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昼差点被酒杯摔了出去, 但在听到这话的时候, 很努力的把酒咽下去。
咕咚一声。
“我不要”
“”胤禛不高兴的白眼,“朕说了给你”
“那不然给谁”弘昼丝毫不弱, 指着腰板瞪着眼, “那怎么的你还想给弘晏那小屁孩”
不是弘昼对年氏所出的孩子有偏见,但他们出生的时间都太后面了。一出生就是贵妃之子,家中还是受重用的大臣, 衣食住行生来就是尊贵至极。这些东西, 说不上嫉妒,因为生的晚也基本上没有了他去争抢的份。
不仅仅是弘昼,就是所有人都没有想过弘晏。
毕竟胤禛不是那种公私不分的人, 弘晏的宠爱几乎都寄托在敦肃年贵妃的身上。如今人没了,虽然说胤禛看着没人看轻视,却也多少和从前日子有差异。
胤禛对这些事情是最清楚不过的,但他只想着弘晏不被欺负等,就已经是尽力而为不再插手了。
弘昼这话有恃无恐,胤禛愣是被噎了一下。当年皇位之争几十年的风云硝烟, 感情到了他做决策的时候, 已经分明到对方有恃无恐了。
一点都没有被争抢的愉快
胤禛心里不高兴,哼了一声, “按理说弘历才是满族大家之身,裁夺更有决定。”
“可您要的不是只会裁夺利益的人。”
如果是这样的话, 胤禛收拾这么些年的烂摊子, 也就是白费功夫了。
其他事情弘昼不敢说, 但是这些在众人看着不敢随意置喙言语的大事上,弘昼仗着日夜相随的经验却能大胆言说。不仅大胆,内心还无比的确认相信。
可即便如此,任是谁听了都觉得这话有点狂。
胤禛看着自己亲手培养大的小狂草,扭头懒得看他的样子,心里却觉得很满意和欣慰。他将酒一饮而尽,而后放到弘昼的面前。
弘昼自然的跟着续上,两父子默默地没有说话了。只是都动作一致,喝一口酒,再默契的仰头仰望星空。似乎那摸不着的天边,有着他们不停探索和渴望的东西。
当然,胤禛是没有的。他对天空没有任何向往,甚至没有康熙那样的飞行痴迷症。嘴上说退了,只怕还不知道何年何月呢
弘昼一点都不慌,两人就在帐篷外吐着浊气,等着夜风中越发的有了凉意,这才酒意上头。
胤禛转身,一手放在脑后随之仰着睡下去。弘昼见此随之转身,直接仰后睡在胤禛的大腿上。软枕有软枕的好处,肉枕有肉枕的妙处。弘昼大大方方的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和姿势,就这么眨巴着天空望着。
他自己都不记得了时间,只是冥冥中有一瞬间好想睡过去了,然后耳畔一声,“你这样也不行。”
不行
什么不行
男人怎么可以被质疑不行
弘昼本能的皱眉,抬手的啪的给了一下。
睡不着觉,想起方才两人话语的胤禛,忽然接了下一句。他说的一本正经,但在两腿间受伤的瞬间,胤禛直接一个蹬腿把上面的脑瓜子丢出去。
弘昼恍然的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滚了半圈趴在垫子以外了。想想他有点没明白,一脸迷茫的左右张望,然后看着胤禛,“阿玛,你睡觉怎么也不老实”
“滚”
胤禛说的很是中气,弘昼不得不灰溜溜的回去了。
永璧年纪小,虽然白天安静的睡了,但实际上还是被吓着了。耿氏对他很是担忧,佛尔果春干脆就在跟前哄着,最后还把永璧留在了那里,也算是宽慰老人家的心。至于永璧这个孩子,他半夜里是很乖巧的,定时定点的起来吃一口奶便乖乖睡下。
不会说很娇气的择床认人。
佛尔果春才从耿氏那里回来,听说弘昼去了胤禛那里,她还拿着毯子和披风过去。结果远远看见两父子亲近的挤在一起喝酒,她站了半响没有上前,也没有多此一举说留下东西让奴才们备着。
身为格格,佛尔果春对阿玛的记忆依旧鲜亮。虽然和弘昼的那种方式不同,但只要想起来就觉得心里发暖。
眼看着两父子如此,佛尔果春想到李荣保的时候,心底里都没有那么酸涩了。她是笑着回去的,知道自己这一夜是自己睡。却不想刚把床给铺好,正要和身边人聊两句时,弘昼却回来了。
“王爷”
