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道抱着儿子在屋里遛弯, 孙茹在旁边床上收拾着行囊。
孙茹将自己亲手做的一件锦缎袍子放到包袱的最上面,给包袱打上结, 起身走到冯道旁边,在后面抱住冯道,不舍的说:
“明天就走?不能在家再多呆几日么?”
冯道转身, 将孙茹揽过来,笑着说:“都在家呆好几个月了, 怎么还没看够?”
孙茹偎依在冯道怀里, “天天在眼前, 自然看够了, 可一想到你走,就想的慌。”
冯道叹了一口气, “如今杨师厚已死, 魏博必生事端, 到时王爷只怕要用兵,支使院卢程靠不住,我不回去不行啊!”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孙茹抬头看着冯道。
冯道在孙茹额头上亲了一下, “等有空我就回来看你和儿子。”
孙茹用手轻轻锤了冯道一下, 不依, “你这么说和敷衍有什么不同。”
冯道握住媳妇的手,无奈的说:“这打仗的事,哪做得了准。”
“那说好了, 你有空了可得记得回来看我们娘俩, 要不平儿可真忘了你这个爹了。”
冯道看着手边正啃拨浪鼓的儿子, 嗯,他要时间长不回来,这臭小子还真可能把他忘了。
……
第二日,冯道背着行囊,告别爹、媳妇、儿子,启程朝成德的赵州赶去。
魏博 魏州银枪效节都营
一处隐秘的营帐中,昔日杨师厚手下的八大牙将正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张头,你真听说上头要把咱们魏博分成两镇?”其中一个急急的问。
“我张彦什么时候说过假话,听说分镇的诏书和两个镇的节度使已经在来魏博的路上了。”主位上,一个眉目间很是嚣张的青年男子翘着二郎腿说。
“怎么能这样,咱们魏博六州向来同气连枝,姻亲相连,要真是分镇,我们岂不是要骨肉分离,相隔一方。”
“就是啊,咱们六州在一起已有百年,怎么能够随便分开。”
“咱们六州的牙兵素来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要真分开,岂不是要逼着咱们搬家!”
其他七人一听,顿时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张彦却仿佛不关他的事,接着翘着自己的二郎腿。
其他七人说了一阵,转头看到张彦这样,顿时气不打一处出。
“张彦,都要分镇了,你也不急!”其中一个人忍不住说道。
“急?急有什么用,像你们一样,在这骂两句出出气。”张彦放下腿,玩味的说。
其他几人一顿。
“大梁皇帝看咱们大帅不顺眼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如今大帅死了,大梁皇帝要不趁此机会削弱魏博,他就枉姓朱,既然大梁皇帝想弄咱们魏博,你们觉得在这骂几句有用?”
“那你说怎么办?”其中一个人不耐烦的说。
“要想阻止大梁皇帝分镇,那就得让大梁皇帝明白,魏博分不得。”张彦脸上露出一丝嚣张。
其他几人对视一眼,心里有了底。
………
军营中,三五个牙兵凑在一起。
“唉唉,你听说了吗,皇帝下令,要让咱们魏博分成两镇。”
“什么,咱们魏博六州都在一起百年了,怎么会突然分镇?”
“听说是大梁皇帝觉得咱们魏博六州一起实力太强,怕咱们做乱,所以才打算把咱们分开。”
“去他娘的,咱们魏博六州从大唐起就在一起,连大唐皇帝都拿咱没办法,他大梁皇帝居然因为忌惮咱们要把咱们分开,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就是,长安的天子,魏博的牙兵,什么时候他 一个天子,居然敢管起咱们魏博的牙兵来了!”
