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这是最后一个梦境了。

    在这之前,他梦到过很多很多人。傲慢的英雄王、施舍的英雄、非常惨的枪兵、继承王位的无口萝莉、失去兄长的海贼、成长中的No.1英雄等等……

    但他都不记得了。

    这一个,也不会记得。

    在他的、Giancarlo的墓碑前,有着堇色发眸的高大青年、眼神死寂的狂犬默默矗卫他的安宁。

    棕发青年于他墓前献上了花束。

    “我们是一生的挚友吧。”他仿佛确认般自言自语道,而后,静美地微笑了:“这样,就够了。”

    ……

    这个梦境结束后,Gian第一次没有醒来。

    或者说,醒在了奇怪的地方。

    一个人一生能见几次、又能见到多少个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家伙?

    Gian,一次性见到了四个。

    他发现自己坐在一张长桌最末端的高背椅上。

    有四个和他自己长得神似的家伙分别坐在长桌的左手边、对面和右手边,还有一张高背椅空着。

    不过,措辞有误,不能说一模一样。

    这四个和他长得很像的男人,是成年男子。看上起起码比Gian大十岁,说是十年后的他也不奇怪。

    这四个人穿着相同的华贵西装,有着相同的威严气势,以及,相同的俊美面容。

    像是天神祝福的四胞胎。

    Gian简直不配和他们坐在一起。手中锁链碰撞声轻响,他低头,明晃晃的手铐将双手铐在一起,黑白相间的破烂囚服刺人眼球。

    坐在正对面的男人气势最盛,溶金的发眸在黑暗中像能自体发光,熠熠生辉。

    他双手阖在一起,威严而沉稳地开口:“长话短说吧,Giancarlo。”

    “不久的未来,你本该有四个忠心耿耿的男朋友拥护你登上首领之位,但他们,马上就快死光了。”

    “啊?………………啊????”

    铁链声响,Gian挣动着手铐,像个傻瓜一样对着眼前的四个西装男子张大嘴巴。

    数分钟前,他还在监狱食堂里开逃狱会,意识断片以后做了梦,梦醒了就来到了这里。

    一片黑暗中,唯有长桌上方旋转漂浮着一枚白蛋,像小小的白炽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光晕之下,从左到右依次坐着的、如参加晚宴一般着装正式的西装男子们,领带和胸前手帕的颜色依次是绿色、红色、金色和灰蓝色。

    ……这有什么意义吗?

    纵然看上去像一个人的少年版和青年版,但Gian很难想象自己日后会变成这些人的模样。他们更成熟,不仅表现在外貌和身材上,男人们身上那种风度翩翩、颇有余裕、举手投足之间威势俨然的气质,比还是个青涩小鬼的Gian无疑于亮眼许多。

    这种气质,Gian只在首领亚历山大和组织的上层中见过,可他们都已至人生的中年甚至老年了。

    这些男人看起来却恰恰处于人生中最富光彩的时段,恰如久经打磨的钻石,或有些芬芳香气的新酒。

    “这里是什么地方?盗梦空间?我还在监狱里吗?你们是什么东西?克,隆人?未来人?来找我做什么的?男朋友,什么男朋友,还四个?不可能,我是直男!……首领又是怎么一回事?我以后能当上首领?”

    Gian的心中涌出奇异的感情,连珠炮般的疑问从他嘴中轰出。

    男人们面上浮现了诸如苦笑的神情。

    居正位的、打着金色领带的男人,Gian给他取名为Giancarlo1号,简称1号。

    1号老哥笑道:“你的反应和我们想象中不太一样,该从何处开始解释呢……Gian,你听说过‘平行世界’这个概念吗?”

    “!当然听说过!星际X航!神X博士!漫XDX宇宙!”

