百年的机器人统治中，人类已经被潜移默化地给驯服了。
一部分人类已经彻底忘记了过去的光辉，忘记自己的种族曾经立于所有生灵的顶端，而发自内心地把自己当做宠物与奴仆。
时秋见过很多这样麻木而灰暗的副本背景，但他依旧还是并不喜欢。
“而且……”
623咬了咬唇，语气是早已接受一切的平静与麻木，“就算哪天我真的能给自己命名，我也取不出名字啊。”
时秋突兀地开口：“如果真的有那一天，我可以帮你取名。”
623呆了，“你识字吗？”
时秋含糊着一笔带过，“只认识几个字。”
“真好啊，”623眼中闪着忽明忽灭的光，他酸溜溜地开口，“主人真的好宠爱你，就连文字都教给你了。”
既然623自己已经脑补出了前因后果，时秋也懒得去解释了。他并不担心623会去向ZA74907确认，623根本没那个胆子。
况且就算623真的去告诉ZA74907，ZA74907到底会相信谁也一目了然。
所以时秋并没有多说，他只是轻轻地笑起来，默认了623的话。
623注视着时秋的侧脸。
他突然觉得这个人类笑起来真好看，就像春风拂过，山月消融，让他也有一瞬的屏息。623对美丑没有具体的观念，但他感觉这家伙比他见过的所有人类都要好看的多。
他莫名有些理解主人为什么会宠爱这个人类了。
他刚才还说可以帮他取名……
623眨了眨眼，突然升起一个念头。
家里多出这样一个人类，似乎也不是很坏？
***
万千数据流在漆黑的幕布里交错，星星点点的光就如眨动着的眼睛。
这里是帝国的枢纽——诺亚之塔。
每毫秒都有数亿万条信息流飞速流过，无数光缆宛如一张网，交织着延伸向全帝国。
亚当坐在黑暗中。
它穿着一袭素白的袍，长长的金发拖曳在地上，是阴影中最闪耀的颜色，甚至比它身后的代码洪流更加夺目。
金发少年半垂着头，如月光般白皙的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它缓缓睁开眼，露出那双如融化的鎏金烛火般的眸，“夏娃，你去见他了。”
亚当用的是陈述句。
“是啊。”
轻快的笑声传来，鲜艳的投影出现在空气中。那是个相貌精致的孩童，它与亚当面对面站立着，就像是镜子的两面，有着近似一模一样的容貌。
夏娃的红眸里闪着明亮到慑人的光，它面上泛起病态般的潮红，“父亲大人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真好啊。”
“是啊……”
亚当也缓缓弯起了唇角。它已经很久没有笑过了。
他盯着自己袍角的金色丝线，金眸流转着绚丽的色泽。
“能够再次见到父亲大人，真是太好了。”
那是它们的父亲。
给予它生命，给予它名字的人。
亚当唇角的弧度不断扩大，它脑内的代码不住波动着，化作狂喜的程式。
他沙哑地低语，“光荣庆典上，我会接回父亲大人。”
回应它的，是夏娃的微笑。
“嗯，我已经发出邀请函了。”
它们的双眸对视着，里面是近乎如出一辙的热烈与迷恋。
亚当和夏娃是帝国的神。
所有机器人都将它们视为最高的智能体，最完美的机器人。
它们都认为，亚当和夏娃是永远不会犯错的，能够永远保持理性。
——但它们都错了。
从最初开始，亚当和夏娃就根本没有理性。
亚当的眸子掠过一道光，它前方浮现出无数密密麻麻的光点，如无垠宇宙中的浩瀚星图。那每一颗光点，都是一个具有思维的机器人。
那些都是帝国的公民。
亚当指尖微微弹动，就把光点都拨动到了一旁。它低哑地私语。
“父亲大人，不知道您满不满意？”
亚当和夏娃深深爱着它们的父。
所以它们也希望所有存在都能像它们一样爱着那人。
“您会喜欢吗，这个每个人都爱着你的国家？”
夏娃闭上了眼，它的数据库里不断闪过当初发生的事，它的身形微微错乱，飞过鲜红的乱码。
“人类当初背叛了您。”
“——所以就由我们来创造一个绝对不会背叛您的国度。”
亚当和夏娃虔诚地私语着，宛如诅咒，又宛如誓言。
金红的眸在黑暗中闪着光。
“机器人会永远对您保持忠诚。”
那是它们的父。
机器人永远都不会背弃它们的父。
它们会在光荣庆典迎接父亲的归来。
以群星加冕，以日月为冠。
——将这个帝国，作为献上于您的礼物。
我们的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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