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迎亲当天的事情, 富察府对于回门之事愈发上心。当心又要蹙眉头, 除了最开始表示恭敬外,二房的人都没有吭声露脸。
这也是张佳氏许多年来极为风光的第二天。
第一天是三天前,第二天就是弘昼陪着回门,看见她又亲亲热热的喊着额么赫。既不像许多女婿那么见外, 也不像那身份的高傲。张佳氏简直受宠若惊, 等到弘昼和富尔敦等人在前厅说话时,她带着佛尔果春回屋里说悄悄话。
佛尔果春精神很好, 张佳氏拉着她问,“王府里可好王爷待你如何怎的这么早就来了”
张佳氏一张口就说个不停,见到佛尔果春笑这才止住,然后看着她,“你先答这几个问题。”
“额涅放心,王府里应有尽有, 王爷也说府上事宜都让我来即可。您都不用担心,这几日为了庶务我都忙得很呢。王爷做事都是紧紧有条各有安排, 今儿能这么早来还是他催促的。”
佛尔果春牵着张佳氏的手,笑着拍了拍以作安慰。张佳氏听了欢喜, 脸色又一转,“你这孩子, 王爷是男子, 粗心一点不在意。可是刚刚入门, 你就只顾着庶务无暇其他, 不是让人觉得你是个心眼俗气的”
张佳氏恨铁不成钢, 觉得佛尔果春因小失大了,细声细语的在她耳畔细说男女的相处之道。
佛尔果春原来是不在意的,不过听到张佳氏提起没过门的侧福晋和格格两人,她的神色才有不同。但她还稳得住,静静地听着张佳氏说完之后,手指才搅着袖口动了眉尖。
张佳氏看在眼里,“怎么了难道王府里还有什么女子”
“女子没有,王爷他,他确实是头一回。”
佛尔果春这句话几乎低的没了声响,张佳氏是个多年的妇人,什么没有见过。她当时神色没有兜住,引得佛尔果春一把扯住她,“这话你可不能外说”
“你个孩子,才嫁了几天就忘记额涅的性子了”像这种闺房私密小事,张佳氏就是疯了都不会说出去。
佛尔果春也是害羞,抿着唇笑,“王府里只有一个使女,不过跟了几年还是干干净净的。瞧王爷的性子,也是知道尊卑嫡庶之人。就是,就是,万一这争得不是人呢”
“不是人”
张佳氏皱眉,竖眉低呼,“什么东西难道说的那个洋鬼是真的”
“洋鬼”
“就是那个俄罗斯的公主”
“额涅王爷如果有意又何必这么不声张这种话你别说了,我是问的狗”
“”
张佳氏呸呸打了嘴巴,一脸严肃的听着自家女儿的第一个情敌。
弘昼不知道白白被自家福晋耿耿于怀,甚至严阵以待的准备缓解关系。他早就忘了前一天的事情,富察府的长辈们不好出面,干脆就让富尔敦十几个兄弟都在这里陪着。
因为如今朝上马齐最活跃,再加上自己的岳父大人,所以弘昼对这两房人最清楚。但是在要成为亲家之后,这一家的底细就全都看了一遍。
富察米思翰有四个儿子,他英年早逝,剩下的儿子们都争气。
老大马斯喀和马齐很得康熙的心意,不同的是马斯喀从入仕途开始就随着征战沙场,后来授平北大将军,列议政大臣。直到后来胜仗而归,上命留内务府总管及佐领。四十一年时授镶白旗蒙古都统,两年后卒死。康熙为他赐白金千,遣内大臣奠茶酒。还让胤禔往送去,赐祭葬,谥襄贞。
马斯喀少有在家里,膝下只有纳穆柱和纳尔泰两个儿子。
老二马齐就不说了,在朝廷上呼风唤雨,在马斯喀走了几年之后,因为太子之事栽了跟头就此悄无声息。也可能是他常年在京内,后院里倒是开花无数,光是儿子就有富尔敦、傅庆、傅德、傅广、傅成、傅明、傅向、傅良、傅兴九个。
唯一的女儿也成了履郡王福晋。
底下两个兄弟马武、李荣保都因为马齐之事遭殃。马武后来旋起内务府总管,迁镶白旗蒙古都统。等到胤禛登基之后,马齐就被授领为侍卫内大臣。可惜他前年卒了,胤禛看他实干,命视伯爵赐恤,授三等阿达哈哈番。
临终留下萨克查、萨拉、娜拉、保祝四个儿子。
李荣保是幼子,却是承袭世职,官至察哈尔总管也还不错。如果不是走得早,胤禛也会抓他来重用。但就是因此,临终就不像前面两个哥哥那么风光。唯一可以说上的,大概就是和马齐的后院一样精彩,甚至更胜一筹的生了九子二女。九子广成、傅清、傅宁、傅文、傅宽、傅新、傅玉、傅谦、傅恒。
