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18章

    第18章

    没花多少时间，林鲁麓就弄清楚了这个被赶出来的少年的所有事。

    说白了，不幸的家庭总是相似的。

    先失去父亲，然后就是母亲，一个中产家庭脆弱得一碰就碎了。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一些人的嘴脸令人难以目视。

    “这么说，你的父母都是变种人，这倒是少见。”

    林鲁麓恍然点头，以少年的年纪，居然能控制X基因带来的变化，即使还不是很完美，但也不错了。

    少年握着热咖啡，眼角眉梢全是尖锐的恨意：“我父亲以为他们都是相处了十几年的同事朋友，所以被发现是变种人时候，就没有否认。结果却……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错，就因为是变种人，那些所谓的老同事老朋友，没有一个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

    坐在他身边的林鲁麓晃荡了一下小腿，目光悠远：“那为什么不去华国呢？我记得，华国并不禁止、甚至欢迎变种人去发光发热哦！”

    少年惨笑了一声，手抓紧了杯子，热咖啡流了一手不自知：“我也这么说过，但是我父亲却听了报纸上的傻话。

    报纸上说，在华国登陆的变种人都是要等级变种能力和具体特征的，这是不尊重人权，是侵犯自由。

    他信了，一直犹豫。结果，等事情发生的时候，就已经来不及了。”

    林鲁麓：“……”

    华国本土觉醒者都是要登记能力，不夸张地说那已经成为了维护社会稳定的一部分，对觉醒者本身也有好处。凭什么，你们别国人一来，就能当一个野生的变种人？

    糟糕一点想，出了事情怎么算？

    更何况，只是登记备案，就和身份证上要附上免冠大头照是一样的道理，又不准备做什么——华国人口基数庞大，缺什么觉醒者找不到，要去打外国人的主意？

    会相信什么人权的，怕不是个傻子吧？

    然而，这片国土上，这样的傻子偏偏还有很多。

    “你也觉得傻，对吧？这就是那群政客老爷的做法，我可以歧视你们，但我也不允许你们离开，去别的国家过幸福生活。我从那时候就明白了，这些口口声声讲人权的人，才是真正把歧视刻进骨头里的人。”

    这话有点偏激了，但也不是完全没道理。

    华国的绿卡的确是世界闻名的难拿，但华国也一向鼓励他国觉醒者前来工作生活。非特管局的工作，其实是没有什么严格的政审条件。

    如果只是想要一个轻松幸福的生活，华国对变种人来说，天堂没错了。

    但是，政策发布以来，除了一部分实在走投无路的，来华国的变种人其实并不多。究其原因，大致就和这个少年说得差不多。

    在这个国度的媒体，他们不会赞赏华国的社会稳定，只会揪着人权这一点大批特批。

    “话都被你说了，我还能说什么呢？”叹了一口气，林鲁麓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来，拉过少年的手，细心地将褐色的咖啡渍都擦干净，把已经不能喝的咖啡扔进垃圾桶。

    “不过呢，也不是所有人都歧视变种人，纽约就有X教授办的泽维尔天才少年学院，他也一直在致力为变种人的权益奋斗，不是吗？”

    少年冷笑：“就是没什么效果。”

    “他在，就是最大的震慑了。”

    否则，变种人的处境恐怕比现在还要不堪。

    林鲁麓撑着头看浅蓝色的眸子中燃烧着火光的、货真价实的少年，“个人的力量终究还是太单薄了，这本该是国家的义务。”

    两个少年——至少看起来都是半大少年——一本正经地谈论国事，还说得颇有道理，若是叫人看见，大约得夸一声聪明的。

    不过，为了少年脸上的鱼鳞，他们躲在了隐蔽的角落。

    “哎，消下去了。”

    “没了？”

    林鲁麓仔细瞅两眼，最后对少年确认地点点头：“没了。”

    少年摸摸脸，指尖重新接触到柔软的皮肤而不是光滑的鳞片，这才放心地舒了一口气，在难得纯然善意的眼神中有点局促地道：“我很早就觉醒了，一般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是……”

    “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林鲁麓善解人意地接口问道。

    少年一脸阴郁：“登记。”

    哈？

    等等，难道……

    没等林鲁麓挑高眉毛，少年已经自动将下一句话补全：“纽约要实施变种人登记。”

    “这不可能。”林鲁麓不假思索地否定，这么大的事情他不可能事先一点消息都没接到，“我记得现在还在竞选纽约市长，是哪个候选提出来的竞选口号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他的语气却分外肯定。

    少年愣了愣，犹豫道：“但是，他的支持率很高。”

    林鲁麓还是摇头，他没说什么这些都不作数，那个人最终还是不可能当选的话，而是转了个话题道：“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终究还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从寄养家庭中跑出来几次的孩子左右拿不定主意，觉得林鲁麓说得话似乎有点道理，又实在不敢放心。

    他可完全不愿意相信，在纽约即将实施的变种人登记法是出自好意。

    是的，他还是倾向于登记法会被实施。或者说，他更相信这个城市的恶意。

    最后，他只能轻声说：“我也不知道……我，想去华国。”

    林鲁麓沉默了许久，突然伸手摸摸少年的头发：“去泽维尔天才少年学院吧，至少那边你还能安心读书。”

    少年一愣，就见对面那个看起来就娇生惯养的小少爷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下他的背包，笑道：“你还没放弃学业，不是吗？为什么不去X教授那里呢？”

