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日落时分，张文秀和付蔷的父母接到叶芊芊打回去的电话，来到了县城医院，付蔷是左手骨折，付珉轻微的脾脏破裂以及肋骨骨折，都属于暂时不能挪动，手术后要住院观察。
付蔷还有心思跟父母笑嘻嘻的开玩笑：“爸妈，我没事，我哥一会儿就能从手术室出来，再说我又不是没有骨折过，而且是左手不是右手，已经很幸运了，我觉得是不是上次骨折是左手，没好全，这次又伤着了？”
付蔷的父母都是老师，儒雅礼貌，得知儿女并无大碍之后，重重松了一口气，付爸啼笑皆非：“你这丫头！”
张文秀则进门就紧张地问：“芊芊，你怎么样？没受什么伤吧？”
四人一起出来玩，就闺女完好无损，张文秀庆幸又怕付家人心里不平衡。
付蔷的母亲回过神来问：“芊芊，你怎么样？有没有做检查，我听说有的车祸受伤是开始没有察觉到，后来才知道受伤的？”
“祝老师，我没事，医生给我检查过了。”
张文秀摸摸闺女的脑袋，瞥见躺在病床上的叶艳华气不打一处来，她闺女平平安安长到现在，怎么跟叶艳华在一起就出那么多事？
叶艳华和付蔷在一间病房里，在张文秀进来时小声喊了一声姨。
付妈妈瞧她们是认识的，试探着问：“蔷蔷，这也是跟你们一起出来的朋友？她怎么样？看着受伤还怪严重的。”
付蔷朝自己妈妈眨眨眼，她已经看到张文秀神色不妙。
话到面前，张文秀也不再隐瞒叶艳华的身份，以家族耻辱的口吻百般嫌弃的说：“是芊芊的姐姐，她爸以前生的闺女，现在亲娘死了，就来让我养活，哎，真是操心的命！”
付妈妈听了很尴尬，简单问候了一句。
“伤的怎么样？”
“医生说轻微脑震荡。”
付爸咳嗽一声：“要不，咱们先去把医药费交一下，警察那边是不是还需要咱们家长过去打声招呼？”
“好，那文秀你先在这儿看着孩子？”
“咱还是一块儿过去，这天杀的，喝酒还开货车撞人，这好好的仨孩子，要是出了事，日子可没办法过下去了！”
付妈妈含混点头。
叶艳华蜷缩在床上，胆战心惊的看向叶芊芊。
付蔷被她这副模样惊着了，狐疑的看向叶芊芊，印象里的张阿姨和蔼可亲，没见对人那么刻薄过，可想起叶艳华的身份，张文秀的刻薄似乎也在情理之中。
叶芊芊捏捏眉心，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休息。
“妹妹，要不然你到床上躺着吧？”
“我没事。”
相比之前，叶艳华对张文秀刁难的抗压能力减弱了很多，可能这次事情太大？随即，叶芊芊咳嗽一声，她也不想看热闹不嫌事大，只不过许多事都是人之常情。
付蔷看着很羡慕，情不自禁地说：“芊芊，我觉得还是姐姐妹妹一起比较和谐，我哥就是个大老粗，一点都不细心。”
估计所有的细心都用来喜欢女孩子了。
叶芊芊挑了挑眉，给她倒了一杯开水放到她右手边，“来，我贴心不？叫声姐姐我听听？”
“你比我还小一岁好嘛！我不叫！”
叶艳华在一旁听了拘谨的笑，什么都不敢说。
等到三个大人缴费回来，张文秀的脸色越来越不好，叶芊芊没费什么钱，大多数钱都是叶艳华花出去的，这个赔钱货！
“这事故还不知道处理到啥时候，走，趁着天还早先回家去吧！”
付妈妈一怔，想劝：“这天都快黑了，到家太晚，住一天再走也不耽误事吧？”
付爸推推妻子，制止她继续往下说。
叶艳华直接办出院，张文秀带他们去坐回市区的最后一班车，一路上沉着脸不说话，该掏钱的时候也没犹豫，叶芊芊不想看两人之间的神情交锋，靠在张文秀肩上睡了一会儿。
到达家属院到处都是黑漆漆的，偏偏路上还碰上跟张文秀最不对盘的邻居。
