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那个和亲王

    从最一开始, 佛尔果春就知道弘昼是什么人。富尔敦跟在弘昼身边,她偶有听闻便得知了五六。再到那一天初次见面,他们眼中彼此萍水相逢,毫无涟漪就决定了所有。

    她心中想,家中想让她入王府怕是不可能的。

    佛尔果春如此和二伯说了, 没想到两天后就送来了圣旨。她不仅嫁了,还是嫡福晋。

    可怎么会呢佛尔果春怔愣一瞬, 而后赧然摇头。便是有自己权益又得宠的王爷又如何婚事也不过是看皇上决策罢。

    佛尔果春理所当然的想着,当初富尔敦在耳畔夸赞的许多话,自然而然的就略了过去。她觉得百闻不如一见,只可惜当初一见太过短暂, 只能静静的等待婚期将至。

    曾经翻阅了无数本书, 也曾踏出过京城的十几岁少女自觉如此, 直到那天。未来人毫无章法,爬上墙头,躲在窗后来看自己。佛尔果春随着视线看去,正好看到了俊秀少年眼眸弯弯的笑。

    不过一眼,佛尔果春心中慨然,这就是她想象中的一生。

    甚至是更好的一生。

    想象中的相敬如宾, 又或者更加亲近敬重, 入门之后更是全然的体面。佛尔果春从来不奢求什么情爱,对于弘昼的好也都一点一滴的记在心里。但无论如何, 出自大家的她受到教育不同, 比起浅薄的情愫更相对于能摸得着的东西。

    比如对她的好, 还有他们之间的孩子。这不是佛尔果春太冷静,实际上他们二人都如此,真正说来的感情夫妻之间还没有这血脉来的深。

    佛尔果春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所以走出了自己的院子后,一个尽职嫡福晋的本分她都会做到做好。

    推出柳琴书,虽然由她的私心,实际上也是公平的。

    柳琴书身份太单薄,但她最早跟着王爷,又是一心向着。后面生的不管儿女,佛尔果春都愿意让她安然生产下来。

    当然,这也是王爷心里愿意的前提。

    如今柳琴书到了别院养胎,那府上总要有一个出挑的才可以。永璧年幼还要人照顾,自己也无暇顾及再仓促怀喜,佛尔果春每日里闲情逸致的养孩子,亦或者去后面的竹林看看大熊猫们。对此不再多加插手,只要保证不发生过分的事情就好。

    额林珠察觉其中,也不再那么小心避让,邀宠的行为自然大大方方。她从入府之后,心思就是众人皆知,弘昼也是心知肚明的。额林珠一腔柔情与用心,弘昼受之欢喜,每每回府时,几乎一半时光都想要去听听书睡个觉。

    既是享受,也是休息。

    相比起来,李秋濯则像是给人的印象一般,清清淡淡的半点都不着急。小院子里的人看得心中浮躁不安,跟着她来的竹枝也问,“就连柳使女都出了头,格格怎么还这样不慌不忙的”

    李秋濯闲着无事,自己拿着小盅在制香,闻言不以为然,“柳使女是旧人,王爷自然待她不同。”

    “可格格生的最标致了,就是不打扮都艳压群芳,若是再去园中走走岂不好”

    虽然这是最普通的招术,但不可不说是最适合的。模样出众绝色的女子,站在园中游走,花团锦簇不仅压不下她,反而衬得她更有几分活色不同。

    竹枝斗胆言语,李秋濯手下不停,说话时和她本人一样,轻轻地一句,“掌嘴。”

    彼此是一同长大的,竹枝张了口就知道不对,闻言更是没有半分不满,低着头默默地打了嘴巴。

    她家格格是多才情高傲的人,以前在府里看着姨娘们争宠,像这种以色侍宠的事情最为不堪。若果是真的到了那个地步,格格宁愿断了那份心思,清贫苦乐至少心平。

    那掌声打在嘴上不留情,李秋濯默默地数了数叫停。

    她自小生得好,一张脸上的眉眼五官也是无可挑剔。好在颜色并非媚艳之流,所以幼年和姐妹们都相处的还算不错,爹娘对她的姿容更是骄傲不已。别人对此很是羡慕,却不知赞赏的目光看得太多了反而不喜欢。

