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不知今日何夕, 本能的扶着小腰哀嚎, 他以受伤为由躺在小房子里昏昏欲睡。
西河和画南心知自己犯错, 直到下船前都在底下,罚他们看守不安的马儿们。
因为不舒服,弘昼更是没吃什么东西,下船的时候阿林保都想背他了。结果他刚伸手, 弘昼有阴影反应, 哪怕甩着两条软唧唧的腿也要自己走出去。
脚下微微摇晃, 耳侧是微微的水波流动声。
弘昼艰难的站在码头,扶着栏杆等着马儿们被他们牵出来。脑袋上还晕晕乎乎很厉害,他仰头看着天色。现在是辰时两刻, 差不多是早上八点, 也就是改用早饭的时候了。
这么一想, 肚子好像就响了起来。
弘昼伸手摸着肚子, 他整个人歪靠着栏杆,呆望湖面。
此时的湖水依旧是原生态的, 即便有人乱扔东西,湖水应有的颜色和透彻依旧还在。水波微漾, 可以清晰看见底下的鱼儿们游动身影。就像是酒店里圈养的一样,每一尾的个头大,肥美得很。映着晨起的光色明亮,点点缀着闪烁, 像是天上的星光。
如果是弘历在这里, 大概会想起小本子上的诗句, 然后吟诗作赋感受这湖边美景。只可惜诗人还在尚书房里苦苦挣扎,留下一个没有感情的少年两眼发直的感叹,“饿。”
有侍卫站在一旁,闻听到这几不可闻的叹息,当即问道,“五爷有何吩咐”
“我饿。”
弘昼默默的咽口水,因为之前习惯着埋头苦干,几次都是被饿过神来找吃的。这对于青春期的孩子而言,身心上的折磨以至于他的忍耐力极其差。再加上晕船的后遗症,莫名的想吃点辛辣刺激的东西,最好能脑子里的感觉压下去。光是这么一想,弘昼就觉得舌上生津,艰难回首看着他,“你给我报菜名吧”
侍卫富尔敦一瞬间懵了。
他出身富察家,阿玛富察马齐也曾经是京城中名声响当当的人物。可惜因为太子之位的牵连,富察家的几人尽都受到牵连,夺去官职。富察家的门庭一瞬间冷冷清清了好几年,直到皇上又逐一恢复之位,阿玛也被风为首席满洲大学士,兼任户部尚书。只是这正一品的官职,也不过是皇上顾念恩情罢了。
然后皇上退位,新帝雍正登基。他们一家子还是原地踏步,依旧冷落,却又充满了生机。
身为嫡长子的富尔敦,当仁不让的担起了新帝起立的重责任。
冬练九伏夏练三伏,富尔敦从小到大吃了许多苦头拔得头筹。恰逢天时地利人和都算不错,正巧族中关系透露和贝勒身边要有近身侍卫。于是他在自家的几位先生教导下,拿着科学院入学基础考试题挑灯夜读,一面学习一面理解。如此多年的努力之后,他终于一路上披荆斩棘将大多同僚比下去,梦想如愿以偿了。
那一夜,阿玛和两位叔叔在书房里对他郑重的表以寄托。
富尔敦雄心壮志的来到梦想的身边,可惜梦想身边的人那么多,他根本找不到表现自己的机会。哪怕是之前牢房打点亦或者公堂上戏谑,他都只能在管事大人的命令下帮着抬水火棍打县令屁股一类小事。
直到如今,梦想竟然眼睛里只有他一人,专心致志带着一点仰视,“你不会”
富察家兼二房的希望很是无措,“五,五爷要听什么菜名”
“鱼,像是剁椒鱼头、蜜炖煎鱼、濡鱼这种好吃的。”
富察家的希望更是木了,“蒸鱼、煎鱼、煮雨、炖鱼”
弘昼一双死鱼眼瞪着他,“你这是报菜名还是背烹饪法子”
“奴,奴才从未留意这些,还请五爷谅解。”
“不爱吃鱼”
“爱吃只是奴才从不记名字”富尔敦的声音提高,说的那叫一个铿锵有力,铮铮烈骨。
他没有别的意思,但是弘昼听着像是在告诉自己你吃鱼干嘛要记菜名
这么想,弘昼沉默了。脑子里似乎还回荡着他的声音,弄得他有点头疼,眯着眼睛打量眼前的侍卫一眼。
身边的人虽然是康熙等人安排,但最后都是经过他本人敲板才完全确定。也就是说,平时可能不注意,但他认真的看时,脑子里的本子就哗啦啦的翻过去,心里就有了数。
发现眼前人正蠢蠢欲动的要说什么,弘昼眯着眼睛耐心的看了两息。但身体上出现了船板上的幻觉,弄得他很不好受挑了下眉头。
富尔敦当即站得更直了,深吸口气忽然道,“五爷,奴才有问题求问。”
“嗯”
“就是,您怎么想到白路的”
