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的牙没了两颗, 这对于一个老人家的牙齿来说,简直就是壮烈牺牲。
吵得飞起的两父子顿时忘记了正事, 互相对视一眼起身走去。弘昼头一回看见, 康熙在丧事以外露出这么沮丧要哭的表情,他抿着唇想了想,蹦出两个字,“节哀。”
胤禛当即拍了他脑瓜子, “去拿个匣子来。”
“不,朕要把它们收着。”
“有什么典故”
弘昼小心翼翼的问,康熙摇头,“什么典故,朕要它们跟着朕陪葬”
说完他愤恨的看着那盘金瓜子, “还有它们”
“”
这叫什么
用最凶狠的表情,说最狠的话。
陪葬这是愚昧旧俗早就弃了,但是说笑拿瓜子牙齿陪葬, 还真的就是让人笑一笑而已。就是老人家现在在生气, 弘昼就算觉得好笑也要忍住。
康熙是真的伤心, 郑重其事的把牙齿安顿下来,然后放在一边叮嘱胤禛,“等朕下去了, 你记得和朕放在一起。”
胤禛没办法, 只能一本正经的应下来。
两父子吵的架被这么突然打断, 本来是在兴头上的, 结果不上不下的卡着。再继续是不可能了,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的放在心里。
他们吵的可不是这个,但是难得这么吵一次,自然是来日方长。
弘昼又坐了一会儿,眼看着康熙一脸不高兴,胤禛等下也有事情做,便邀请康熙去逛着玩。
康熙答应了,出门之后他问,“特意叫朕出来,又有什么歪主意”
“知弘昼者,玛法也我这嘴巴都没张,您就明白了”
“少奉承”
“没什么事,就是我和弘暟他们寻思做一桩生意,想要求问您。”
康熙虽然不是商户,但是该懂的都明白。还有这些买卖涉及的方面很多,到底有什么忌讳或者不可以的,康熙也绝对是一清二楚。别说什么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这现成的大师摆着,弘昼肯定不能放过。
更不要说这做的好了,以后是要出国买卖的,这国外许多年的恩怨和政策关系,康熙也是最清楚的那个。
弘昼和自己人使眼色,看他去叫人过来,自己则陪着康熙散步逛园子。
康熙巴不得弘昼来求问,人无止境,不可能是生而知之。最开始的时候弘昼在孙儿里面脱颖而出,除了他乖巧胆大之外,还有就是一脸的好奇。就算是弘皙,一开始到他面前都规规矩矩的,尤其到了长大之后。这样其实很好,毕竟是按着规矩来的。但是弘昼不同,他小时候就每天都是十万个为什么,问的问题还都很有意思。小到生活小习俗,大到一些他都不懂的问题。等到长大之后,他也没有说改变性子。
弘昼这样求知欲极高,康熙看了就欣慰。当然这不代表他就都懂了,小时候有小时候的问题,长大后有长大后的问题。久而久之,弘昼有事情就问他,康熙也很愿意当这个讲解的前辈。
就像是当初出游国外时候一样,但那个时候又不同。
路上的时候弘昼就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康熙听了点头,半路上就遇到狂奔过来的弘暟三人。一应都是急忙挺住脚步,然后弘暟行礼说,“好巧啊,竟然这样都撞见了汗玛法。”
弘昼白眼,康熙笑而不语。
弘暄碰了他一下,“过了。”
巴巴的追上来,还说什么好巧
弘暟也不生气,嘿嘿一笑摸了摸头,“咱们孙儿辈人多,可不是难得这么碰见吗”
这话也是在理的,毕竟一个阿玛都不够二十来个儿子分,就不要说底下上百个的孙儿们了。像弘昼这种,要不是幼年的时候就一起培养起的兄弟情分,估计和其他兄弟一样对弘昼是看不顺眼的。
没办法,旱的旱死,涝的涝死。
一干孙子们争气,康熙当然是很乐意讲解的。五人干脆就到旁边的亭子里坐下,奴才们连忙备下茶点,他们则高谈阔论起来。
弘暄几人心里激动又害怕,他们从前可没有这样和康熙说过话。再说康熙以前很喜欢去尚书房,还总会点自己阿玛和伯伯叔叔们来监察,可谓是童年阴影了。后来还是弘昼邀请他们去沙龙交流会,看到不一样的康熙和氛围,这才不至于心里打怵。
可就算是这样,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三人几乎都不说话,默默地旁听。他们毕竟不是康熙手里交出来的,知道的事情有限,也不像弘昼之前就打好了底子,所以说的时候都很详细。