“哟，文秀带着俩闺女干啥去了，好福气啊！”
张文秀咬着牙说：“大晚上不回家还闲逛啥？”
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进了家门，叶艳华不由自主往叶芊芊身边靠了靠，但刚动了动，就被张文秀拽过去，一巴掌扇在了脸上，响亮的声音在小客厅里回荡。
“扫把星！”
“妈——”
叶芊芊拽住张文秀的手，试图让她平静一些，她不擅长劝架，此时绞尽脑汁想了些话：“妈，医生说她还有点脑震荡，你别动手了，万一再严重了……”
那叶胜伟非得跟张文秀闹起来不可。
张文秀手掌发麻，恶狠狠瞪了叶艳华一眼：“我真是上辈子造孽才碰上你，赔钱货！”
叶艳华捂着脸低头，一句话都不敢说，偶尔抬头看向叶芊芊的目光满满的祈求和坦然，叶芊芊不客气的想，这巴掌还不如打在叶胜伟脸上。
说曹操曹操到，叶胜伟打完牌回来拍门，一看家里这架势，竟然笑了。
“芊芊，你妈这是干什么呢？”
见了能为自己做主的亲爹，叶艳华也没开口求助一句。
张文秀对她的反应还算满意，要是敢当面告状，以后肯定少不了收拾她，想到此，没好气的对叶胜伟说：“你闺女今天花了快一百块钱，你赢多少钱，赶紧给我！”
“啥事儿花钱？”
“出车祸了！芊芊跟这个扫把星在一块就没安生过，真是倒霉！”
张文秀说着就去翻叶胜伟的兜，只找出零零碎碎的十几块钱，气的狠狠拧了叶胜伟一把，才说了事情原委。
叶胜伟一听都要跳起来了，“不行，这必须给咱家赔偿！”
不过，叶胜伟自己心里也犯嘀咕，从大闺女来了之后家里发生的事也太多了点。
张文秀动了动嘴，到底没有当着叶艳华的面说她克死亲娘的、命硬，夫妻俩回房，悄么声的嘀咕。
这一场闹剧暂时收场。
叶艳华吓的跟小鸡仔似得，低声说：“妹妹，谢谢你，我、我没有想害你，我不生姨的气，只要她不把我赶走就行了。”
“你不用这样……”
叶芊芊头疼不已，先去洗漱，忙了一整天，她只想先去睡觉。
这一晚上，叶芊芊迷迷糊糊做了好几个梦，都是历尽欺压的小可怜一朝功成名就，衣锦还乡的戏码。
按照套路，叶芊芊真怕张文秀这样下去会吃亏。
睡醒前的最后一个梦里，又将昨天下午的事经历了一遍，叶艳华在楼梯口低声哭，很怕张文秀将她赶走。
“她不会赶你走的。”
纵然张文秀讨厌叶艳华至极，现在也已经不得不接受现实。
叶艳华抬头看她一眼，似信非信的问：“真的吗？可是……”
“妹妹，我害你出事害你给别人输血，抽血对身体不好，你还得补充营养，早知道我应该代替你的。”
叶芊芊被她梨花带雨哭的头疼，随意回了一句：“咱们血型不一样吧？你怎么能代替。”
叶艳华擦了一把眼泪：“我是A型，刚才我听到医生说了，我就不该去检查，宁愿我自己受罪，我比你大……妹妹，我是不是很烦？”
叶芊芊心里怪别扭的，她总不能鼓动叶艳华去对抗她亲娘。
“没事儿，抽血这事不让我妈知道就行了。”
这时，刚才给叶芊芊抽血的护士着急忙慌追过来：“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我刚才忘了给你登记了。”
“叶艳华！”
叶艳华抢先一步说了她自己的名字。
叶芊芊微怔，可叶艳华的眼睛里都是忐忑恐惧，她心软了一瞬，没有反驳叶艳华的说法，在登记表上填了叶艳华的名字。
护士是个新手，拿到填好的表匆忙走了。
叶艳华站在原地默默流泪，又怕叶芊芊真的烦了她，胡乱将眼泪抹掉，两人一起下楼时，她慌不择路差点踩空。
“填都填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妹妹，这回姨怎么怪我，我都没意见，回去我给你做饭，你多吃点。”