“嗯,睡吧。”
弘昼睡眼惺忪的爬起来,走了会儿过来困意依旧很重。他眼皮都是耷拉着的,随之就在现成铺好的床上一趟,被子一盖呼呼大睡。
佛尔果春心中无语,白日里事情闹得这么大,多少人都睡不着。方才额涅还说,幸好永璧是个不懂事的孩子,所以才能放放心心的睡下。如今看来不是年纪小,应该是随了嫡亲阿玛的缘故才对
旁的奴才见了,低着头退了出去,把帐篷的帘子拉紧。
佛尔果春根本睡不着,她见此跟着到门前,顺便问问富察府里的事情。当初因为打理王府的事宜,弘昼很大方的直接内外奴才各送了两个好用的。因而她不用多费力气,自然有人跑腿为她尽心尽力。
富察府一切都好,虽有些事情,但大家都是平平安安的。
等她听了两句之后,里间甚至传来了打呼声。奴才说话声一顿,引着佛尔果春走开两步,并极快的交代汇报完毕。
佛尔果春听了回去,心想王爷一路奔波。说是凑巧回来遇到了地龙,可谁知道路上经历,回来的时候又是如何的
当真是自己不称职体贴。
弘昼不知道自家福晋这么温柔贤淑,在他睡觉的时候反而自责反省起来。反正等他睡醒起来,只觉得是神清气爽。尤其是一睁眼,佛尔果春已经为他准备好了早膳。
“爷这些日子都在京外,大抵也想着这一口了”
佛尔果春为弘昼准备的是酸粉,大热天的起来吃这一口开胃早膳,弘昼不用吃,光是看着就精神起来。他忍不住搓搓手,看着佛尔果春满是欢喜,“还是你体贴,昨儿回来闹哄哄的,夜里用膳的时候阿玛他们心不在焉,闹得爷都不好用膳了。”
感情你昨夜还饿着了
佛尔果春不信,却是抿着唇给了三分面子,“那真是委屈王爷了。”
“确实确实。”
弘昼两下洗漱更衣,坐在桌前就跟着用起了早膳。佛尔果春在一旁坐下,“另外还有五碗细粥,爷先喝口粥再吃。”
细粥很是讲究,一个小碗端过来,还没有大汉一口闷下去的多。
弘昼用膳的时候也不算粗鲁,但想要多吃两口口味的人来说,细粥是不错的选择。他享受的喝了一碗,便听佛尔果春问,“可好喝”
“嗯,还不错。这厨子的手艺不错,有火候。”
“是呢,不过咱们府上的也不差,柳氏近来就很爱吃。”
弘昼皱眉,“怎么突然说她了”
在他心里,虽然有些喜欢柳琴书,就像刚刚谈恋爱的人一样时而响起。甚至这一路回来时,弘昼还看到了一支朴素的簪子,想着买给她。既有心意,又不会太扎眼。但是规矩是规矩,佛尔果春自己都忙不过来,怎么会突然关心起使女了
要知道,因为柳琴书成了他的人后,府里的小奴婢也是浮动了心思的。不过弘昼还没有半点行动,佛尔果春和听音就里应外合,默契的全都掐死了。
前者是不喜欢,后者是基于职责。
佛尔果春提起平时淡漠的柳琴书,笑了笑,“正是要提,如此才算是恭喜爷了。”
弘昼不蠢,他当初因为李秋濯的位份不好动,再加上弘历为了高氏的事情扎了胤禛的眼,所以柳琴书在府上的待遇一切如常。不过不再像以前一样做个奴才,还另外拨了院子和一个小奴婢过去作伴。
他王府里空,也不会亏待人。
想想走之前去了几次那处院子,弘昼眉头一动,“那确实是好事。”
“柳氏性子文静,有了喜后就不爱走动了。我想着人闷着也不好,所以就让她去别院里住着。”
弘昼是有别院的,不过他自己都去的不多,如果不是身边人佛尔果春根本放不到那里去。但是放在那里,就少了王府里的争斗,正好柳氏不用因为身份的原因总是要请安和行礼。身边的环境松乏一些,也不至于说把自己先闷着了。
佛尔果春作为有孕产经验的前辈,对于柳琴书也是照顾十分周到了。
当然,如果柳琴书这样都没有安生的生下孩子,就纯粹是她命里劫难而已。
弘昼本来就怕几个女人间的争斗,要不是因为胤禛一口气给了他三个人,他还想着没有喜欢的人又非要再来几个,那就学弘历一样。要朝鲜什么的有语言代沟的女人等,话语都说不通,某种程度上就少了很多麻烦。
这可能想当然了,但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可惜他忘了自己没有这方面的权利,也好在渣爹对他用心,暂时看着没有一个是面甜心苦差异很大的人。
诶不对。
