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培盛和甜酸常通三人早早在帐门前守着, 主子们常常早起, 他们也都习惯了。鸡还没叫, 天色微蓝透着凉意的寂静时分就起身,备好热水洗漱更衣。
闻听声响后, 苏培盛小声问道,“王爷可是起了”
弘昼还有些发懵。
年氏也是惊呼之后,这才想起昨夜是三个人同眠来着, 还有一个人呢
胤禛冷着脸将衣襟合拢穿好,睥睨俯视,“还不起来”
弘昼抓了抓头,他没明白情况, 但是身下的绿草叶子凉丝丝的, 手脚并用起身拍了拍屁股再爬上床来。
年氏, “”
因为有女眷的缘故, 营帐里临时简陋, 所以先是甜酸进来侍奉着。她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小心翼翼的看了年氏神色,那种恍悟想笑又隐忍咬唇是什么意思
不过没有惹王爷生气, 甜酸心下一松。
奴才们伺候着洗漱更衣, 再从善如流的收拾起帐篷。胤禛冷着脸就出了门, 好在身边有年氏在,带着弘昼一起去吃郊外大锅早饭。因为有昨夜的例子在, 弘昼只乖乖地用了平时的饭量, 末了散步般溜达到仪仗后面看望白白去。
“白白”
缩在笼子里无精打采的獒犬眼眸睁开, 连忙趴在门边嗷呜回应。
常通将门锁打开,白白咻的窜了出来。它虽然是家养的,但在王府里属于放养,再加上路上颠簸着全是陌生的人和景色,多少有些影响不安。它如往常一样绕着弘昼跑圈,只是跑的圈子更大了,勉强过了兴奋劲儿才过来舔手背。
离启程还有一些时间,弘昼趁机带着白白去旁边散步排便。
左右张望依山傍水,就是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弘昼不明白为何会在这样的郊外扎营。眼看着白白找了个风水宝地,他找了一块小石头站上去眺望四方
嗯,这边是马肚子挡着了。
那边是人来人往的。
弘昼什么都看不见,兀自的吹着冷风等到白白甩着尾巴回来,这才施施的回去。
然后,迎面几位小阿哥就挡住了道。
打头的还是两个熟人,不就是九皇叔家长子胤晸和十皇叔嫡子弘暄么
两人都已经开蒙入学,甚至上了布库骑射一等。受了恩宠,便特意骑着小马儿随行来了。他们本就是家中珍宝,看见让他们吃了亏的小胖子,心有灵犀的上前围堵,“弘昼”
“四伯竟然还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溜达”
弘暄努了努嘴,“怎么还是傻愣愣的”
身为一丘之貉的好兄弟,弘旺半路出了意外不能出门,他们出来玩耍的同伴就少了一个。虽然他只是懵懵懂懂,但他乱说话就是不对。冤有头债有主,这个弘昼也就不似初见的时候那么顺眼了。
怎么也要为好兄弟出口气才好啊
除了匆忙走过顾着拾捡的奴才们,四周并无外人,连常通都是恭恭敬敬在他不远不近的地方跟着。能听见言语,但规矩不冒犯。
弘昼看了他们一眼,惬意被打散也不生气。他回忆堂兄的称呼好像扎勒黑阿
绕口又麻烦,不如喊得亲近点。
“阿哥”
“哼,”嘴角翘了翘,弘暄不高兴道,“谁是你阿哥。”
“就是,上回把咱们这些堂兄害惨了,你倒是什么都不管。”弘晸也跟着哼了一声。
弘暄一愣,“他这么小,确实也管不着啊”
“找不着怎么了太傅说的兄友弟恭忘了么”
“小爷当然知道,可他不知道啊”
弘晸沉吟少许,眯着眼睛,看着跑回来的白白福灵心至,“咱们也不是小气的人,既然你叫我们阿哥,那就勉强教你一回道理。你答应咱们一事,这样就算扯平了怎么样”
“”
弘昼看着两人自说自话的没有搭理,弘暄嫌弃的撇嘴,“你说这么多,他听得懂吗”
弘晸弯下腰,眉眼笑起,“弘昼,要不你把那只狗送给爷”
“要狗做什么带着多累赘。”
“弘旺不就想要吗”
弘晸提醒的戳了一下,弘暄顺着看到白白不由眼眸一亮,“对啊反正四伯这么多狗,没了还有别的。”
这狗不像宫里养的那些精贵可爱,竟然是额涅说的獒犬