叶艳华语气里带着两人共同欺瞒家长干坏事的庆幸，叶芊芊担心付蔷和付珉的伤势，随意嗯了一声就算。
……
睡得朦朦胧胧，叶芊芊感觉到张文秀推门进来，带来一股清新的肥皂香气，有些粗糙的手掌放到她额头上摸了摸。
“芊芊，别起晚了，锅里我给你留了俩鸡蛋，你起来别忘吃，饭菜要是不热了，让那个丫头给你热热，我去你姥姥家一趟。”
叶芊芊困得睁不开眼：“妈，我爬山累得腿疼，不想起。”
“行，你要是不饿就继续睡，我可不管你了。”
叶芊芊耍赖的翻个身，张文秀啼笑皆非的拍拍她的背，随后悄悄离开她房间。
肥皂香气弥漫在房间里，叶芊芊嗅着这香气渐渐清醒，懒洋洋的伸个懒腰，听到叶胜伟在客厅说话的动静，翻了个白眼。
谁能收拾一顿最欠揍的叶胜伟，她可以出钱。
等叶芊芊起来，叶胜伟又出门了，叶艳华将家里打扫的干干净净，饭菜端上桌，讨好一笑：“妹妹，你多吃点鸡蛋。”
一盘炒鸡蛋是刚出锅的，但叶艳华向来不敢动家里的好吃的，张文秀买来的鸡蛋都有数。
“妹妹，我去外面买了几个鸡蛋，你尝尝好吃不，中午想吃什么饭，我都给你做。”
“不用，我正常吃就行。”
叶芊芊的身体素质还不错，抽血对她真的没有太大影响。
叶艳华腼腆一笑，低声说：“妹妹，你不嫌我麻烦就行。”
到了下午，叶芊芊给付蔷打电话，她和付珉明天会转到市区医院来，县城的警察局也给出了结果，是货车司机酒驾、加上天气不好引起的连环撞车事故，司机家人刚赶过来，守着司机尸体号丧，根本不说赔偿这茬事。
“听说跟我们一起来医院的开小轿车的男人已经转走了，也没提要赔偿的事，我爸说这件事到最后估计会不了了之。”
除非司机家人肯赔偿。
“那我明天过去看你。”
付蔷胳膊还疼着，愁的不行：“芊芊，等开学我要是不能去上学咋办？我怕是要再上一年了。”
“不会的，左手不会影响你学习，不能来学校我就去给你补课，一定不会让你掉队。”
“嘿嘿嘿，芊芊，我就知道你最好啦！”
高三比别的年级放假晚开学早，叶芊芊在家闲着先整理开学要用的书和资料，叶胜伟把叶艳华的户口和学籍都办妥了。
户口本拿回来多个人，张文秀还要检查一遍。
“这名字怎么变了？”
叶芊芊凑过去看了一眼，上头登记着叶艳华的名字为叶燕华。
叶艳华小心翼翼的解释：“姨，我名字本来就是这个，以前登记户口写错了字。”
张文秀斜她一眼没有多说，讥笑说：“起的名字还怪有文化，一点也不土气了啊！”
叶胜伟不知有心还是无意，顶了一句：“你瞎说啥，她妈本来就取的这个名。”
张文秀冷哼一声，拿着户口本回房。
客厅剩下父女三人，叶胜伟又开始唠叨：
“芊芊，开学你姐跟你一个班，她要是有啥不会，你帮着点……”
叶胜伟说到一半，对上叶芊芊不满的目光，又顾忌在卧室偷听的张文秀，硬生生顿住，改了说辞：“反正你俩好好学，眼看高三了，一定考上大学给你爹争口气！”
叶芊芊撇撇嘴不搭理他得意洋洋的模样。
张文秀从卧室探头：“你就是没本事才叫芊芊考大学，呸，你自己咋不考去！我看我生的闺女才能考上大学！”
叶艳华适时的在张文秀开口那一刻就低下头，看起来小心害怕，但盯着地面的神色晦暗不明。
张文秀却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在这个家里，谁也不能越过她亲生的闺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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