“你没看大国报”
“看了,就是您说的科学要多探险和尝试,就好奇您是怎么求得的”
弘昼深吸了口气,敲了敲脑袋企图将幻觉敲走,眉头也跟着皱了起来,“我想吃鱼。”
虚心求学转移注意力很不成功的富尔敦垂头,沮丧又坚定的保证,“五爷放心,奴才回头就将所有鱼的菜单都背下来。”
他信誓旦旦,仿佛这是很重要的头等大事。
弘昼很像翻白眼,但是人家这么紧要自己的事情,实在是不好意思打击积极性,最后只是低低地嗯了一声算数。实际上他更想说,你有这个以后的保证,为什么不直接去隔壁摊子给他买吃的
随便垃圾小吃都可以啊
他不挑的
富察家的人这么木头,这才是一直起不来的原因吧
弘昼忍不住吐槽,但是想到马齐那张老脸,又忍了忍没说。因为忙碌的阿林保等人终于好了,甚至还租了一辆马车来,说让他在车上歇着恢复精神。
阿林保的体贴让他落泪,不过石中还记得他没有用饭,一行人又在最近的酒楼里先填饱肚子。等到有人马上拉着一面红旗,弘昼这才匆匆上了马车继续摊成一团,在熟悉的摇晃旋律下来到飞艇的面前。
开艇的师傅连忙先认错,“奴才一路瞧着红旗而来,差点就错过了这里,五爷没等久吧”
吃了一点东西,又眯了觉,弘昼早就精神过来,闻言上了飞艇看着操控室,“什么意思旱罗盘不准还是方位星和牵星术在白天看不清”
开艇师傅忙道,“许是奴才眼神不好。”
“没事,你开着我看着。”
赖于尚书房和如意馆里的学习,弘昼的数学在有进步的同时,天文地理方面有了完全的进步。至少他知道东南西北,懂得所谓的夜观天象,出门在外不大有迷路的可能。关于方向这个问题,弘昼很早之前就考虑过了。只是科学院的人每天都在各司其职,还盼着他点头多找点人和钱进来折腾,偏偏新帝改革的国家里许多人力精力都花费在各处,乏术。
以至于每次问题出现的时候,弘昼都在期望着来几个可造之材。
就像他想到了基本的雷达反应,也只能自己做两个几米之内的反应尝试。实际上真正长途可用的,暂时是不可能。或许,他可以去看看本地的知府等地,看看有哪些不适合科举又聪明的可造之材再从以工代赈的百姓里挑选,来做基础建设。
这些还是他小本子上的计划,弘昼再着急也要忍着慢慢来。
开艇师傅点头,等到人都上来后,两人便凑在一起一边开一边嘀咕。
路面不好走,但是到了天上就容易多了。一路上笔直向着方向而去,直到城镇镇们上的红旗飘飘,弘昼拿着望远镜一看,到了。
因为修建白路的原因,每个州县都另外设立了一个工业部,可以处理相应的工作和运行。
飞艇就在工业部停下,师傅看着弘昼换了一身素色衣裳,“奴才就在这里守着,五爷需要的话说一声就是。”
“行。”
弘昼点头,带着人马一起过去。
赵申乔已经被运回老家,摆在堂上供着来人拜别。
弘昼去的不早,除了岳州的同僚百姓之外,甚至有从湖南一同送葬而来的。赵申乔一生清廉,但因为名声极正,又没有在老家清廉得罪了人,所以生后的丧事竟然比他活着的时候还要热闹百倍。
府上必定都是伤心落泪的,除了吊丧别无可做。一众人从城外骑马赶至,弘昼先是在近处的一家馄饨小摊上吃一碗,耳边听着来往人对这场热闹的议论。
“赵大人真是好官啊”
“可不是,听闻几十年里粗衣粝食早作晚休,当今天有几个”
“哎,也就是他走了才这么热闹”
“嘿,热闹有什么你看来的人这么多,还拎着各样的东西,听说赵大人走前就吩咐说不用大办。要是真的推辞不了,就收了给宗教和育婴堂。”
“赵大人真是一心为民”
“”
弘昼一碗馄饨下来,耳听八方得知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已死去,大家都言语友善起来。
直到侍卫过来,低声回禀,“五爷,太老爷和二老爷都不在。”
“行。”
弘昼丢下铜板就进赵府,别以为他不知道胤禛派他过来什么意思。
哼,你当初屁颠屁颠的离开,那只是爷没有防备而已就像那句歌词一样,爱情不是你想来,想来就能来
不声不响偷了飞艇,就算不时的书信过来,弘昼也不打算早早地原谅过去回合。他才懒得思考康熙和胤禛到底因为什么达成默契,最近总想着让他同行。可他身边人这么多,安全得不得了。
