帮康熙擦完手和脸,闰月看了看情况,见门口两个小太监都没将注意力放在殿内,她又环顾四周,见殿内没有尖锐的物件。
心一横,将手指放入口中,使劲一咬。
眉头皱起,满脸都写满了疼。
康熙眉心皱了皱,飘到她的身边,见她手指再拿出时,已经血红一片,血迅速流出凝成血珠。
闰月捏着手指头,心疼地看着自己的血,她小小声,“皇上,要妾身如何做?”
康熙回想上次问,闰月似乎什么都没有做,他看着那滴血珠,摇摇头,“等着便好。”
闰月捧着手,耐心等着。
只是……要等多久?
康熙很意外,上一次,只是顷刻之间,闰月的血流出来就落入了他的口中,而这次等,等了小半盏香的时辰依然是没有任何反应。
闰月捏着手指头,努力不让伤口凝结。她觑了觑康熙的神色,心里明白,怕是皇上要失望了。
门外传来说话声,闰月立刻将手指放入口中,抿一抿伤处,幸而口子不大,藏得好也能遮掩过去。
只没想到的是,入内的竟然是太子。
闰月向太子行了一礼,退到康熙床榻边。
太子扫了她一眼,略点了点头,算是对她这个贵人庶母的回礼,而后神色肃穆的站康熙的床榻之前。
梁九功给闰月使了个眼色,闰月意会,悄悄地挪到梁九功的身边。
梁九功低声道:“贵人,太子要向皇上回禀朝务,请贵人移步偏殿稍等片刻。”
闰月心中讶异,人人都知皇上重病昏迷,无法理政,怕是连旁边的话都听不到,太子竟还会对重病昏迷的皇上禀告朝政。
她面上不敢表露丝毫质疑,跟着梁九功的步子去了偏殿。
康熙落后几步,在寝殿内听了胤礽的几句话,兴味索然,穿墙而过飘到偏殿。
闰月慢饮一杯茶,就听康熙说道:“家国兴亡你置之不理,百姓颠沛流离你视而不见,朕就是这样教你的?噶尔丹贼心不死,你若敢跟他合谋,朕废了你。”
闰月细细咀嚼他的话,心中明白,大概是对太子所为有些不满。她不敢搭话,一来是怕殿外守着的人听到,二来,皇上骂太子,她一个小小的贵人岂敢插话。
怕是说的口干舌燥了,他毫不客气地夺过闰月手中的茶杯,豪饮一口,接着骂。
闰月默默给康熙重新续了一杯。
看得出来,这偏殿皇上也经常来,墙上还挂着皇上的亲笔书画,桌上的笔墨纸砚都是上等的贡品,就连桌上摆放的茶水点心,都是皇上喜欢的。
等闰月将这殿内情况摸得差不多,康熙也骂得差不多了,坐在闰月身边,脸色颇显疲惫。
闰月将自己面前的茶杯移到他的面前,康熙抬眼,又扭头看了她一眼,闰月回以一笑。
康熙突然叹了口气,身子歪斜,脑袋靠在了闰月的肩上,闰月低头,就见康熙双目紧闭,他道:“胤禔小时候总是说朕偏心。”沉默了一会儿,康熙继续说道:“他是朕最偏心的儿子,因为朕要将整个天下交给他。”
闰月默默承受肩上的重量,也不敢动,身子有些僵,康熙絮絮叨叨的说一些太子和大阿哥的事儿。
闰月听了只觉得匪夷所思,皇上这哪里是偏心,皇上简直是把心都放在了太子的身上,这也不怪大阿哥会与太子敌对。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梁九功过来敲门,说是太子那边的事已经结束。闰月拿了药碗,给康熙喂药。
只可惜,这一日侍疾下来,康熙的身体没有半点反应。
闰月看的出来康熙的失望,只是帮不上忙,她也无能为力。
出了乾清宫,康熙要去阿哥所看看十四阿哥的情况,闰月则是准备去内务府,想赶紧将冬季的份例给领了。
虽然京城没有苏州那样冷得刺骨,但她总觉得,紫禁城的冬天格外的漫长。
就像此时,不过十月,她已经换上了厚厚的夹衣,换做是在苏州,恐怕依然是单衫罗裙。
身在京城,日常想念苏州。
百无聊赖的在宫道上走着,忽然,耳边传来一道尖利的女声。
“狗奴才,你存心惹我不快是吧,这可是德妃娘娘新赏的料子,你竟敢将这等污秽东西染在裙上!”
闰月扭头,循着声音望过去,只见徐贵人拎着裙角,一脸怒色。身边的奴才跪了一地。
闰月不想插手徐贵人的事,快步想离开,随即,便听到熟悉的声音。
“贵人饶命,奴婢知错了,贵人饶命。”
闰月再次看过去,只见阿布跪在徐贵人面前,一下一下往自己的脸上扇巴掌,闰月能看到,她的半个脸颊已经红肿一片。
闰月蹙了蹙眉,脚下一停。
徐贵人正好望过来,原是盛满愠怒的脸顿时堆上笑,张嘴便是嘲讽,“我还以为这狗奴才真是不小心的,原来是想替旧主出气。”
“怎么?这么喜欢看我□□奴才?哦,我想起来了,这个奴才好像还是王贵人您宫里的。”徐贵人眉毛一挑,“想替这背主的奴才出气吗?”