额涅是蒙古格格的弘暄动了心思,他本性也想要这种看着就威风的狗狗,等到了围场
弘昼年纪小,哄两声几乎就听话的把狗给他了
弘暄起了心思,暗戳戳的开始哄了起来,两人你一言我一句,见弘昼没有说话也没有拒绝,便笑着摆手,“来人,把那獒犬抓上。”
白白根本没发现自己的危险,它大约知道自己还要被关,没听到弘昼的召唤就放肆的外面狂奔撒野使出自己浑身力气。
几个奴才看了很没有办法,眼看着小阿哥不高兴了,不得不硬着头皮扑追上去。
怎么说血统还在,万一被扑急了呢
眼看着白白被迫的缩小跑出的范围,弘昼扯着嗓子吼了一声,“白白”
白白耳朵一动,屁股一甩转身回头跑了回来。
弘暄激动的搓手,“这狗真大啊”
弘晸以为弘昼帮忙,欣然的点头。
未满一岁就有了日后凶权的英姿,白白被府里人养得很好,吃的精细。幼年时期的营养充分,从表面上看没有野生獒犬的落魄脏乱,但它是英姿勃发的。
等到这样一只大狗脚步不停地冲了过来,弘晸弘暄两人这才惊变脸色,“啊啊啊弘昼快让它走开”
老斧不发威,真当我是粉红猪小妹啊
弘昼笑眯眯的从他们身后走出,招了招手,“白白。”
白白兴奋狂跑,红色眼眸越发生动,流动溢彩既好看又残暴,卷着一阵清风就吹了过来。
依旧是绕圈急刹,然后在弘昼的暗示下脑袋低下一拱。
出行在外,常通等人还是怕它受惊吓乱跑出去,所以脖子上是栓了绳子以防万一。
弘昼翻身上背,拽住绳子就呦喝一声。
白白受到提示的继续冲了十来步。
跑到边上的弘晸弘暄才刚喘过气,就看着弘昼在狗背上指挥着冲过来。
还有那双赤红的眼眸
“啊啊啊”
“救命啊”
“阿玛快救我”
两人不能控制自己,仰着头鬼哭狼嚎跑开。
尤其是弘晸,明明是平地草原,他竟然莫名其妙来了个平地摔。
弘昼只是想吓一下他们,免得以为什么东西都是可以觊觎拿走的。没想到两人这么胆小,还不惜要碰瓷。
彼此离着还有一丈远,白白转头回去了。
弘晸在地上爬了两下,又腿软的样子,回头间脸上欲哭不哭满是绝望,似乎还脸红了。
大男人脸红什么
弘昼没多想,反正他就是平常遛狗啥也没干,若是不信问旁边的来来往往的奴才就是了。他们都是小阿哥,身份之间彼此并没有什么差距,自然就不怕有意外。
可能是因为来往人都惊讶的看向一人一狗,无论是弘昼还是白白都正好是精神亢奋的时候。弘昼不再喊驾,而后扯着嗓子乱叫乱吼,直到回到笼子边上。
等白白兴奋的舔了他一脸口水才肯回去,弘昼左顾右盼几眼,突然想起一事。
常通呢
弘昼抓头,甜酸便来了。
“五阿哥您总算是回来了”
弘昼指着身后,“常通。”
“常通还没回来”
“嗯。”
“五阿哥先跟着奴才回去再说吧,前面就要准备走了。常通那里,奴才等下让人去叫就是。”
年氏和甜酸都知道弘昼主仆去了哪里,就算常通没跟上白白的马车,后面再跟上一辆,等到了再赶来前面就是,自然不用担心。
偌大的仪仗部队,总不至于走一路丢一路人罢
弘昼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便点头回去了。他昨晚睡得不踏实,也是很久以来三人同床,人娇小挤在中间很不方便还燥热得很。弘昼隐约记得自己不停地翻身打滚来着,每每感觉凉快一点又被人盖得死死地,他热得不行了
一晚上没睡好,起来后吃饱喝足又溜达跑了一圈。身在外面,走着走着就比在院子里散步走得远,出行在外的运动量莫名增加也让他身子沉重困乏起来。
就当是坐长途慢行火车,上去就打着哈欠睡下去。
闭眼的一瞬他想到早上醒来的画面,皱了皱鼻子转身对着车墙睡去。
年氏将座下打开,摊开毯子给弘昼盖上,自己则继续坐在下方。下方宽敞,腿脚可以随意的拜访,靠着座上打盹看书都很惬意自在。
一路上停停走走又是一日。
才刚停车,弘昼摸着空空肚子准备去大锅饭,结果看见了莫名的老太监走来,“侧福晋吉祥,五阿哥吉祥。”
年氏看了几眼,“你是”
“奴才奉皇上旨意,请五阿哥前去一趟。”
弘昼哦了一声,并不意外。
年氏倒是紧张一些,“五阿哥一日里都在车上,不知总管能否告诉一声是何事”
