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朝云视线低垂, 双手攀在桌案边收紧, 紧张得指节绷紧。
他记得凤祁以前说过想摸摸他的龙角, 既然要投其所好这样他应该会喜欢吧
季朝云低着头,心一横, 闭起眼睛把龙角往凤祁的方向送了送。
可凤祁始终没有动作, 两人就这么僵持许久, 季朝云先耐不住了“不行就算了, 我换一个唔”
凤祁忽然抬手,指腹在对方额前的龙角上轻轻擦过。
季朝云没有防备, 顿时瘫软下来。
“不许睁眼。”凤祁一只手按住季朝云的肩膀,命令道, “也不许动。”
季朝云瑟缩一下,果真放弃了挣扎。他眉宇紧紧蹙着, 侧脸的热度瞬间烧起来,悬空的双腿无所适从地踩在凤祁腿上, 略微有些发软。
凤祁将他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眼底隐隐发红。
只是碰一下龙角就这样, 若碰碰别处呢, 是不是就该哭出来了
心中某种渴慕与欲念像火烧了起来, 烧得凤祁脑中嗡鸣,理智几乎濒临崩溃。
他无声地换了口气, 闭了闭眼,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行, 这样会吓到他。
好不容易才让季朝云不排斥自己, 不能太急躁,不能伤害了他。
不过
凤祁抬眼看向那正簌簌抖动的龙角,嘴角缓慢勾起。
既然自己送上门来了,该欺负还是要欺负。
凤祁抬起手,指腹重新落在了那对银色的龙角上。
上次季朝云醉酒时他已经偷偷摸过一次,不过那次担心惊扰了他,摸得极其小心。
可这次不同。
这次的季朝云乖得不可思议。
明明对那种感觉怕得要命,被摸一下就要本能的缩回去,却仍强迫自己乖乖将龙角送出来,甚至在感觉到凤祁停下动作后,还主动探头把自己送到他手上。
太犯规了。
季朝云细密地发着抖,几乎坐不住,若非凤祁扶着他的肩膀,他或许已经从桌案滑下去。
凤祁故意在龙角上摩挲着,感受到对方重重的战栗后,才低声问“是难受么”
“”
“不是要哄我么”凤祁舔了舔唇,嗓音低哑,“小龙乖,告诉我,是难受还是喜欢”
“不、不难受。”季朝云低声回答,尾音都在古怪的发抖。
“那就是喜欢了。”凤祁将力道放轻下来,指尖状似不经意地拨弄柔软的绒毛,耐着性子问,“这样呢,这样喜欢吗”
季朝云顿时抖得更厉害,终于忍无可忍地抬手抓住了凤祁的手腕“别”
季朝云眼眶有些发红,眸子越发清透水润。他扫了凤祁一眼,又掩饰般低下头,浑身都透着温软可怜的气息。
倒真像被怎么欺负了。
凤祁定定看着他,觉得自己要再不收手,心底那股火是彻底别想压住。
他收回手,若无其事轻咳一声“这次算你过关。”
季朝云终于松了口气,放心下来。
凤祁道“再等三日,等我修为彻底恢复,我们便出发去人间。”
“好。”
凤祁看见季朝云这任人揉搓的模样就手痒,他口干舌燥地回到座椅边坐下,端起手边的茶盏抿了一口“对了,你要不要”
他话音未落,桌上衣物一空,一条小银龙从散落的衣物间滑落下来,轻飘飘落到了地上。
“”
小银龙轻巧跃上桌案,将地图珠钗收进储灵戒,收拾小包袱似的快速将东西收拾好,才仰头看他“你刚才说什么”
凤祁将到了嘴边的“要不要留下吃点东西”生生咽下去,平静道“没什么,你回去吧,我一会儿让人去长鸢榭给你买些糕点送去。”
“哦,好的。”小龙抓起储灵戒跳下桌案,扭头嘱咐道,“多要点桂花糕。”
凤祁微笑“嗯,我知道。”
小龙心满意足,拎着自己的小包袱飞快从窗户溜走了。
凤祁长久地看着季朝云离开的方向,又低头一言难尽地扫了眼桌案下方,心情复杂“他怎么跟来嫖完我就跑似的”
三日后,凤祁修为恢复,与季朝云一起离开凤鸣谷,前往人间。
蜿蜒崎岖的山路上,一辆马车徐徐前行。
季朝云掀开车帘朝外看去,远处已经隐约可见一点蔚蓝的海面,几乎与天边融为一体。
他们已经出来寻了好几日,可都一无所获。
此地的村落星罗棋布,皆是依山傍海而建。由于地势复杂,二人若御空寻来,免不了缺漏。只得扮成商旅,租了辆马车,以进货的名义,找向导领着逐个村落搜寻。
马车里,凤祁低头专注地翻阅着什么。
季朝云问“还在看功德簿”