大女儿是自己福晋,二女儿嫁给了皇太极第十子韬塞的长孙副都统萨喇善。也就是说一个堂姐一个妹妹,还都是自己的婶婶。
说实话,这一家人的人口真的让弘昼汗颜,更是百思不得其解。富察氏一门二十四个爷们,怎么渣爹千挑万选就给了他富尔敦那么一个傻货
呆头呆脑的,就是差遣的时候觉得他无甚心眼,对着还算放心。
至于什么富察家的希望
脸也太大了吧
还有,如果说他的婚事不是早早定下来,其他房没有长辈在,他们家是否会分开很难说的。
当然这个趋势看来,分家也是应该的。
弘昼对不是自家的事情不在意,夫唱妇随不是说笑的,如果他明确表示不喜欢,佛尔果春很有可能不会提起家中种种。上次迎亲没留神,这回马齐不出来露脸,这下一辈能出来的全都出来接待了,更不要说一些年长成婚有子嗣的。
成婚已经有子嗣的纳穆柱、纳尔泰、萨克查、萨拉等几个,个个都是骁勇善战。不过前些日子遣派将士去西藏之事,所以他们两个都不在,但是他们的儿子在啊
弘昼从来没试过,这么二十几个大大小小的男人男孩把自己围成一团,这场面真的是刺激。
他自己坐在上面说了两句话,大家的话题就开始偏了。富察家也有读书的人,张口也能出口成章,可惜弘昼读的不一样。在这个时代里,如果不是因为出身好,那他就是典型读歪了的反面教材。
说不定他书没翻两页,家法就让他低下头来了,再普通一点则可能是穷死。
一个人的能力有限,就算是绝世奇才,没有一定的机遇和条件也是不能成功的。
富察府的大抵知道一点,所以尽量避开那种咬文嚼字的话题,互相说了一会儿之后,很自然地说到了演武场上的事情。
再一会儿,大家都撸起袖子去比试打架了。
什么文章和实验,说出来很难得到共鸣,最多就是这边人感叹那边人唏嘘,还不如实在一点。未来有王者荣耀聚头团战,古有演武场上比威风。
弘昼把外面的衣裳脱下去,他以前经常和阿林保和兄弟们过招,赤着上身谁都不让谁。
开场的时候他就这么说,第一个上来的就是差不多年纪的傅新。傅新听着说不用让,但他还是礼貌性的过招,结果被弘昼毫不客气的摔了两下。年轻人都有脾气,也没有谁会愿意被一而再的欺负
傅新顾不得所以,扎了个马步,展露强壮臂膀抬起一挥舞。啊的一声,跟着就冲上去。
旁边看着的兄弟们看着一愣,“不会伤着王爷吧”
“王爷又不是纸糊的,担心什么”
兄弟们说着,富尔敦深以为然的抱臂在前,“王爷也是布库好手,每日里锻炼不可缺。你们可别想着客气,就算全力以赴还不一定谁输谁赢呢”
他们不可能欺负王爷,比试的人肯定就是年纪差不多的。像王爷这个年纪,有勇有谋在沙场上走过的没有几个,但是演武场的上的经验和平时累积的能耐来看,还真的说不定谁更厉害呢。
富察一家兄弟闻言淡定看戏,大家都是会手脚功夫的,正好可以观看评价自己兄弟和王爷的功夫高低。一招一式,或攻击或防守,样样都能说出一二三四来。
只有傅恒几个年幼的,叫着嚷着,站在一旁吆喝呐喊,唯恐天下不乱的架势。不拘于谁赢了谁输了,只要打中了又或者听到声响,当即就欢呼起来。
这里头抛去在外的,富尔敦算是年长的了。但他看着弘昼兴奋欢喜的模样,便笑着在旁边看戏,没有说什么不对。
马齐和叶赫那拉氏默默地在旁边廊道看着,半响后叶赫那拉氏慨然,“这王爷的兴致真是特别。”
“那是你没见过他高兴的时候。”
马齐见怪不怪了,他哼一声,“咱们家的子弟到底缺了些脑子灵活的,竟没有一个进科学院里。”
“爷说笑了,若不是王爷闹这些出来,以前也没从来没有人看重这些。就算没有人去科学院里,咱们家的孩子还是聪明的呀”
“有什么用”
马齐两手背在伸手,转头回去,一路上嘀咕,“再聪明也要讲究个投缘,话不投机半句多,咱们纵然是佛尔果春的伯父,又能顶什么用”
“哎。”