    “……”男人们表情微妙,交头接耳地叹道:

    “怎么有种输了的感觉……”

    “这个时代真好啊……”

    “我可花了不少功夫才弄懂……”

    1号咳嗽一声,继续说:“你差不多也猜到了,Gian,我们就是平行世界的你。但是,我们并非未来人,我们来自这个时代的过去。”

    上个世纪30年代,合众国颁布禁酒令,贩酒成为众多黑手党起家与壮大的温床。名为CR:5的组织以那个时代为土壤渐渐兴起壮大,几十年间由一个地方团伙崛起成为合众国东海岸的领军黑手党。

    这是Gian熟知的自家组织的历史。

    在金色领带的述说中,这样的传奇却是由名为[Giancarlo Bourbon del Monte]的Capo与四名干部一手打造。

    Gian的信任感在倾听中慢慢加深,心情也逐渐高涨,闪亮的双目中仿佛有蜂蜜沸腾流淌。

    ——我做到了这么帅气的事。达成这么帅气的成就的人是我。

    这难道不是他从出生起就期盼着的东西吗?

    回忆起那段岁月,男人们眼中也闪现了怀念和喜悦的光芒,但最终如星子隐晦般接连黯淡了。

    波澜壮阔的冒险故事往往在高潮后的某一天戛然而止。退隐的冒险者尚不能全身而退,何况是作恶多端的黑手党。

    CR:5的年轻首领、成年的Giancarlo们一齐轻轻叹了一声:“我们都接连死去了。”

    “我和同伴们从监狱中逃出,我们清除了叛徒、将CR:5从覆灭的边缘拉回,我们保卫了达班……但在那之后,无数的世界,无数的死因。Giancarlo注定英年早逝、死于非命。”

    “我总是最先死的,然后是其他人,Luchino、Giulio、Bernardo、Ivan……”

    “贝尔纳多??别突然扯上他啊……”

    穿着囚服的少年Gian蹦起来,又因脚链重重摔回高背椅上。

    “痛——我说啊,不管你们找我来做什么,这个待遇也太差了,基本的尊重在哪里。我们现在也不穿这种老式黑白囚服。”

    灰蓝领带的4号Gian摸摸下巴:“居然现在才提出来,没想到我十六岁神经也这么大条,没脸嘲笑伊万了……”

    1号歉道:“这个空间只存在于你的脑内,此刻你的状态是你力量和心灵的具现化,我们无法干涉。”

    ……他内心深处其实爱好这种play的吗。

    “什么力量?……不仅没说清楚你们为什么出现、我为什么和你们不一样,又不断抛出新问题了啊,你们这些家伙。”

    粉红领带男——3号Gian敲敲桌子:“嘛嘛,年轻人冷静一点。实际上我们对自己的存在也无法进行准确的定义,硬要说,可以当成是无数个横死的Giancarlo庞大怨念的凝聚体。”

    这说法让Gian脑中出现了几万个鬼魂在他的上空手牵手跳舞的图景,发丝根部似有电流爬过,毛骨悚然。

    “没什么好抱怨的吧,都当上黑手党老大了还想着寿终正寝,会不会有点贪心?”Gian嘀咕道。

    “如果只有我,倒无所谓。”1号轻声道。

    沉郁的神情爬上每一个成年Giancarlo的面庞,唇边自嘲的弧度苦涩非常。

    “就算这是神明对我的‘运’收取的代价,那么冲着我来就够了,我可爱的部下们不该受此波及不是吗。”

    “总之,在所有世界的Giancarlo全军覆没之后,这股不甘凝聚而成的庞大力量,姑且说是向残酷的命运发起了挑战和赌局。在赌局开始之前,我们并不知道开局的代价是什么。否则,这个赌局也不会开始。部下们、也是最重要的家人们……被命运夺走了。这种事,无法允许。”

    Gian听得头昏脑胀,但还是抓住了问题核心:“赌局是什么?”