琴书有孩子了
弘昼忍着嘴角的弧度,“那她昨儿还好”
“还好的,”
认真的用完早膳之后出门。在前后无人注意的地方,忍不住的跳了两下,然后才去找康熙请安。
石中等人看见,也是见怪不怪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
经过一夜的修整,外间已经传来了具体的消息。昨儿巳刻,京师忽然狂风暴雨大起,而后发生强烈的地震。皇宫里、圆明园和畅春园这几处,都跟着掀动了桌椅,打碎了器皿。这里尚且如此,京师方圆百里之内均有明显震感,尤其是西北方向尤为突出和严重。
竟有二万多人死亡
底下还有许多受伤之人、房屋建筑等都需要及时处理。弘昼等人心里早就有了数,昨儿就设想了几种可能和方案。如今一听,却是最严重的,自然不容再有懈怠了。
会议开的雷厉风行,几乎在汇报上来之后,众人就举荐进论。虽然也有人缩了脖子,但也比平时更有工作效率。
胤禛最后下旨安抚,凡有屋宇倾圯者,均拨银两以作修理之费,并严禁官吏克扣。对八旗兵丁每旗赏银三万两,圆明园八旗兵丁,每旗各赏银一千两以为修葺屋宇之用。此外,还赏给满、汉大小文武官员每人半年俸银。
弘昼再让看着,亲自带着圣旨来宣旨,又在众人前调派。
因为害怕还有第二回,第三回的地震,所以胤禛的龙椅搬到了殿前。他大大方方的往那里一坐,弘昼也跟着在底下做二把手,父子如常的默契配合。
这两年,有时候不用说的话胤禛都不张口,弘昼就像是代言人一样。
大臣们早就见怪不怪了,有幸远处这么看到一眼的耿氏和佛尔果春却看的别有色彩。直到永璧醒来发现熟悉的亲人都不在,正闹着找人,这对婆媳才恍然的赶回去。
天灾人祸来的突然,谁都不能防备,最多就是做好后来的防护。弘昼跟着盯了一下,歇下来后才汇报自己的差事。
胤禛对此觉得还不错,便让他最近去上书房去代考察学业。
弘昼自己读书的时候,去上书房几乎就是镀金,后来的日子还没有去如意馆的多。让他去装老大考校功课
哼。
那真的是太有意思了
自己当年受尽折磨,转过来去折磨别人,这心里差别简直就是一个天一个地。弘昼去之前先出宫,一是去看望伊丽莎白,看看这个异国公主惊魂地震之后的生活状况。得知她虽然还没有打动胤禛,但是生活上依旧尊贵,心里也就放心了。
顺便的,再说一些听闻安娜一世女皇的八卦新闻等。
看着伊丽莎白大变脸色,弘昼便开开心心的去看望柳琴书。
别院听起来不大,却不比圆明园小到哪里去。柳琴书是使女,但身份特别,也算是半个主子过来养胎。院子里的人待她还不错,弘昼过去看得时候,发现她面色红润。想来日子过得很好,连着身形好像都丰腴了一点。
唯一让他惊讶的是,陈嬷嬷竟然也搬到了这里来住。
陈嬷嬷先是行礼,之后道,“听说这院子的景色好,福晋说了之后,奴才就仗着守院子的名义过来享福了。”
“应该的。”
“这一胎很好,王爷放心吧。”
陈嬷嬷笑着说,她不知道弘昼又没有顾虑,但她住在这里,自然就会对这一胎的孩子放心。想来福晋富察氏把柳氏放过来,也是有各方面的原因。
即便如此,陈嬷嬷也不讨厌,反而觉得很好。
柳琴书模样都好,在贵妃娘娘那样养的也安静听话,就是太静了点,反而要磨练出几分心思了。母为子女而强,柳琴书知道这个意思,学的时候也很用心。
弘昼对于这些安排很满意,他抚着陈嬷嬷慢慢散步,嘴里就叮嘱她好好的注重身子。至于柳琴书,最多是闲着聊两句话就好,不至于大家都闷。
至于差了几十岁阅历的两人聊什么,还是教什么,弘昼都不会管。
陈嬷嬷也不会乱来。
弘昼深信她,本来是两三天来一回的,他也慢慢控制这一周来个两回就差不多了。至于其他时间,都用在正事上面,又或者偷空去实验室里扫扫灰。
然后就到了他去上书房的日子。
弘时弘历说,他们两个和几位皇叔,已经轮流去了上书房很多回了。弘昼常常不在,所以这次上任就干脆一连去一个月算了。
这肯定是胤禛交代的,弘昼想着没有太抗拒,第一天入门就看到了自家二十四叔胤祕和六弟弘晏带头在前。
