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孩子。”
乌拉那拉氏眉眼轻柔,她熟稔的安抚着五阿哥,心里又转瞬平静。
“福晋。”
“再说吧。”
张嬷嬷见她依旧不愿,但是言辞委婉许多便不再言语。自打弘晖阿哥夭折,福晋就去了半条命,整日里没魂似的无精打采。这几年已经大好了,只是偶尔念起时总会出神许久。一直到去年弘昀也走了,福晋同心体会对着李氏也宽待几分。
李氏出身不算好,眼皮子浅,便得意的跳了好些日子。不过人有短处,以色侍人终不是长久之计。多年同住,打理后院的福晋自然知道李氏的心病。不过连着吃了几顿甜食,李氏顾不得所以的饮食清淡,总觉得自己老了丑了才让王爷不再疼爱。
李氏不闹了,府里清净了,福晋自然就不理她了。至于再闹,她再见招拆招就是。这些年来,日子就是这样过来的。
张嬷嬷为了让福晋高兴,索性提起了李氏又说到了福雅格格。
原来甜食吃多了脸会很快发胖!
原来李氏很重男轻女。
等等等等。
因为五阿哥年岁小不被防备,他就正大光明的窝在乌拉那拉氏怀里。紧紧拽着那一根手指卖萌,再深情相望刷好感值的听着张嬷嬷说着府中杂事。
这与奶娘听音她们私下毫无根据的听闻不同,身为嫡福晋的第一把手,张嬷嬷说的都是真真切切的事情。
张嬷嬷多是汇报为主,毕竟亲王府人来人往世故许多,除了府里的还有府外的。乌拉那拉氏除了吩咐过几日连铺子账房来,几乎都不说话,只有偶尔应一句又或者逗趣的动动那根手指头。
眼看着前院没完,折腾了半天又旁听许多的五阿哥忍不住哈欠连天。眼看着就要一梦周公,又被手指惊扰,条件反射的紧紧拽住再睁开惺忪睡眼。
显得木呆呆的。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去和爷说一声,马车都备好了。”
“是。”
既然要进宫,那就要自己择选好时机请见,不能耽误。因着是带着家眷,胤禛很快赶来并一同坐在马车上。
车轱辘转起,他便道,“十三府中还有劳福晋了。”
乌拉那拉氏笑了笑,“弘暾未满周岁,弟妹也是□□无术。我这个嫂嫂帮一帮,也是应该的事。”
她这个十三叔子颇有才情,前生得了汗阿玛许多疼爱,但也因此失宠后日子难过。一个光头阿哥出宫开府,进项少出项多自然过得捉襟见肘。好在与迎娶的福晋兆佳氏感情甚笃,以至于才得了一个阿哥又立马怀上了,除此外还有一个女儿。
府里的福晋过得煎熬,乌拉那拉氏就帮衬妯娌为借口偶尔送些东西帮持铺子等等。
彼此之间心知肚明,再加上十三两夫妻性情阔达,乌拉那拉氏自认不用愁年幼儿女,自然也不觉得庶务多了会烦恼。
但此事让她想起另一桩来,“福雅今儿又给我请安,不知道汗阿玛那里可有说什么?”
胤禛无事可做,掀开襁褓看了一眼眼珠子骨碌转的小子,“说什么?”
五阿哥眨眨眼,将目光转向渣爹身上。
“爷忘了不成?福雅今年虚岁十七,你说要亲自帮着寻看人家。”
大清的公主和亲有大半,其下的郡主不至于此,但是婚姻大事都是康熙爷的亲手指配。哪怕郡主的亲阿玛,雍亲王也只能在旁建议。
“李氏……”胤禛想起皱眉,“好似与我说过。”
“嗯?”乌拉那拉氏眨眨眼。
胤禛有些好笑,“你两个看我做什么?”
乌拉那拉氏侧目,看了眼乖乖巧巧不哭不闹的五阿哥,又回过神来,“此番进宫,爷还是问上一问好些。又或者我问问额吉?”
“再看吧!”
大约是府里多了两个小阿哥的缘故,李氏忙着给自己美容养颜之外更是一心扑在了独苗苗的身上。身为独女再次被生母疏忽,福雅早已习惯不再哭闹,每日里除了给福晋请安就是和宗室姐妹喝茶说笑,自在得很。
再加上学业之事李氏不懂,故而可以说弘时与生母并不亲近。有时候催促的紧了,弘时还头疼的想要躲开些。再加上福雅等于是福晋养大的,两个孩子根正苗红没被养歪,胤禛对于李氏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过去了。
左右她就蠢,最厉害也不过一张戳人的嘴罢了。
自己抬举的女人,捏着鼻子也要认了。
胤禛神色很是严肃,他不是后悔,只是没想到李氏比想象中还要小气模样。
乌拉那拉氏自然看出他的心事,她丝毫不怕的勾唇笑得张扬起来,还伸手抓着五阿哥的小手指着胤禛道,“来,这是阿玛。”
“……”
五阿哥没有反应,他能感觉到这位嫡母,是真的心胸宽阔的人,索性对着乌拉那拉氏笑。
“阿玛。”
“……”
乌拉那拉氏很有耐心的又念了两声,胤禛不满的道,“天下岂有满月孩子能说话的?”