“是啊。”凤祁朝他招了招手,“你也过来看看。”
他们离开书院至今已一月有余,先前本是为历练而来,可被卷入魔族阴谋后,便将此事搁置下来。
季朝云自从须弥山后就没看过功德簿,倒不是将此事忘了,只是事有轻重缓急,就算真为了调查魔族而错过了一次考核,他也别无他法。
此刻听凤祁这么说,他才走上前去,接过对方递来的功德簿。
为了让他们彼此有个照应,天枢仙君给予二人功德簿时,便施法令他二人得以功德共享,不过每人积攒功德的数值却是不同。
凤祁此番就是陪季朝云下界,对自己到底攒了多少功德并不在意。
他将自己那本丢到一边,指了指季朝云手里的功德簿,含笑道“看看你已经有多少了”
季朝云视线移到簿册的最下方,一个陌生的数字映入眼帘。
总功德值两千一百三十六点。
季朝云一怔“怎么会”
“须弥山。”凤祁解释道,“别忘了,你在须弥山不仅斩杀了魔物,还杀了位魔族护法,自然能算进功德当中。”
季朝云眼眸微微一亮“也就是说”
“只要我们此行能顺利剿灭魔族据点,你的功德便能积满三千。”
鸿蒙书院规定,若下界历练功德值积满三千,便可直接算作考核甲等。
季朝云将那功德簿又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小心将其收好。
凤祁看见他这动作,心里隐约有些泛酸。
凤霄的随身配剑如今还在季朝云身上,他不可能不明白这意味着什么,但从须弥山到现在,他并未表现出太明显的难过。
这与凤祁一开始所想全然不同。
凤祁摸不准季朝云如今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敢贸然开口问,以免刺激到他。
但从他今日的表现看来,季朝云心里还是想要通过升阶考核,有朝一日跃上登天门,前往神域吧。
凤祁有些闷闷不乐,好在没过多久,马车终于停了。
他们到了一个名为临海村的小渔村。
这临海村在临近几个村落中算是富饶的,当地人多以捕鱼为生,自给自足,也有不少外乡人来此进货。
“咱们临海村物产丰富,出产的海货也是这片里最好的,二位公子,您随我来这边”向导一边领着凤祁与季朝云进村,一边殷切地介绍着。
凤祁不经意问“既然此地是最好的,为何不一开始便带我们来这里”
“这个”那向导年近五十,佝偻着腰,顿了顿,赔笑道,“这不是路途遥远,想为您二位省事嘛。谁料您二位眼光独到,一眼便看出”
“行了行了。”凤祁塞了锭银两给他,道,“还是先去看看货吧。”
“好嘞。”
二人刚一进村,便引来不少村民围观。
来此地外乡人其实不少,但鲜少有像这二人这般俊俏的。尤其是凤祁,俊美的眉眼时刻带笑,说话时眼眸流转,迷得一旁围观的年轻女子阵阵嬉笑。
季朝云跟在他身后,脸色陡然沉下来。
凤祁浑然未觉,与向导边走边聊,直接被引去了村里最大的一间屋舍。
此处是临海村村长住所。
村中百姓家自然比不过大城,屋舍里陈设简陋,空气中泛着淡淡的鱼腥味。唯有那屋子正前方,供奉着一尊金身塑成的神像。
屋内有一名妙龄女子正在缝补渔网,向导与她简单嘱咐几句,便去了后屋。
女子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为二人倒了两杯茶水。
凤祁顺手接过,笑道“多谢。”
“不、不用谢”女子脸颊通红,将茶壶一放,扭头跑了。
季朝云“”
屋内只剩下他二人,凤祁眼神止不住朝神像飘去,越看越觉得好笑,终于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
季朝云心烦意乱问“你笑什么”
凤祁走到供台边,皱着眉打量神像“他们把你爹咳,他们把灵渊海龙王塑得也太难看了吧。”
“”季朝云酸道,“是没你好看。”
“”
凤祁不知自己哪里又惹了这祖宗,茫然地眨眨眼,还没等他问出口,脚步声从后屋传来。
向导搀扶着一名老人走出来。
村长已年过半百,头发花白,拄着根拐杖,走上两步便止不住咳嗽。
村长在二人面前坐下,问“二位是来进货的”
凤祁道“是,我们想先看看”
“有什么可看的”村长忽然变了脸色,不由分说打断道,“我们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货,请回吧。”