老太监看着富态和善,衣着也有些讲究,却不是总管那个品级。年氏说的很客气,甜酸也顺着给了赏钱。老太监笑眯眯道,“侧福晋勿虑,除了五阿哥还有余的小阿哥们都在。”
那应该就是爷爷想孙子,挑两个顺眼的聊两句罢
年氏如是想,欣然摆手让弘昼跟着走了。
弘昼也没解释,他一路安静的跟着,走了几步身后跟着的老太监道,“五阿哥可要奴才抱去”
老太监的声音细柔,不像常通等人。院子里的管事太监虽然也上了岁数,但他只是声音尖了一点,并没有眼前这位有点莫名的味道。
弘昼感觉怪怪的,就在老太监偶尔提示下走了过去。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御车前的营帐已经有了棱角模样。康熙虽然在郊外,屁股下却坐着从宫里搬出来的椅子,身旁还放了方桌和茶点等。而在他身前的空处,是老太监嘴里余下的小阿哥。
还有胤禛等人。
跪在最后面的常通忍着悲痛不敢说话,只有一双眸子写了千言万语般,挂着泪水看向弘昼。
弘昼觉得挺不好意思的,毕竟是自己拍拍屁股走人,没想到把自己人留下虎口折磨了一天,瞧那可怜巴巴的样子,哎。
他对着康麻子行礼,“玛法安。”
如此再见过胤禛等人。
胤禟哼了一声,“四哥真是会教人,小小年纪就懂得规矩。”
胤禛不理他,“汗阿玛,弘昼虽有些顽劣,但也知规守矩。想要确认全情,还是要问过他才肯定。”
康熙嗯了一声,像上回一样招了招手。
弘昼乖巧的走上前,“玛法。”
“你这是才睡起来”
弘昼狠狠的睡了大半天,他起来也无事可做,索性就当自己补交养生了。脸上免不得有些痕迹,倒是热红的脸在路上散了。但他面容白皙,小孩子独有的可爱都在他脸颊兜着的小肉上。对比哭得稀里哗啦的孙子,康熙不能免俗的喜欢长得好看干净的。
“弘昼和玛法说,你今日做什么了”
“嗯”
“早上可有赖床”
弘昼摇头,“滚下来了。”
“嗯”这回轮到康熙疑惑,他看了面色不对的胤禛一眼,又盯着弘昼,“然后呢”
又到了每日配合表演的时候了
弘昼有模有样的手脚并用加嘴说道,“穿衣衣,吃饭饭,和白白。”
康熙看他手舞足蹈,言语虽然简单却说得很是清楚,“白白”
“白白乖”弘昼点头,很乖巧的笑道。
胤禛道,“白白是獒犬的名字。”
康熙觉得好笑,又如此的问了几句。这回外出本就是难得的惬意时候,心情好自然愿意多花点时间。弘昼一路配合着,终于问到了后面的话。
“那你有没有追他们”
弘昼回首看着弘晸弘暄,这两人脸上带着几分痛快的神色,显然觉得自己告状成功,丝毫没有以大欺小的自觉。
如果说是,大概就会把责任说到白白身上了吧
谁会不可能容忍一个会威胁到子孙的狗狗
弘昼的脸皱了起来,他很生气的跺脚指道,“坏阿哥坏”
“哦,怎么坏”
“打阿哥打”
弘昼一副急迫又愤怒说不清的样子,又跺脚又隔空拍打他们的抹眼泪。
任是谁看了,都觉得是弘晸弘暄两人说谎。
不等康熙说话,弘晸弘暄也哭着喊冤,“没有,就是那只獒犬追着跑,要咬我们”
“要是没有侍卫,我们都会被咬的”
胤禟哼道,“这獒犬本就是蒙古草原上养的,四哥竟然宠着儿子不顾人性命,这未免过分了。”
“九弟要单凭弘晸的言说,自然是无话可说。”
“除了弘晸,还有弘暄呢”
胤禟瞪着旁边看风景的胤俄,可惜后者并不在意,左看右看就是不理他。
三人各执一词,弘昼都要准备杀手锏了,康熙终于想起还有一个常通。
在此之前常通已经回过话了,和弘昼的差不多,只是把坏说的分明清楚一些,就是弘晸弘暄看中了这只獒犬。
没来由的,康熙都有点好奇这白白是什么模样。
“稚子童真,想来就是闹得误会罢了。你们二人是兄长,就应该多些照顾体谅,不可贪性太重。”
康熙点头,大约猜到了一些。他没有说透,只是点了一下,却是谁都听得出来是偏向了小的。
弘晸弘暄自然不服,还想要说什么,弘暄却被身旁的胤俄敲了脑袋,“听到没有人家两岁的孩子自个儿玩,就你闲着没事和他过不去,像什么样子”
“阿玛”弘暄张大眼睛,努力看清自家阿玛。
可惜胤俄没有任何的反转和庇护,“喊什么喊你再这样,估计事情能传到京城去。让你额涅听了还得了”