“哇哇!”
脆弱的嗓子憋着吼两下,乍一下还以为是要哭了。
两夫妻低头看向孩子,只见五阿哥伸手指着胤禛,满脸严肃很凶很凶的喊,“哇哇!”
乌拉那拉氏笑得乐不可支,直夸他。
胤禛平静面容带上几分肯定,这个儿子有几分聪慧偏偏性情桀骜,想来日后要好生教才可以。但不管怎么说,聪明的孩子是好事。
看在父子情面上,就饶了不敬之礼吧。
胤禛如斯想着,又看福晋与他竟然很是亲近,垂眸深望五阿哥。
“哇哇哇哇!”五阿哥有点受惊的大喊起来。
没办法,他的角度看人都有些庞大,更不要说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神色莫测的看向自己。那种玄妙只能在电视小说里才有的霸气,硬生生压在他的小身板上。
五阿哥条件反射的抓紧乌拉那拉氏的手,“哇哇哇!”
乌拉那拉氏看他如此机灵察觉不妙,不帮不说反而笑出了声。
可怜无助又弱小的五阿哥瑟瑟发抖,心中暗骂之余对他的爷爷充满了期待。
靠山,当然要找最肥的那个。
古人男子幼时就会入学去,所以他在府里的日子只有这么几年。等到抱紧大腿,就可以在外面狐假虎威了!
他当年对于高喊我爸是李刚之流羡慕不已,也听闻许多大家族里几房相争的故事。
平心而论他还有些不肯定自己是否永远都回不去了,但他在耿氏肚子里长大,明白她的打算。耿氏得不得宠不重要,府中的世子之位也不重要。只要安安生生的顶着宗室名头,他们就能富贵一生。
他同意这个想法,但他不喜欢被欺负。那个忙着瘦脸的李氏有两个儿子,又比他大那么多岁。还有张嬷嬷说的还有新的侧福晋进门,说不定争宠团队更加庞大。
同父异母的孩子估计没什么和气可说,但是封建社会的人看来,兄弟相闹就是不懂事。
与其被动吃苦,不如他先在几人面前折腾点印象和好感。
别的不说,至少嫡母在四哥和他之间选择了他。
想想五阿哥心里高兴不已,他得意的咧嘴笑,全然忘了方才的告状的小委屈。乌拉那拉氏瞥见,不着眼的掖好襁褓以免寒风吹进。
魏珠站在殿前,他方才打发了一位嫔娘娘。虽然对方安安分分,可惜主子爷不见就是不见。嫔娘娘无法,便将送来的吃食一并给了他们这些奴才吃。这会子没有大臣觐见,他便让几个小子去侧殿去吃了再来轮班。
远处走来几人,他当即扫见让边上的苏拉去里头问一声,自己则迎上去,“雍亲王吉祥,给嫡福晋吉祥。”
“里间有人?”
“没有,皇上才午睡起身,正批折子呢!”
魏珠翻身跟在胤禛身后,他抬着眼看。待到差不多进了,苏拉这才出来点点头,撩起门帘。
“王爷福晋请。”
两夫妻对着请安。
几近花甲之年的康熙从镜框上看了几人一眼,眼神落到了乌拉那拉氏的怀里才放下请安折子。他起身走到旁的花炕上,“坐。”
末了,康熙笑道,“这就是你家小五?”
乌拉那拉氏福身,将孩子抱近,“正是,汗阿玛您瞧,小五身子可沉了。”
虽说有抱孙不抱子的说法,但那仅限于投了眼缘的。大多数的皇孙最多就是来磕头请安,偶尔在上书房检查功课的时候说两句。以至于很大部分的皇孙见了,心中也是敬怕较多。
康熙只是有些好奇,这六斤七两滑溜出生的孩子长什么样子。
宫殿中地龙暖和,襁褓自然被乌拉那拉氏掀开,免得闷着了。五阿哥在她的怀里见到了殿堂上的那一格格的花纹,有龙有花好不精致。再侧目,便见一双老款式的水晶眼镜。
眼镜框很宽,是黄色的。
他家爷爷似乎看见了模样后笑,将眼镜脱了下来,露出一张写满岁月的面容。应是养生有道,面容虽老但精神矍铄,唯有些许老人斑和坑洼点缀。
不对,老麻子?
康老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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