更不想没出息的回头,然后看着康熙和二伯两人秀父子情
他没眼看
赵家的丧事很是简朴,老家大约是常年没有人住的,府院摆设一应俱全但都陈旧磨损。比着山里的小客栈更好,但也朴素的毫无讲究模样。按照习俗用彩纸竹架做成了各类的山川水景,佳肴美食。暂且放在一旁,就等下葬的时候送到坟前。除此之外的膳食等,一应都是简单的素斋等。
客人们上门吊唁,大家都是木着脸前来,亦或表着几分哀痛之色。
弘昼自然是真的名字前来,但此时此刻,除了叫人张望两眼外并没有任何影响。他来了自然不能马上就走,又未免会喧宾夺主,干脆就坐在旧板凳上看着。坐得久了累了,则起身站在廊外观望。
简略用了两筷子素斋,和赵家族人说了几句,弘昼生怕康熙紧跟着来的出去了。
望着夕阳西下的天色,弘昼蓦然回首,看着门庭若市的赵府抿了抿唇。
阿林保不由唏嘘,“赵大人为人清廉,差事办的果断决然,往年时候这里一年都没有几个人来。”
富尔敦等人闻言点头,尤其是年轻点的,更觉得有些愤然。
眼看着弘昼还在痴看,阿林保担忧他又有感而发发愁,落手拍在弘昼肩上,“五爷不必忧心,正心者自有人明白。”
弘昼深有体会的点头,“是啊大家都来了”
“五爷是要赶路还是”
“去就近的客栈住一晚,若是他们还不来,明日再来一趟。”
“五爷有心了。”
有心的五爷神色备受感染,带了点少年的愤然和伤感,带着一队人去到当地大客栈入住。西河画南还在处罚期,石中贴身跟着侍奉,“主子可要备些什么”
“不用了,让爷好好歇息会儿。”
弘昼直接把门一关,看着石中任旧守在门外。他脸上的严肃快要稳不住了,脚步变成了小碎步,走到桌子前摊开自己的纸笔就开始计算起来。他在赵府看了半天的时间,将所有的来往人都看在眼里。尤其是手上提的东西,大大小小,或昂贵或一般。但是零零总总算下来,数目可观。
更不要说赵府张罗的丧礼有多简陋,一点都不像是大官的样子,从门缝到人的脸面上,处处都写着一个穷字。
可就是这样,来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弘昼忍不住的将东西算了起来,等到了纸上潦草的庞大数字,他手上的笔啪嗒掉下去。然后轻着脚步急忙跑到屋的另一边,贴着半开的窗棂甚至向外探去,但为了不要太张扬,又抬起手捂着嘴巴。
“嗯嘿嘿嘿嘿嘿。”
一阵隐忍的笑声从手掌中泄了出来,他的眼眸完成了月牙,笑得像是看到了这样一笔大财富了。
怪不得可以给宗族还有育婴堂
这么多钱
如果他有另外的这笔钱,那就可以拿出来给科学院的研究部拨下去,事后成果则能翻倍的反馈
弘昼越想越激动,但是窗外的来往身影在夜色里影影绰绰渐渐远去,他脑子里一个棒槌敲了下来。
赵府的钱关他什么事
他年纪轻轻也没机会发这笔钱财
不对,问题应该是他怎么能在这种事情上馋钱
疯了吗
弘昼笑过之后原地思考问题,最后翻出地图来看,手指在上面敲了敲,最后看中了最下面的广州。
在和沙俄合作贸易之后,相应的海上贸易也做了相应的调整。据他所知,广州算是最早海上贸易一个码头。从古至今这么多的朝代,它一直都存在着。而在今年,广州上任为了保护自身利益,决定及时调整价并组成公行。主要负责办理外商货物报关纳税、代理外商发卖、收购货物。
还有外商来到广州,也需要先和公行练习受其管束。再基于国际上的防范,外商只能住在商馆内,未经允可不准自由出入和过冬,更不能携带妇女,不可奴役大清人。
这些章程几乎是胤禛和弘昼一同敲定的,有些是借鉴之前的条例。总而言之,既要表现自己国家的威风和开明,但也要做好一定的防范。等到这些都落实下来,广州就有国家都市的小模型。
弘昼在脑海里思考,自己有多大的可能跟着外商出去。就算他不出去,跟着插一手也好啊
没看见康熙就是这样,百姓致富的同时国库也充盈了一些吗
带着这样的兴奋,弘昼一夜里没有睡好,等到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发现,昨天看到的礼全都收起来了。