凤祁扮作富商一路行来,见惯了奉承推销之人,还没见过将生意往外推的。
他含笑道“老人家,我方才瞧见你后院里堆了不少海货,怎么说没有呢”
向导似乎也没想到村长如此不近人情,俯身在他耳旁正想说什么,却见村长猝然站起身,喝道“我说不卖就不卖,自己留着不行凭什么非得要卖给你”
季朝云与凤祁对视一眼,刚要开口,却被凤祁从身后拉了一下。
凤祁不动声色地朝他摇摇头,就在此时,忽然又有一人推门进来“爹,您怎么又犯老毛病了。”
来者是名三十出头的壮年男子,身形健壮,皮肤黝黑,一看便是当地渔夫打扮。
他朝二人笑了笑,道“我爹近来时常犯疯病,见人便往外赶,公子莫怪。李叔,将我爹扶进去吧。”
“我、我没病我就是不想卖他”村长被向导拉着往后院走,还竭力扭头朝凤祁二人怒喝,“你们外乡人都滚出去,滚”
直到那二人都离开了堂屋,凤祁才问“不知村长为何如此排斥外乡人”
“先前被几个外乡来做生意的骗过,受了点刺激,觉得谁都不可信。”那男子叹了口气,又找补道,“不是说二位,二位一看便是富贵之人,自然不会如此,我爹他”
凤祁道“我们明白。”
“二位不介意便好。”男子赔笑道,“我姓徐,二位可唤我声徐三哥。我带二位看看货”
“徐三哥好吧。”凤二殿下活了三百多年,还是第一次被人要求这般称呼,一时有些新鲜。
他笑着摇摇头,见季朝云想跟上去,悄悄拉了他一把。
季朝云问“怎么”
凤祁温声道“你坐了一天马车一定很累了,先去外面等着吧,我去看货。”
季朝云抬眼对上凤祁的视线,心念一动,点了点头“好。”
凤祁跟着徐三去了后院,季朝云则从前门而出,停在了前院。先前那女子取了捧海米正蹲在院前淘洗,视线放远,隐约可听见远处街市上的叫卖之声,以及更远的海岸线上,海浪声徐徐而来。
季朝云放出灵力探查一圈,并无所获。
此地百姓生活安宁,看似并无异样,可不知为何,季朝云却觉得这里处处透着诡异。
到底是哪里不对劲
季朝云想得出神,忽觉有人靠近,猝然回头。
十五六岁的少女毫无防备地对上季朝云冰冷的目光,吓得“啊”了一声,下意识后退几步。
“抱歉。”季朝云视线下移,才看见对方手里正提着一个矮凳,“给我的”
“嗯。”女子惊魂未定,连忙放下矮凳,“公子坐下等吧。”
季朝云依言坐下,女子回去继续淘洗海米。
他静静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们这儿,近来可发生过什么怪事”
“怪事”女子动作停下来,困惑地眨了眨眼,“公子是说什么怪事”
季朝云道“什么都行。比如有人失踪,离奇身亡,又或是性情大变”
女子皱眉思索片刻,摇摇头“没听说过。不过,这几个月倒有不少同乡外出打渔,听说他们找到了一个据此地很远很远的海岛,每次一去就是好长时间。我大哥与二哥也跟去了,每日都会送许多鱼回来,却不见人回。”
她敛下眼,低声道“早前他们还会时不时回来一趟,可近来不知怎么了,一直不见回来。我已经有快半月没见过他们。”
半月。
季朝云眉宇微蹙,眼神暗下来。
半个月前,正是他们在须弥山遇袭的时间。
季朝云沉默下来,许久没有说话。
女子抬眼瞧着他,半晌,终于鼓起勇气“公子,我回答了你的问题,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你说。”
女子朝后院的方向瞥了一眼,回过头来,小声问“与你同行的那位公子,可曾娶亲”
“”
临海村地处偏远,民风淳朴开化,与中原地区极为不同。
女子面露羞赧,吞吞吐吐解释道“不、不是我要问,是好多人托我来问,大家都想知道”
季朝云沉默地看着的少女,心一横,回答道“他成婚了。”
女子一怔。
季朝云闭了闭眼,淡声道“与我。”
“见过父母亲友,拜过天地那种。”
“他是我夫君。”
身后传来砰地一声巨响,季朝云猝然回头,对上了凤祁诧异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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