胤祕当年在科学院里,日子虽短确是吃喝一起。看到了他,第一反应就是亲昵的挤眉弄眼。不知道的,还以为弘昼是来给他撑腰的。
弘晏今年虚岁十四,比胤祕就小一岁,也是到了相看福晋的时候了。但敦肃皇贵妃后来身子弱,连带着弘晏也很文气,再加上是幼子。所以宫中对他都宽容几分,也是上书房中一哥了。当然这里面比他年纪大的,还大有人在,就是分量没有他足。
哪怕现在他还没有当差,人生阅历依旧空白美好。
弘昼这么一想,就对弘晏看不顺眼了。他坐在椅子上,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然后才仔细的看弘晏的衣着打扮和精神面貌。
年氏进门时直到走后的长相,一直都是出类拔萃的那个。作为她的儿子,弘晏也是一个很擅长长脸的人。清清秀秀的,却有几分不凡贵气。
不会女气,也没有纨绔子弟之类的气质,反而是温润如玉的。
那样子看着,就像是后来年氏正式得宠之后的样子,宠辱不惊,温温柔柔的。
弘昼目光很直接,他大大方方的看过之后,问旁的总太傅,“今日都学了什么”
“回王爷,是春秋庄公元年。”
弘昼连忙回忆鲁庄公这人,很自然就想起了长勺之战,再仔细的话也不是很熟悉。他想着免得装大,反而让人觉得他在刁难,便稳着点头,“这一段好。”
所有人听见后,不约而同的挺直腰背深呼吸,准备迎接和亲王的问话。
每次过来考校的王爷等人,都因为是皇上令下的原因,所以不管是谁都会表现的格外认真。再怎么样也会张口问上两句,或者挑个人显个高低来。尤其是弘时那样的,他读书时候就刻苦,如今又是个编书的人,常常就会挑人来背书和解释。至于弘历有几回来,都说自己爵位浅,又与堂弟们亲近,所以都是张口问诗。
如果是和亲王的话,那会不会问些算术之类的问题
这几年上书房的算术等科目越发看重,有许多人学的很是辛苦,相反也有人很是喜爱。几乎是两厢差别,也使得一瞬间有人避开眼神,有人目光灼灼的看过来。
弘昼将此看在眼里,把那些积极和躲避的脸都记下来,而后道,“太傅平日是怎么考校的,爷今儿就看一看。”
总太傅倒还好,应了下来就和平时一样,做每日下学前的小测试。
众人主动或被动的轮流背书,弘昼始终坐在旁边听着。等到了弘晏的时候,发现这位六弟虽然生活娇气了,但读书时很勤奋的。从他进来行礼开始,弘晏就没有表现出别样的情绪,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在总太傅身上。等他背时,张口耿氏颇有章法和流利。
可见是下了苦功的,反而有两个不知紧张还是什么,磕磕碰碰差点背不下来。
弘昼见他们汗都要冒出来了,再看这好像是侄子辈的。想来越后就越养尊处优,倒是很谅解,“可是背不下来”
“是。”
两侄子绷着身子,眼睛直眨很是紧张。
那副模样太明显了,弘昼好心劝他们,“不用这么紧张,读书乃是长路漫漫不断坚持努力的事情,一时之间背岔了或是背不过来也是有的。”
弘昼的态度从头到尾都很友好,阿哥们的神态也随着变了变。
胤祕开心的和身旁使了眼色,看吧爷都说了小五过来才是最好的
按他自己的话说,宁愿做十张算数题也不想去背绕口的大段文字,那是身心上的摧残和折磨。
弘晏坐在不前不后,也能看到身旁亲戚们的神态反应,脸上带了几分不高兴。
可不管别人怎么样,永字辈两个显得呵呵笑,还说的特别的官方,“王爷说的是,下回一定背上。”
太傅们没有说话,同样笑着看阿哥们。他们当初教了和亲王几年,可谓是印象深刻啊
果真弘昼问道,“下回的事下回说,你们说是吧”
“是是是”
“所以这回你们是没背好还是背岔了”
两人不假思索,“背岔了”
当然不能说没背好
弘昼不知从哪抽出把折扇,啪的打开展出一幅敖犬图来。偏偏他像是英姿飒爽,扬起眉头,“那就背岔的那篇,不然同堂罚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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