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弘昼的牙口化作洪水失堤的某一天,陈嬷嬷发现了牙床里隐约的小白牙。小白牙冒出头来后长得很快,以至于弘昼认真吃饭的时候,把吃饭家伙咬破出血了。
奶娘忍痛嘶了口气,铁锈的味道顺着奶水淌了出来。
弘昼,“……”
他说自己是无意的,有人信吗?
但不管有意无意,奶娘都说不得他,只觉得五阿哥果然胃口好吃相凶。就算有埋怨也不敢说,只能揉着胸口让他吃另一个。
弘昼咂咂嘴,表示拒绝的玩手指。
一二三四五,呦,还有可爱的小窝窝。
真好看。
弘昼玩的很认真,奶娘见此收紧衣裳,将其递到了陈嬷嬷的怀里。
陈嬷嬷看在眼里,让她回头擦药去。
彼时耿氏正在穿针引线,她在闺阁的时候并非才女,但也识字会下棋弹琴。不过身为格格,这些东西显得过于张扬,自然就慢慢搁置下来。好在现在有孩子,她不用觉得无趣,一心一意的想着给弘昼做些好看的口水兜等。
那日听到王爷提起夏至新装,她便想着给孩子做几条透气的里衣。
宋氏无事可做,今日正好登门在旁打络子说笑。
两人看见陈嬷嬷进来,说话声自然落了下来。宋氏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温柔,“五阿哥长得真好,浓眉大眼的,长大了怕是如直郡王那般。”
康熙爷的儿子们普遍来说并没有丑的,再加上出身气质更觉得是各分秋色。但是单纯说长相,大阿哥直郡王更符合满蒙人的欣赏水平,剑眉星目气宇轩昂。
至于她们家雍亲王,那就秀气了许多。只是不苟言笑冷冷清清的时候,衬得一双丹凤眼淬着冷光,让人觉得威严逼人不敢直视,自然不敢言论这些。好在后来蓄须,走在街上更像是收钱来的大地主。
这话是两人偷偷说的,心有灵犀的对视一眼,“侄子像叔叔,也不奇怪。”
“啊啊啊!”
弘昼感觉到两位的嫌弃,不由附和两声。
“今儿怎么这么快?”耿氏看了他一眼,指了指地上,“嬷嬷让他爬吧,抱着他还不依呢!”
胡说,明明你是有了见友忘子好嘛!
但不管怎样,弘昼还是被放到了地毯上,陈嬷嬷再依旧的站在不远处,拿着拨浪鼓引他过去。
老规矩,手爬、挺肚、腿走。
一样的事情做多了,就能驾轻就熟,再加上手脚得到了充分锻炼。弘昼尝试性的正常爬行,几步之后他发现了一件很无奈的事情。
他肚子太沉了,拖着……真重。
弘昼一屁股坐下,气喘吁吁的摸了摸肚子,“啊啊啊!”
旁观的八哥小红豆眼盯着看,“五阿哥,快来啊!”
“啊啊啊!”你给我滚!
“五阿哥,快来啊!”
“……”
“五阿哥,快来啊!”
简单的话,八哥说了数百遍,说着说着渐渐地为其添上了感情和语调。弘昼听着像是老鸨在呼唤自己,而且是坚持不懈的那种。
陈嬷嬷嘴角勾着很细微的笑。
弘昼摸着小肚子,擦擦口水继续前行。
如此十来次的爬行休息,弘昼愣是闷头在屋里爬了几圈,最后爬到炕脚榻边,伸手去拽花盆底的穗子。
宋氏见此把他抱了上来,眉眼舒展,“弘昼这是爬累了?”
可不是累了?
弘昼觉得手脚发麻,已经消耗了一整日的运动量,遂点点头应了一声。
宋氏觉得这孩子乖,抱着出奇的沉,“这孩子比看着还沉,妹妹怎么可是另备了什么吃的?”
耿氏正在挑线,想给里衣领子上绣个福字,闻言恍然,“是啊,这孩子胃口好该吃点辅食才对。宋姐姐真的是提醒我了!”