刘鄩领着朱友贞给的六万大军一路护送张筠和贺德伦进了魏博,然后派两位副将各领精兵五百护送张筠和贺德伦分别去就藩。
之所以不亲自去,毕竟他名义上是去攻打成德的,只是“顺路”送两人一下。
他如果亲自去,万一魏博牙兵觉得他是来剿灭他们的,反而被逼反了就不好了。
只是刘鄩想的很好,他却忘了一件事,那就是九年前,朱温女儿死时,朱温“顺路”去送葬,结果当天晚上整个魏州血流成河,成了死城。
所以刘鄩此举不但没能安抚魏博六州,反而让魏博六州,尤其是魏州的牙兵成了惊弓之鸟。
在刘鄩副将王彦章送贺德伦进魏博城当上魏博节度使的当晚,张彦和其他七个牙将带着城中牙兵,突然包围魏博节度使府。
一夜激战后,副将王彦章凭借着自己万夫不挡之勇,砸开魏博城门,成功逃脱,而新上任魏博节度使贺德伦,则成了张彦一众的俘虏。
魏博节度使府的阁楼上,贺德伦躲在床下瑟瑟发抖。
“嘭”门被一脚踢开,张彦领着七个牙将和一众银枪效节军牙兵进来。
“使君,您老一晚上在床底下睡的可香?”张彦有到床前,弯腰看着床底。
“别杀我,我什么都不知道!”贺德伦捂着头,在床下语无伦次的说。
“杀您?”张彦嗤笑了一下,“您是魏博的节度使,是使君大人,给卑职几个胆,卑职也不敢冒犯您,您快出来吧!”
贺德伦一听更往床底下缩,魏博牙兵杀自己顶头节度使都快成传统了,他才不信这帮人不敢杀他呢!
张彦看着贺德伦不出来,顿时不耐烦,直接伸手,一把把他从床底下拽出来,丢在桌子上。
“啊——”贺德伦顿时大叫。
“闭嘴!”张彦不耐烦的呵斥。
贺德伦顿时不敢吱声,抖抖的在凳子上坐下。
张彦一脚踩在旁边椅子上,逼近贺德伦,“贺使君?”
贺德伦缩了缩,小声说:“这位将军。”
“贺使君别介意,小的们都是当兵的,都是粗人,无意间难免有些冒犯,您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介意是吧?”
贺德伦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不介意不介意。”
“既然使君不介意,那咱们就该说说正事了,其实吧,咱们魏博六州也不是不讲理,大家只是在一起惯了,实在不想分开,您看您是不是写份奏章给皇帝陛下,说一下咱们魏博的难处。”张彦似笑非笑的看着贺德伦。
贺德伦顿时头皮发麻,这分镇可是皇帝亲口提出来的,他要是上奏章,哪怕这些乱党能饶过他,皇帝也饶不过他。
“这…这…贺某是武将出身,不擅长笔墨……”贺德伦磕磕巴巴的说。
“不擅长笔墨,”张彦挑眉,“那好啊,那就请使君手下的文官来,使君大人只要签个名就行。来人,把人带上来!”
一个牙兵出去,过了一会,拖着一个人回来。
贺德伦一看,心顿时凉了半截。
来人正是他的观察判官,也是他的笔杆子,王正言。
张彦直接提起王正言,把他放在椅子上,让人拿来纸笔,对他说:“你以你家主公的名义,给皇帝陛下写一份奏章,告诉他魏博六州不能分镇,记得,语气强硬点,一定要让皇帝陛下看到咱魏博六州的诚意。”
“不能写!”贺德伦一听,肝胆俱裂,忙出声阻止。
“啪!”张彦突然抽出腰间的佩刀,插在桌子上。
贺德伦一抖,再不敢出一点声。
张彦转头,看着 王正言,催促道:“还不快写!”
王正言看着桌上的刀,哆哆嗦嗦的拿起笔,想要写,却发现脑中一片空白,连弄脏了好几张纸,一个字都没写出来。
“废物!”张彦一把推开王正言,破口大骂,“你这个蠢才竟敢怠慢我!”
张彦转头,对一众牙将问道:“咱们这谁还能写?”
大字不识几个的众牙将相互看了看,终于想起原来罗绍威有一掌书记司空颋。
张彦立刻让牙兵去请。
过了一会,一个锦衣青年跟着牙兵进来。
“司空颋见过各位将军!”锦衣青年进来,看到屋里的剑拔弩张,却丝毫不以为意,反而对几人拱拱手。
“你可会写奏章?”张彦问道。
“这有何难,将军想要写什么?”司空颋一撩袍子在凳子上坐下,拿起笔。
张彦忙把要求又说了一遍。
司空颋听完,神态自若,提笔写了一篇奏章,写完还给众人读了一遍。
张彦大喜,直接从贺德伦身上摸出节度使印,哈了一口气,在奏章上盖上印,让牙兵拿着送去汴州。
贺德伦看着印着自己章的奏章被送走,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这下他死定了!
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用钱贿赂赵岩来当这个节度使了。
悔不当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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