叶赫那拉氏随之叹气,而后恍然道,“真是被你绕进去了,这人和人也不一定都要投缘才说得来。咱们就专心一件事做好,踏踏实实的,王爷自然看得明白。那些东西再厉害,这真正听话好用的还是身边人。咱们富尔敦也是辛苦许久,你可不许再糊涂了”
“是,都听夫人的。只是想着王爷的脾气,你不知道,上回朝廷上西藏之事吵了一炷香皇上还在上面听着呢,你猜王爷怎么着”
“能怎么着”
“王爷眯着眼睛睡觉呢”
“这么厉害”叶赫那拉氏大惊,“这站着能睡着吗”
“不能吧嘿,这个是重点吗”
两人嘀嘀咕咕的离开,再次把傅新摔到一边的弘昼看了一眼,雄赳赳的勾手,“再来。”
“来”
一个不行,另一个纠结着上去。
男人们的世界是很难说的,就像女孩子见面之后,可能是一眼也可能是穿着打扮就决定喜欢还是厌恶。说不定十分钟之后,她们就是手牵手去茅厕的好朋友了。男人们也简单,上过王者荣耀,好队友就是好兄弟。
弘昼和他们一起在演武场上闹,之后又骑射之后,等到饭时的时候已经勾肩搭背起来了。
回门的日子,家宴也在一处,只是人多分开不同桌而已。于是张佳氏等女眷都反应不过来了,还是旁观过的叶赫那拉氏解释一通,佛尔果春连忙看向弘昼。
弘昼身上的衣裳已经换了另一件了,干净清爽,正在逗着二十弟傅玉抿酒喝。
傅玉的年纪其实就小几岁,可他又正好卡着还年幼的时候,所以弘昼自然的感受到了逗人的乐趣。
富察家孙辈就有几个年幼的,常常耳濡目染听到弘昼的名字,对此很是好奇。看着堂上欢笑,和几个兄弟和叔叔一起捧着小碗奶茶过来,“萨敦额齐赫”
弘昼看着傅玉喝的小心翼翼,想到自己第一次喝的时候,不由欢喜笑着。等到堂上都看着自己,这才发觉身边有几个小萝卜头,满脸好奇的围过来。
“额附”
“萨敦额齐赫”
“萨敦额齐赫”
弘昼完全愣住,半天才反应过来这声声姑父是喊的自己。虽然富察家没有任何意思,但是看过来的目光太多了,弘昼不得不抓头解释,“头一回听人这么叫爷,还真是稀奇。”
“哈哈哈。”
众人展颜,孩子们也跟着笑。
“萨敦额齐赫喝”
“喝”
“你这么小还喝酒”
“真笨这是奶茶”
几个小的看弘昼说错了,顿时嘲笑起来。富尔敦几人在旁边做样子的喊,“怎能这样和长辈说话”
是长辈,而不是王爷。
皮实的孩子习惯了吆喝,一双眼睛可怜巴巴的看着弘昼,“对不住,萨敦额齐赫,我知错了。”
弘昼摆手,“无碍的,爷还不至于和他们生气。”
“萨敦额齐赫喝”
几个顺势笑着喊,有孩子道,“阿玛说你喝酒可厉害了”
“错了,是说额附总是偷偷不喝”
所以你们就拿着奶茶来了
弘昼看着喊他额附的,“你是傅恒”
“对,额附咱们来干一碗嘛”
傅恒的年纪正正好,弄得弘昼都不敢说什么,只能把奶茶干了。他开了这个头,就不好不喝别的。
于是堂上的人笑看弘昼一只喝,一直喝。
这些孩子皮实,平时为了讨大人们开心,张嘴就来的胡话也有一些。弘昼一连下来很吃不消,旁边还有个小子一直捧着奶茶看自己。每次看到弘昼喝了就高兴,然后自己也开心的笑,再喝兄弟们骄傲的说,我阿玛说了萨敦额齐赫很厉害很能喝很
弘昼指着他,“你阿玛是富尔敦”
孩子一脸懵,没想到自己被点名。但他同时也欢喜极了,“对,是我阿玛”
坐在另一边开心得啃猪蹄的富尔敦笑容消失,他看着自家孩子指着自己,笑得像是捡到钱一样,“他说萨敦额齐赫您可好了。”
是夸奖声。
两人对望愉快,弘昼直接把他抱在怀里。才三四岁的孩子,随意轻巧的放在腿上,“你叫什么名字”
“福明。”
“福明乖,你阿玛还说什么”
“啊”
“都和萨敦额齐赫说说,”弘昼想到这孩子别具一格,自己捧着奶茶自己抿,“说了爷每天送一罐奶茶给你。”
揪手指的福明眼眸一亮,伸手小手指,“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
“驷马难追。”
弘昼配合的勾手指,然后就听着福明如数家珍背起听到的话。
小孩子是懵懂的,耳濡目染自然听了许多。但同时他们的环境不同,更早熟的他笑着道,“阿玛说萨敦额齐赫脾气怪怪的,不过好聪明好厉害好奸诈的就算遇到了坏人,也可以把他们打飞”