    为什么？

    “因为他们是不会给我签字的。”

    他们？

    林鲁麓了然，寄养家庭啊！

    寄养家庭的制度好坏不去说，很明显，眼前的小家伙就是倒霉的例子，遇到的人家明显只是为了政府拨给的钱财，从寄养的孩子身上吸血。

    “我倒是觉得，你不用这么悲观。”

    据他所知，X教授可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迂腐人物，有必要的话，他肯定不吝于花点小手段来换取一个孩子健康童年。

    想到这里，林鲁麓站起身，兴致勃勃道：“我送你去X教授那里吧！”

    少年：……哈？

    两个半大少年就这么上路了。

    泽维尔天才少年学院位于纽约州威切斯特郡，地处郊区，开车过去差不多需要一个小时，地理距离算不上远，按照美国人均开车的习惯，这点距离每天上下班都是可以勉强接受的。

    不过，预备上学的少年看着以不容置疑的坚决挑选了一辆观光车，上车之后直奔车顶，脸上的兴奋简直快辐射到身周几米开外的某人，突然开始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不大靠谱。

    “这里的视野很不错哎。”

    林鲁麓趴在车顶的栏杆上，伸着脖子探着脑袋往外看。在城市之内还好，等观光车慢慢使出钢铁森林，来到绿意渐渐盎然的郊区时，他简直一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兴奋起来。

    等看到一个大型湖泊时更加明显，一双大眼睛皮卡皮卡全是憧憬。

    “水质也很不错的样子。”

    那兴奋的小声音被站在车前的导游都听见了，举着小旗子的导游笑眯眯地道：“是的，就像这位先生说的那样，为了保护这片天然湖泊，威切斯特郡的民众们拒绝了大量会对环境造成不良影响的企业，才有了大家现在看到的美景。”

    “嚯哟，那可真是难得了。”

    “就在大城市郊外呢！”

    “这纽约，得和咱大燕京差不多呗？”

    “那不一样，咱燕京那是首都！这纽约，算个上海倒也不埋汰。”

    熟悉的母语，叫林鲁麓脸上不自觉地挂起笑来。

    少年看他一眼，再听听周围完全不熟悉的语言、以及相似的黑发黑眼，这才后知后觉道：“这些都是华国人？”

    林鲁麓笑了：“你没看吗，这辆观光车的观光终点，就有泽维尔天才少年学院哦！”

    戴着一般的红帽子，彼此间明显很熟悉的大叔大妈们，许是听懂了少年口中华国这个单词，再看到林鲁麓这张漂亮的小脸，忍不住磕磕碰碰地用英语问道：“你是华裔吗？”

    神色中满满都是他乡遇故知的亲切。

    林鲁麓笑了，换回母语回答道：“我也是来旅游哒，没跟团，自由行。”

    大叔大妈们一听，登时乐了，热情满满地说着说那，见他什么都没带，还分外热情地往他手里塞吃的喝的。

    被顺带热情了一把的少年抱着满满一手的小零食，不知所措。

    憋着笑接过一点东西来，林鲁麓拆了一包小鱼干，咬一口心满意足：“泽维尔天才少年学院在我们那儿可有名了，这条观光路线也是特意开辟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大约也只有华国人才会毫无顾忌地选择这条观光路线。

    少年愣了许久，这才在叫人无所适从的热情中慢慢缓过神来，学着林鲁麓的样子拆了一包小零食塞嘴里。

    导游晃了晃小旗子：“大家现在可以往左边看了，再过几分钟，各位就能亲眼见到大名鼎鼎的泽维尔天才少年学院。也是我们这一行最后一个、也是最著名的一个景点。”

    “哟，快到啦！”

    大叔大妈们纷纷兴奋起来，还有坐不住的探着脖子想站起来，被边上的朋友连拉带拽的按下去，“素质素质，还有孩子看着呢，可不能丢咱们国人的脸。”

    林鲁麓笑：“安全第一。”

    “对对对，就是安全第一。”

    说了两句，属于泽维尔天才少年学校的城堡尖顶逐渐出现在众人的眼中，就连刚才权人的，这时候也忍不住伸着脑袋看，但到底还急着安全重要，一个个做得稳稳的。

    “豁，真大！”

    “可不是大，每年给咱提供那么多人才呢！”

    “听说，还是那一个名校的兄弟学校来着？”

    “燕京大学附属中学的兄弟学校，每年都互换交换生的，你这记性！”

    “对对对，是这个没错。”

    “不过，我听这纽约也要搞什么变种人登记法了？”

    “好事啊！”一个大叔一拍大腿，“给咱送人才呢！那歌怎么唱来着，没有枪、没有炮，敌人给我们造！”

    “咱还缺人才？”

    “是不缺，但也不嫌多么！”

    “这话是。”

    “要是我们也能投票就好了，保管给那个提议的投上个十七八票！”

    “那你得先换个国籍，老李，你换不换？”

    “呸！傻子才换！”

    一时间，观光车上充满了欢快的笑声。

    听了一会儿，少年茫然脸小声问道：“你们都在说什么？”

    这么开心。

    “哦没什么，就是纽约市变种人等级法案的事情。”林鲁麓眨巴了一下眼睛，总结了一下中心思想之后，面不改色地道。

    “说，提这个提案的人是个大傻子。”

    但是大家都很支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