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第二十一章

    “这是什么？”

    清晨起来伺弄后院那些草药的辰婆婆打量着莫白芷身下怪模怪样，既像椅子，又有些细节差异的物件，好奇地问了一句。

    “它叫做轮椅，可以让腿脚不便的人行动起来容易一些。”

    多病童年期间不知与这玩意儿接触过多少次的莫白芷熟稔地用手推着轮子让自己靠近辰婆婆，实际行动演示了一番它的作用。

    据辰婆婆之前的判断，自己的伤口和骨折起码要到一个月后才能勉强恢复到下地走路的程度。可这么长的一段时间，总不能让他一直被鹤丸抱来抱去地活动，这样对双方都是一种负担。【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刀剑男士表示他其实一点都不在意】

    是以今天他和鹤丸特意早起了一会，去附近的山上伐了棵合适的树木，由他亲自指挥着后者做出大车轮、小车轮、脚托等部件，一番拼凑后方才做出了如今的成品。

    看到名为“轮椅”之物堪称神奇的功效后，辰婆婆不禁啧啧称奇，“好东西啊，这是你想出来的法子么？”

    “当然不是。”莫白芷连忙否认。“您不知道，现在京都那边已经很流行这样的椅子了。”

    他没忘记自己如今身处的年代，虽然轮椅的雏形很早之前就已经出现，但他运用的可都是经过漫长发展方才成熟的最优构造，过早地让其现世本就是对历史的一种破坏。他可不想以后偶然翻看历史书的时候，看到什么“现代轮椅之父”XXX诞生于战国之年这样的话语。

    “京都吗？那难怪了。”

    不是行内人的辰婆婆自然不能分辨出小小一个轮椅上所凝聚的智慧光芒，听到莫白芷的解释后很快便释然了，然后转而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瞅了会即使身穿普通和服却依然显得气度不凡的孱弱少年。

    “......怎么了？”

    还以为是自己随口撒的谎被对方看清的莫白芷额边流了几滴冷汗，略有些不自在地问道。

    “没什么。”

    已经暗自确定这孩子是个落难的贵族子弟的辰婆婆不愿意多说，省得戳动对方心底的伤口。

    “你们要是实在无处可去，留在村子里也是好的，这里很少会有外人来，我的客房空着也是空着。”她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片刻的怔愕后，莫白芷眉眼微弯，笑意柔软而诚挚，“多谢......只是我还有一个不得不回去的地方，所以，不能在这里久留呢。”

    ****

    现代的轮椅车轮都以橡胶轮胎来减震，时代差距，根本找不到橡胶替代物的莫白芷只能尽量让鹤木轮削得尽量圆些，所幸作为刀剑男士精湛到可以用艺术来形容的手法顺利地做到了这一点。虽然在滚动的过程中还是稍微有些颠婆，速度也比较慢，但已经比他预想中的要好上许多了。

    以看上去十分古怪的“椅子”代步，出现在村里小道上的俊美少年自然相当惹眼，过路的村民时不时就会往这瞥上几眼，回头率绝对破百。

    从来很少在意外界视线的莫白芷并不以为忤，他摸了摸怀里还带着些许暖意的蒸糕，想起了出门前辰婆婆对他说的那些话。

    “扎着小辫，不会说话的小女孩？你指的应该是铃吧。”

    听完莫白芷的描述后，辰婆婆了然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层层叠叠地挤挨在一起，仿佛一朵盛放的大丽菊，“那是个可怜的孩子，我记得以前她是能说话的，只不过在几年前亲眼目睹了自己的父母和哥哥被强盗杀死后就再也......正好今天早上我做的糕点还剩了些，能拜托你带过去给那孩子吗？她就住在离这不远的池塘附近。”

    因为父母兄长的死亡而失去了声音么？很典型的PTSD（创伤后应激障碍）症状，若是可以及早进行心理治疗，恢复的可能性应该很大，过了这么多年的话，倒是有点悬了。

    脑海中零零碎碎地浮现出一些治疗心理疾病的手法，绝大多数都不是他这个门外汉能做到的，正凝神细思的他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孩童打闹的声音，其中个头最高，体型也最壮的小胖子正挥舞着一只糖纸折成的小蝴蝶，趾高气昂地炫耀道，“怎么样？漂亮吧！”

    “好漂亮！”

    “这是什么纸张，好多种颜色！”

    “好像会发光！”

    女孩子天生就对好看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小蝴蝶”方一出现，就引走了她们全部的注意。

    十分享受这样羡慕崇拜目光的小胖子一挺胸口，理直气壮地说道，“我从小哑巴那拿来的。她没爸没妈，吃东西都得去森林里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漂亮的东西，一定是她从别处偷来的！”

    “小哑巴？难怪了，她身上总是臭臭的，好脏。”

    “原来她还是个小偷。”

    “为什么要让这种人住在我们村子。”

    “就应该把她赶出去！”

    “请问，这蝴蝶糖纸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困惑不解的声音自孩子们身后传来，他们下意识地循声看去。小女孩们先是一愣，接着两颊就泛起了绯红，而男孩子看到女孩们的表现后，则是油然生出些许敌意。

    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耕生活，早就让村子里年纪到了的男性变得黝黑粗壮，像莫白芷这样生得清透白皙，嫩得仿佛能掐出水的美少年对村里异性的吸引力可谓巨大，这一点从路上不时有小姑娘【甚至大婶】给他抛媚眼就能轻易看出。

    在孩子们的瞩目中，莫白芷有点踌躇地从袖口中掏出另一只分明是同一材质，只不过糖纸颜色不同的折纸蝶，“它们本来是一对的，后来我把其中一只送给了村里叫做“铃”的小女孩，可眼下怎么......”