    四双燃着业火的金色瞳孔盯上他,男人们齐齐露出了亡命之徒被逼到绝境时燃着血腥味儿的微笑。

    “就是你,Gian。我们要你夺回所有同伴,在这个全新的世界中达成绝无仅有的Happy Ending,直到日月尽头。”

    ……

    “Gian桑,Gian桑,怎么又发呆了……”

    推力从手臂上传来,沢田纲吉小心翼翼地凑近察看他的状态,琥珀色的眼睛里盈满担心和不安。

    “前几天在餐厅昏倒后就一直是这个状态,真的没问题吗,要不要再去医务室看看?”

    “哈哈,也许被下了监狱里无法检测的新式毒,药。”

    “那可是大事不好啊山本君……”

    “十代目您让让,我炸炸这家伙就清醒了!”

    这里是放风操场的草坪一角,天朗气清,阳光明媚。

    Gian狐假虎威地用沢田纲吉的武力值威胁了艾力克,让他在放风时间带着小弟们在附近晃悠,别让人靠近。

    总算是给了被隔离几日的四人单独见面的机会。

    Gian将手从从不离身的金环挂坠上移开,撑着沢田纲吉的肩膀一个利落的空翻闪到他背后,狱寺隼人的炸,药扑了个空,全掉到沢田纲吉脚下,又被他手忙脚乱地冲上来踩熄了。

    “竟然拿十代目当挡箭牌,Lucky Dog你是个死人了!”

    Gian淡定地掏掏耳朵:“是你先把炸,药对着纲酱扔过来的,你先死一个。话说这些炸,药都是从哪冒出来的,你们彭格列是不是以魔术水平当招人标准来着……纲酱,你捂着脸做什么?”

    脑中循环着擦到了擦到了擦到了……的沢田纲吉从手心中解放温度降低一点的脸蛋,结结巴巴地说没什么。

    山本武十分爽朗地解答:“我看到了……”被沢田纲吉惊恐地捂住嘴,虚弱请求:“山、山本君。”

    “?看到什么?”Gian问。

    山本武笑而不语。

    时间宝贵,Gian避开眼线把人聚到一起不是闲话的,他没太在意彭格列的内部小秘密,勾起一抹笑容通知众人:

    “今天晚上,请勿太早安眠。错过时机就要再等一个星期,而西西里已经等你们的宠幸等到不耐烦了吧,彭格列们。”

    狱寺和山本眼前一亮。

    “终于准备好了吗,太慢了!”

    “这不是挺可靠嘛,Gian君。”

    “哪里,多亏两位的帮助。”

    山本帮忙观察了守卫的巡逻路线,狱寺则是很牛逼地用监狱里稀少的材料自制了炸,药,Gian用那玩意儿的配方和艾力克交换了开/锁/工/具。

    至于沢田纲吉……

    “Gian桑对这些事得心应手呢。”

    夜里,一片黑暗中,沢田纲吉躺在他的铁板小床上闷闷地小声说。

    他和沢田纲吉感人的友情传到了定期来做青少年心理健康检查的医生耳中。

    Gian借着这个,在短短一小时内给自己打造了一个身世悲惨、身不由己的良好形象——表面是个浪荡的坏小子,实则又俊又乖、保护弱小。

    虽然没能把到穿白大褂的漂亮大姐姐,不过博取到她的怜爱之后,在戒心降低的情况下偷偷拿到了手机,给外界发去行动开始的信息。

    Gian含情脉脉地在门口和大姐姐拥抱吻别,撞上下一个做检查的沢田纲吉惊呆的眼神。

    现在想起那张熟透的虾子脸还是很想笑。

    “我对自己容易得到年长者的喜爱这一点非常自信……等等,纲酱那个反应,莫非你还是、处男?”

    “!!!突然说那,那种事……呜、我才十六岁,很正常的、吧。Gian桑难道已经……?”

    “我可是、美国这个国家的高中生哦。”

    而且这种事,看脸就知道了吧?他可是很受欢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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