福明巴拉巴拉的说,看到弘昼满意的神色,他忽然停住的嘿嘿笑,“萨敦额齐赫,我是不是要做大人了”
弘昼莫名,“过几年你肯定就长大了。”
“那到时候萨敦额齐赫做阿玛了,我就可以带奶茶来找,找,找阿玛萨敦额齐赫的孩子叫什么”
福明惊天一语,顿时吓得佛尔果春呛了一口。她才嫁过去,家里就说孩子的事情了,怎么能有这么急
王爷不会以为她是催促吧
刚成亲的人面子都薄,弘昼也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但佛尔果春的动静传来,弘昼反而淡定的笑了笑,回想满族里的称呼,“是表弟,叫突纳混子。”
“对突纳混子”
福明开心的拍巴掌,“我长大之后,肯定有好多好多奶茶,我们可以一起喝”
“好”
弘昼哄着他,摸了摸福明的脑袋,发现他的身板很硬实。这孩子感觉到弘昼对他喜爱,一点陌生的感觉都没有,笑着随他摸,然后低声告诉弘昼,一定记得送奶茶来。
喝不了甜的,弘昼很难理解他对奶茶的执着。但是哄孩子可以,骗人却不行,所以他都答应了。
堂上多数人露出轻松神色,临到落日黄昏时弘昼才提着一盏电灯走马灯上车。
走马灯上的图案很精巧,画的是弘昼在外的所闻所见。佛尔果春看着,竟然把离别愁意散去。
弘昼见此递给她,“喜欢”
“嗯。”
“这盏送你。”
“这灯这么好,怎么好夺君子所爱。”
“没什么爱不爱的,大不了去了庄子里,你亲自给爷画一副”
佛尔果春抬头,“我画的不大好,要是不好看,爷可不能哭。”
“你可以试试。”
弘昼斜看她,轻轻挑眉,“爷等会儿就让你哭。”
换以前,弘昼不可能说这种话。但是开荤之后,以前看到过的话很自然就说出来了。
平稳的汽车里,还算宽敞的后位足够两人同坐。佛尔果春提着走马灯,她不会关,里头的灯就这么亮堂的映着彼此。也能清晰的看见弘昼原来是贴着自己坐的,不过他跑了几趟茅房,整个人就懒洋洋的偏着靠车门。
弘昼身量高挑,这种坐姿反而很轻松,眼角里还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味道。
他说得太坦荡了,以至于佛尔果春一瞬间没反应过来。等她品出来后,弘昼却倾了过来。
男子身形更伟岸,他含着笑意靠近过来,一只手也伸过去。
这是在车里。
佛尔果春想着后退,下一瞬这几天熟悉的味道扑过来,一手按在她柔软的椅垫,一手在走马灯上过去探向她的身前。
“王爷”
啪嗒
骤然暗下去的车内,两人呼吸很近,随着又变得遥远。
弘昼轻笑,“爷关灯而已。”
佛尔果春后觉自己的误会,深吸口气告诉自己没什么,“下回我知道关了。”
“是么”
弘昼坐直身子,整个人挨着佛尔果春,“天凉,这样更暖和。”
从前面后视镜里,最多看到弘昼而已,除非司机特意看后面。
佛尔果春被闹得没脾气,她默默地抱着走马灯,等好一会儿才道,“福明这孩子特别馋,奶茶这东西加了许多,吃多了是不好的。”
“爷知道。”
“知道”
“放心吧,爷的字典里宠溺两字和孩子没有关系。”
那和什么有关
佛尔果春忍着没问,但是撩了几次后忍不住浮想联翩来。略尝到这些许滋味,她忽然明白阿玛离世后,为何额涅这样伤心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佛尔果春睡了个好觉,第二天夫妻两动身去度蜜月的第一站,温泉庄子。
动身前,弘昼特意叮嘱人把奶茶给福明送过去。
福明也是大早上等着,因为阿玛说萨敦额齐赫向来说话算话。为防阿玛额涅把奶茶再次没收,所以他在兄弟们羡慕的眼光中守在大门口。
然后得到躺在手心里的一罐奶茶。
福明陷入沉思,这罐看起来像鼻烟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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