新的一天,新的客人,新的送礼。
而这样的丧事还有几天
弘昼不敢想象,这就像是所谓的名人死后升值
历史上所有的文化人都是这样的,生前穷困潦倒很可怜,死了之后作品就成了价值千金的好东西。当然这并非不好,毕竟他们这样死后成名的还是少数,大多数来说死了之后更加没了出头之日。
钱啊钱
想想吃钱厉害的科学院,这些研究都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有回报的。虽然是填饱了钱袋才出的门,可如果不好好经营,很可能到后来盈利跟不上支付,到时候就算有国家赞助也受不了啊
在外游玩的心情也跟着散的七七八八,弘昼皱紧眉头,以至于再次启程的路上脑子里也忍不住的转悠起来。
他们依旧是想着南方出发,如果偶遇到了好玩的,他也会停下来看一看玩一玩。从某方面而言,弘昼是没有目的行走的。
历经了一长段的晴朗天色,气候也转瞬热了起来。
弘昼习惯了在屋里享受,突然发现没有冰块和室内的水空调有多艰难。气候是燥热的,发着闷气让人喘不过气来。为防自己被晒黑了,弘昼骑马的时候甚至带了帽子,以此来保证自己的美貌没有损失半分。
身边都是阿林保等人,弘昼的这个行为毫无意外得到了耻笑。不过这只有他这样笑了一声,富尔敦等人根本不敢,只能私底下用眼神交流表示态度。
弘昼也不生气,他不是那种很娘的男人,但问题是上辈子他那么帅一根草结果穿越了都没有真的女朋友现在重新一回还更帅了没了头发都能撑住的帅气
他当然要好好保养,过两年就可以谈女朋友了
弘昼爱惜的摸了一下小辫子,将帽子戴正了下马车,仰头看着这陌生小镇,“这好像有点荒凉”
这话其实客气了。
陌生小镇很小,只是县内的一小部分而已。一行人走进去看,人家住了好些户,街上两排的酒楼茶舍一应都在,只是都关上了。
从外面看来,处处都灰扑扑的,显然很久没有人打开过,更不要说开门做生意。
街上寥寥几人走过,郎朗天明落下阳光来,照的城里人神色有些惊疑。
一众人左顾右盼,眼看天色要落下来,侍卫们都在找住处。
很可惜,找了几家发现都是小门小户,并不能歇息。阿林保为此还推开了一家客栈,结果里面只有灰尘,床板都是坏的。
有人看着弘昼一副养尊处优的模样,拒绝之后倒是说了声,“这里人少冷清,小镇上没什么好逛的。咱们人采买赶集都是去县里,平时来的人也少。你们真要住下来,倒是前面的王府可以。”
“王府。”
“是咱们的王首富,去年出了事,府上就慌着让咱们族里打理。”
“那就是大宅院了。”
“是大宅院,就是晦气得很还闹鬼。”
“”
弘昼的笑脸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那人看了只觉得果真如此,丢下一句关了门,“你们要真心住,就去问族长,就前面青墙的门户。”
“青天白日的吓谁呢这世上怎么会有鬼”
阿林保本能皱眉,他从来都不信这些,但不是怀疑对方,只是觉得这些都是无稽之谈。
画南有些害怕,他小心的看着脸色不好的弘昼,“那要是真有呢”
“有也不怕咱们是血气方刚的男人论起来应该是鬼怕咱们”
阿林保说的坚定,三个非正常男人脸色也是复杂极了,本能的靠近侍卫们。但事情总是要主子点头,他们才能真的入住。
万众瞩目的弘昼手指掐了下指尖,他讷讷点头,“谙达说的是,咱们是人,鬼应该怕咱们才对”
侍卫们闻言就去找族长,借了钥匙将里面的灰尘拍了拍,果真是可以住的大宅院。
弘昼站在院子里,直直看着眼前的小湖。,,大家记得收藏网址或牢记网址,网址 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报错章求书找书和书友聊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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