    “我——”

    小胖子面红耳赤地支吾了半晌，还是没有说出个结果，最后恨恨地把糖纸蝴蝶往莫白芷怀里一丢，直接撒腿跑了。

    远远看着其他孩子调笑着追上去打趣他的画面，莫白芷无奈地摇了摇头，把落在自己膝盖上的小蝴蝶放到了和服的襟口处。

    “熊孩子......不过还没熊得彻底。”

    出了这茬事，也算是给莫白芷提了个醒。战争频繁，资源短缺的战国时代，他认为只是简单零嘴的糖果，在旁人眼中也许就是珍贵的宝物。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他又怎么可能不懂。这次还算幸运，只是几个孩子间的无心话语，若是再不凑巧些，铃一个无亲无故的孤女，说不准就因为他的一时好心不明不白地死了。

    ****

    在莫白芷即将到达铃所住的地方时，一个活泼地单脚跳着前行的身影也出现在他的视线中。莫白芷一眼认出那就是昨天给他和鹤丸指路的小女孩，而后者也很快看到了那个给了她很好吃糖果的温柔大哥哥，高兴地跑了过来。

    “小心些，别摔倒了。”

    玲一路跑得飞快，那速度让莫白芷都替她捏了把汗，这要是摔倒可不是闹着玩的。直到她跑到近前，莫白芷才注意到小女孩青肿了一块的额头，还有脸颊上细小的伤口。他的眉头顿时一蹙。

    看来那个小胖子明面上的“拿”，远没有想象中的平和。

    注意到莫白芷不虞的脸色，铃的脚步当即放慢了许多。

    大哥哥，是在生气吗？

    因为她的缘故？

    对了，她连大哥哥特意送给她的蝴蝶都保住，他会生气也是应该的。

    恹恹地垂下头，只等着对方说出什么责备话语的铃忽然感到头顶一沉，一只手亲昵地揉了揉她发丝，清朗温和犹如潺潺流水般的声音自耳边响起，“在想什么呢，露出那么难过的表情——给你个惊喜，笑一笑怎么样？”

    说完这句话后，莫白芷径自把蒸糕和蝴蝶折纸一起交到铃的手上，小女孩脸上错愕震惊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莫白芷唇角上翘了些许，抬手指了指自己的额角，“是谁？”

    “......”

    铃垂下眼眸，躲避着莫白芷的目光。

    既然她不愿回答，莫白芷也没有强迫，只是安静地推动轮子跟上对方归家的脚步。

    一个失去依靠，独自生活的孤女的居住条件会是怎样，莫白芷已经提前做过设想。可当他真正看到那个与其说是房子，倒不如说是木板和破布堆成的“窝”的建筑，还是默然失语了半晌。

    这样环境下长大的孩子，还能拥有无暇的笑容和纯粹的善意，足见这个名为铃的孩子有多么坚强和....温柔。

    敏锐的听觉让莫白芷提前注意到了本该空无一人的窝棚里传出的窸窣动静，手上的动作微顿，他拉住铃的手臂止住她的脚步，目光冷厉如刀地盯着那扇虚掩的木栅栏门，“——滚出来。”

    几乎是同时，村里上空飘荡起阵阵惨叫哀嚎，充满痛苦和惊恐的意味。

    “狼，是狼啊！！！”

    “快跑！！”

    “啊啊啊！！”

    狼？！

    为什么这种动物会在大白天袭击村庄？如今是山林食物丰富的夏季，它们根本无需冒险袭击人类的领地。

    心头疑窦丛生的莫白芷在窝棚里跑出一道矮小的身影，朝着池塘的方向往外逃窜的时候，指间一弹，先前顺手捡来的石子宛如子\弹般划破空气发出利啸，电光火石间正击在对方脆弱的脚踝处，痛呼声后，便已倒地不起。

    “到底是——”

    还不等莫白芷逼问出这个面目丑陋的神秘人的身份来历，十几头身强体壮的野狼便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被它们簇拥着出现的还有一个身裹皮毛，极肖人类，耳朵却尖长的黑发男子，棱角分明的英俊面容因为眼底的倨傲和冰冷显得分外肃杀可怕。

    “让我好找啊，你这个小偷。”

    原本还伏趴在地装死的男人听到这个声音后，浑身都开始剧烈颤抖，他忍着脚踝的剧痛强撑起身躯，苦苦哀求道，“我错了，我错了，钢牙——我这就把四魂之玉的碎片还给你，求求你饶我一命！”

    钢牙？四魂之玉？

    在狼群出现之际就护着铃退到一处不起眼角落的莫白芷不断分析着他们话语间透露的信息。

    他的视线在四周发出低低吼叫，蓄势待发的壮硕野狼身上一扫而过，最终还是定格在那个明显是狼群主导者的黑发男子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