闰月的视线落在阿布身上,她静静的望着闰月,不说话,眼中却流露出渴求的意思。
闰月移过视线,道:“徐贵人多虑了,我只是偶然路过。”
徐贵人愣了一下,突然便笑开了,“都说王贵人容貌出众,慈眉善目,原来也这样冷血绝情,连昔日的旧仆也不管不顾。”
闰月捏了捏自己的手腕,成日里刺绣,手腕有些酸乏,看来要去太医院拿贴药了。这样想着,脚一抬就继续往前走。
徐贵人见她这样无动于衷心中气急了,当初她留着阿布就是为了想看王闰月的不痛快,谁知竟然给自己找起了麻烦。
她大怒,低头时间阿布满脸的掌印,更是气,直接抬脚,狠狠踹向阿布的肩膀。
她穿着漂亮的花盆底,又高又硬,重重落在阿布肩上,将阿布踢得半天没爬起来。
徐贵人一眼都没看她就转身离开。
阿布侧躺在地上,眼中滑下一滴泪水,望着闰月离开的方向,久久不语。
不知过了多久,她撑着身子爬起来,擦了擦眼泪,往永和宫的方向去。
她心里明白,咸福宫是这辈子都回不去了。在旁人眼中,她是个背主的奴才,哪个宫都容不下她。
闰月走到内务府时,发现有好些小太监正在排队,她探了探,从中发现一个眼熟的身影,“小显子?”
小显子回头,一看见她,极开心的样子,交代了同伴几步,忙不迭跑过来。
“主子,您怎么来了?”他道。
“我来拿咸福宫的月俸。”闰月看了看这老长的队伍,问:“这是怎么了?”
“内务府要发新的冬装,叫大家都排队来领呢。主子,您先回去吧,咸福宫的月俸奴才帮您拿。”
闰月摇摇头,谢谢他的好意,“不用,左右我也无事,正好出来走走。”
三三两两路过几个小太监,见了闰月,或多或少都投来怜悯的目光。
闰月没放在心上,倒是小显子,一个个都给瞪了回去。说道:“主子,你别理他们。”
闰月笑了笑,心知里头一时半会也排不到她,便说道:“你去排队吧,我在附近先走走。”
小显子抿了抿嘴,有些气愤,内务府那帮人,踩高捧低,王贵人无权无势,他们本来就不重视。太子福晋要求三日内将宫女太监的冬装分发完毕,他们眼下正忙着,估计也不会理会闰月。
“主子,您回去吧,奴才来帮您拿。”他说。
闰月依然是摇摇头,康熙好像并不喜欢看见任何人踏入咸福宫。
小显子见闰月固执,说不动她,等了一会儿,见闰月要走,他连忙问道:“主子,奴才听说,皇上这回真的要不行了。”
闰月皱了皱眉头,“这是听谁说的?”
“底下人都传遍了。”小显子悄声说:“原本定下的三阿哥的婚期,眼下也给延了,四阿哥赐婚的圣旨也被太子扣下,迟迟不发。”
种种迹象,让宫人们议论纷纷。
“主子,您今日去侍疾,皇上情况到底怎么样?”小显子低问:“若皇上当真不行了,您可得早做打算。”
王贵人这样年轻,在宫中又没有靠山,要是当了太妃,和妃嫔们同住太妃宫,那可真是羊入虎口。
康熙飘回来的时候,正好听见小显子的这句话。
顿时就拿一双眼睛斜着看闰月,凉凉道:“这世上,又多了一个盼朕死的人。”
这话小显子听不到,闰月却听了个清楚,连康熙话中那丝丝威胁都听明白了,顿时不知该摆什么样的脸色。
最后月俸也没拿,跟着脸黑的康熙回到咸福宫。
康熙直接往床上一趟,双手往脑海一交叠,二郎腿翘得老高。
他不吭一声,倒是让闰月有些坐立不安的。她这幅样子,看在康熙眼中,那就是心虚。
康熙还真是没想到,王闰月会盼着他死。
他死了对王闰月有什么好处?
不过仔细一想,他活着对王闰月似乎也没有什么好处,除了能让她一个人独居咸福宫。
康熙仰头,看着头顶的床幔,正中一朵莲花绽放,旁边是片片莲叶。
“这是你绣的?”
闰月望过去,点点头。
康熙突然想起了闰月没日没夜绣的东西。
“你那几条帕子能挣多少?”
闰月没回答。
“宫女太监们的打赏能不能给得起?”
闰月依旧没回答。
康熙了然,她要是给得起打赏,还用得着将满宫的奴才都打发走吗?
康熙突然笑了一下,她还挺聪明,将奴才都打发走,不用发月例,自己还能偷摸着挣钱。
过了一会儿,康熙又问道:“有没有去向其他太妃取过经,当太妃得攒多少银子?”
“……”闰月仍然没有回答。
“王闰月。”康熙喊了她的名字。
闰月“嗯”了一声。
康熙道:“好好盼着朕长命百岁,朕保你发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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