宋氏莞尔,“你不觉得晦气就好。”
“姐姐才是最心疼的人,谁也不能说你不是?要是姐姐真喜欢元福,就时常过来,等过些日子能跑能跳了,这留听阁更要热闹。”只不过热闹了之后,就该分院子出去自己住了。
宋氏可谓最早入门,可惜两个格格没有留住,她早年怀喜又恸哭悲切伤了身子根本。再加上王爷很少过去,也就成了府里被冷落的人。耿氏入府八载,前前后后看得清楚,早就把宋氏的处境和性子摸熟了。
果真,耿氏这一说让宋氏更高兴。
她当年生了长女并不难过,毕竟嫡子未出,她自认没有长处留住四爷,就想着有个孩子陪着就好。可惜还没满月就没了,盼了好些年终于再来女儿,仿佛就是上天的赐礼,把长女送回来了一样,可恨结局竟然都一样。
宋氏没有孩子,可她想要一个,故而养孩子的事情她都很留意。府里又有几个孩子,自然很清楚孩子何时应该备着辅食吃,等到时候戒奶也就容易了。
从某方面而言,她就是个纸上谈兵的,
老道的陈嬷嬷在宫里侍奉的太妃一生无子,也是看得多未有经手过。她本来想等宋氏走了再提,闻听之后便将弘昼吃奶的事情直接说了。
当日膳食几上摆了几样辅食糊糊和蒸蛋之类。
弘昼躺在宋氏的怀里,由着耿氏一口糊糊一口蒸蛋的伺候着。几乎一年没有沾到荤腥,他犹如上了天堂福地,大爷们般吃得摇头晃脑,感叹这三个臭皮匠,勉勉强强顶个诸葛亮了。
吃奶的窘迫看来就要远去了。
耿氏看他吃得这么上头,愣是一勺一勺舀了半碗糊糊小碗蒸蛋进去。最后弘昼打了个嗝,这才作罢收手。
大概是觉得很有意思,宋氏果真隔三差五的过来,还特意在自己份例里省出不用的,换作一些软烂吃食来给弘昼舔舔味道。
弘昼觉得,宋氏大概相当于自己的干妈了。
可是,一个男人的女人们相处这么和谐好吗?不吃醋吗?渣爹魅力这么大?
弘昼很是疑惑,但这都不是他能想的。因为侧殿听弘时读书时,陈嬷嬷抱着他默默听书。于是他每天都过着屋里爬行、侧殿看弘历邯郸学步,回来再被耿氏喂食吃奶的美好日子。
偶尔两日胤禛回来的早,倒是会来侧殿看弘时,心情好则帮他解读两句,末了看弘昼一眼。
“啊啊啊!”看我干啥!
胤禛又会收回视线,随口两句哄得弘时肝脑涂地的多领几张大字作业。
弘历刚才扶着走了两步,又四肢伏地的快速爬行,丝毫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弘昼绝望,这些愚蠢的兄弟们!
好在抛在脑后的生辰吉日,也终于来了。
乌拉那拉氏早早将事物准备好,说的是大办但她并没有张灯结彩铺张浪费的扬出声去,只是写下请帖宴请叔叔妯娌们,王爷旗下几位臣子,还有自己娘家。
满打满算,并不会太多的人。
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老管家乌拉那拉氏气定神闲的翻着最新一期京报。翻到后面的京城时尚版面,竟然看到了熟悉身影。报房人画工精湛,寥寥几笔勾勒出男子欣长而立夹抱雪衣的模样,连眉眼细微的惬意都带了几分。
《余甚慕之,期生为之!》
标题下用词诙谐,开篇就热烈欢迎新季新时尚的代表雍亲王,及其爱宠。报房人对府中宠物如数家珍,再仔细讲解新衣的设计和布料等等,感叹一声人不如狗很是可怜,期望下辈子投胎做个富贵人家的爱宠。
乌拉那拉氏对字句反复斟酌,发现这里面提及都是王府份例,看着花费的多但说不上其他,眉头舒缓开。
本来她很少看这些的,只是后来听闻胤禛追着人去买了一期多本,不免好奇偶尔翻上一翻,自然知道这四九城的一些人家是京报的熟客了。好在调侃归调侃,戏谑之声带着善意,倒没有敢当真摸老虎屁股拔胡须的。
但这些都够了,想想前不久宫里生了个小阿哥,那整篇吹嘘调侃才叫人回味无穷。
乌拉那拉氏想,下回王爷出门溜雪衣的时候,她要不要也跟着出门走一趟?
还有这京报的人真是厉害,寥寥几眼竟然就画得如此逼真。
她胡思乱想着,等到府里人都过来这才收回心思出门迎客去。胤字辈们忙着办差事,是很难能够集齐过来,但是女眷们几乎都会到。
弘昼又穿上了新衣,由着陈嬷嬷抱出来当吉祥物。
眼看着气氛热闹融洽,汉军镶白旗年家来了。
唱词响出,几位福晋静了静,八福晋郭络罗氏很是直接嗤笑,“这年氏还没进府,可真是威风啊!”
进府?弘昼立着耳朵听。
乌拉那拉氏笑语嫣然,“都是祝寿,弟妹不喜欢就不理她。”
“你都不着急,关我什么事!”郭络罗氏白眼连忙说道,转身走人。
十三福晋兆佳氏和十四福晋完颜氏陪说两句,便和其余妯娌一同请先入席了。
乌拉那拉氏并不把新人看做虎狼之豹,她淡定自若的请人入座,回头想起身后还有几个孩子,目光在弘昼头上一顿。
弘昼:小妾要入门?可怜的嫡母。
乌拉那拉氏:雪衣新装边角料?可怜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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