走在时代的前线可不是说说而已,这里面掺杂的东西太多了。如果贸贸然的一头摘下去,自己又不清楚这经济的笔画含义,还有大清的政策,以及与各国之间的贸易关系。那就算是送一门绝佳的生意,估计也能把自己做死了。
康熙说了半天,其中弘昼也跟着添了很多话,最后两人口干舌燥的停下来,等着三人自己消化,顺便脑海里谋划着生意到底怎么做才行。
“你们这个也不错,朕上回在普鲁士也看到了十几个国人,就总想着要回来吃口自家的饭。”康熙捧着茶抿了抿唇说。
弘昼点头,“可是要把生意做到那边去不容易,倒是可以接着送信的机会宣传宣传,让他们吃到了,就知道好了。”
“你也莫要顾着这些,觉罗学的事情也要看着才行。”弘昼说的眉飞色舞,康熙自然就提醒他还有一件大事,还没有落实下来。
弘昼神色一顿,他之前生气的时候说撂开不管来着。事后自己还是了解了部分,但是折子一直没有递交上去。在这个宗族都有族学的年代,觉罗学其实很有必要的,所以才被他戏称为皇家学院。
毕竟他们都是去尚书房读书或者陪读,亦或者有才学的在府上做先生,教育的问题始终是做的最好的。
可是宗室呢
觉罗学即为此而办,八旗各于衙署旁设满、汉学各一,觉罗子弟八岁至十八岁者俱令入学,分习满、汉文。政府每月会发银米、笔纸。每旗派王、公为总管,觉罗二人为教长。于笔帖式内拣选能翻译者一人教授满文,礼部派教习一人,教授汉文,兵部选善射一人,令其教射。再每年春秋二季各旗总管王、公亲自考试,登记档案。优者取为文生员、翻译生员。
十二年的义务教育,可以层层筛选出很多有才能的八旗子弟。
想想胤禛最近有脾气,弘昼免得多些事端,干脆就把这些和康熙说一遍。胤禛说的时候就有了大概,弘昼负责添上去,再加上一些后来者的一些看法和建议。广开民间学院,康熙大约还会有别的看法,但是在宗室里寻到良才为我所用,他自然是抚掌赞成的。不仅赞成,他还很是高兴,“这才是正经的要事,你回头就上交,把事情好好落实下来。”
“那这个事情谁做”
“自然是你这经济生意的事情需要,但他并没有那么必要。”康熙担心弘昼掉在了钱眼里,语重心长的说了起来,“何况你之前办了科学院和各家分院,有些事情也该是通的。”
弘昼也是没办法,叹了一声,“这不是我不愿意,就像您说的,我这真的太多事情要做了。而且科学院就是一个吃钱的洞,又拉了这些分院,我都要养不起了。”
“养不起”弘暟等人也看了过来,满脸的不相信。
这种说真话却没人相信的经历太多了,弘昼自己都觉得好笑,“真的,科学院里就有百人,其他分院也有几十。再加上往年考进来的吗,那都是还要再教的学生。就算有补助还有各项资金来源,可这人越来越多,花的钱也越来越多,我怎么耗得起啊”
“你不是有卖使用版权还有其他什么经济生意吗”
“那是一次性的合作,而且有部分钱都充了国库。像白路那些的东西只能拿来造福,要是再不来个赚钱的,科学院都开不下去了。”弘昼说的一把辛酸泪。
弘暄看得唏嘘,竟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绣了花的帕子,“擦擦眼泪。”
弘昼根本没流泪,他看着帕子没要,反而多看一眼弘暄,“你还挺风流的。”
弘暄笑了笑,“可就算这样,这可不能马上就做好啊汗玛法方才就说了,这对外的生意不好做,还不知道国外的人怎么想呢。”
“想办法试一试就可以了。”
“什么办法”
“我还没想好。”
弘昼犹豫了一瞬,这些话半真半假,但他真的是很缺钱。可一时之间就是想不出该做什么,整个人愣着没有主意,索性就和兄弟们开始准备干活了。
他犹豫着找机会把折子递交上去,但还没有做,宫里就传来了不好的消息。
年贵妃没了。
弘昼也是看着年氏入府的人,他当时愣了一瞬跑了出去。清幽凉快的屋子里,弘昼冲进去看见胤禛背着自己,那单薄背影有些许佝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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