“老十你怎么”
“人家尿了裤子,你又没事凭什么跟着闹。”
胤俄很直接的打断了胤禟的话,只是话里内容让人震惊发笑。
弘昼恍然大悟,所以弘晸趴在那里是因为吓尿了
胤禟气的不行,弘晸更是直接哭了,他哇的一声,“我没有尿裤子我没有”
胤俄敷衍点头,“是是是,你就是被弄湿了裤子,再回来换了衣裳,你没尿”
弘晸闻言哭的更伤心了,一旁的弘暄欲言又止,但是想到胤俄方才提起的额涅,心里又怕怕的不敢说。
额涅是很疼爱,可上回因为玛法说了他,回去后这半年也让他生活的水深火热,一点郡王府里最娇贵疼爱的嫡子地位可言。
胤禟缓了缓,知道老十是靠不住的,竟然在同一阵线的时候窝里反了虽然尿裤子丢人了点,但是本能的觉得那追着弘晸跑的獒犬不应该养
“总而言之,这獒犬不应该给弘昼这样的孩子养,万一出事了呢”
“怎么出事不然养得乖巧些再被人剪了毛”
胤禛脸上冷冷道,望着胤禟带着几分质问。
“四哥八百年前的小事你记着做什么”胤禟气得都要跳脚了,“不就是剪了哈巴狗的几根毛吗难不成你就是因为这个才故意报复”
这话有点故意了。胤禛轻呵一声,不惧他的深意讽道,“剪的不是几根,是全身哈巴狗吓得都不敢出门,饭都不吃差点饿死了再说养白白的是弘昼,不是我,也足以可见是弘晸的胆子太小了。”
“就是,你看我家弘暄就没有尿裤子。”
胤俄笑呵呵的接话,胤禛胤禟愣是被噎了一瞬。
弘暄红着脸拽他衣裳,阿玛,不要再丢人了不然到时候传回京城被笑的,就真的是他还有阿玛了。
胤俄不以为然,在两人针对的时候低身和弘暄低语,“想要和那只獒犬玩就别吭声。”
弘暄眨眨眼。
弘昼已经不意外这种结局了,他站在旁边,牵着康麻子爷爷的手一起看戏。等到差不多了,康麻子这才装作斥责的样子,将几人都驱赶走。不过临走前,还特意的留下胤禛说话。
不外乎关于白白的。
虽然事情不了了之,但是狗狗毕竟只是狗,经此一事之后只怕更受旁人的关注。稍不留神上了当惹了祸,白白不知什么下场。或许会牵扯自己,甚至胤禛。
回去的时候胤禛并没有责怪他,只是让常通将白白看好,这一路上就不轻易放出来跑了。对于弘昼,虽然觉得这次恰好帮自己报了仇,但他不会夸只是让他听话,记得跟着年氏等。
弘昼也明白,点着头应了。
这夜来的很快,吃过饭后回到营帐。依旧是三人一同,但弘昼被分开丢到了另一张悠车上。
悠车类似于摇篮,还可以挂着孩子喜欢的东西。这在许多养育孩子的人家中常见,但都是不足月或几个月的。弘昼在迷迷糊糊地时候睡过两次,没想到大了竟然还有这个机会。
看着悠车边上挂着的花,经历太多窘迫的弘昼伸手摸了摸没有闹。一个人睡也好,不至于被丢下去,也不用非要假装闭眼了。
弘昼听话的没有再骑白白,弘晸也羞着没有再来,一路上也平静了下来。
说是围猎,仪仗却绕着路走。康熙忙得不可开交,胤禛也时常不见踪影,听闻有一回还跟着农民下田去了。说是同行,实际上有几日间断的不见人,每每睡下了才回来又早早离开。
终于抵达了围场时,胤禛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下来,反之弘昼之前发育加锻炼的苗条又不见了。整天吃吃喝喝睡睡,大不了就是听年氏说故事,弘昼整个人懒洋洋的。
下了马车得到允许,弘昼在正式扎下小住的营帐里换下一身衣裳便飞到白白的身边。他已经想好了对策,因而和出京一样带着白白就往外面跑,只不过身后还跟着几个侍卫随着。
另一边的弘暄将自己收拾光鲜好看,又把鞭子绑在腰上。他在胤俄的催眠和厚脸皮教育下深呼吸,坐在小马驹上准备去找弘昼玩。
按照打听的方向,是小阿哥狩猎的地方。
才前去不久,便听见欢呼声。弘暄驭马前去一探,竟是白白咬死一头花鹿放在弘昼脚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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