    李秋濯这么觉得,却也没有笨着急于表露,反而因她眉眼都是温柔,更觉得就是温婉性子的人。

    说起来,王爷他看着自己的神情与人一般无二。

    不过他不是女子,没有羡慕与嫉妒。而自己身为他的人,却也没有露出半丝痴迷。

    王爷他是喜欢自己的脸,仅仅如此。

    李秋濯的手摸了摸脸,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让她生出几分欢喜。心中没有太多的负担,又想到了额林珠。

    不知道她牵肠挂肚的,到底是什么

    当真这样叫人痴迷

    李秋濯百思不得其解,但她在制香的时候顺便多做了一味染在书签上。那里面带着自制的淡香,就像是焚香一样,在一段时间里都有味道,让人闻了心神舒缓。

    弘昼收到的时候很喜欢,毕竟胤禛给的鼻烟壶很醒神,但有点太刺激了。一回两回还好,平常都拿来用,等到晕船等需要时,药效也就变差了。

    许是看着弘昼喜欢,等奴才送完东西走开,传消息的奴才很自然的说了一些王府里女人们的三两事。

    王府里都是弘昼的人,大大小小的都会留神,偶尔也会说这些八卦小事来。尤其是最近额林珠那里,就是添钱另外叫厨房做吃的,这种小事情也都被记着会有闲说。

    弘昼不是想监视,但不得不说底下的人太会做人了。

    王府里一派和谐,弘昼虽然没那么清楚洞悉女人们的心思,不过看着这种平静的表面,他当然是高兴的。休息的好,出门办差的效率好像都高了。

    尤其这一年没有科举进京,大清的目光几乎放在科学院的招生考试上。

    胤禛这回不帮他,弘昼也真正的当了一回主考官。以前他都是随意吩咐一句,大大小小的事情和决策自有人来。这回除了之前的出考题外,连场地细碎,来往学生在京中事情等等都要过目。

    不仅是京中,还有各省。

    科学院与科举一般,都是全国制的,甚至还有另一批条件筛选后的国外选手。每年的考试分为初试、复试和院试三种。

    初试则是各省人在家乡的知府县衙报名,报名成功之后静待佳音。光是报名这件事情,就有一些门道。前几年里有些人看着热闹,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兴冲冲的跑来跟着闻闻香,其中就有一些底子不干净的。弘昼早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说过,考生的品行很重要,若是作奸犯科、德行不佳之辈更不能容忍。毕竟入选之后大家都是同事,到时候进了科学院里更是要朝夕相处,相处好不好不说,别到时候反过来帮着外人就遭了。

    当然时代和环境影响,难保不会有一些无辜之辈,所以都让他手下的直系人士盯着。只要有一些不对的,之前的案底可以看,但也要自己再查一遍。

    如果是真的不妥,那就依法处理。若是品行问题,则记录档案。无论如何,最终敲板都要等到弘昼点头才能确定。

    许是有些有所耳闻,亦或者当真很少,所以基本上都没问题。倒是人数上多了,前几年有些仓促,再加上人少无所谓,考场就在县衙里。后来科学院渐渐出了名,每年报考而来的也蜂拥而至,索性就将城外的自助站扩大。另辟两楼在旁,一楼为科学院为名送来的一些书籍和摆设,不仅是以前人的成就,还有这些年科学院的发明成果摆着激励人心。另一楼则为了公平起见布置的考场,考试当日所用纸张等等都是统一发放。

    也是因为这个,大城之外临时搭建的小站,自然而然和京外一样都成了一处小镇。而且这处小镇来往人多,尤其是自助站旁一圈的,都是这些不走科举脑子灵活的学生们。

    还有商人们眼光独到,随之在旁投资生产等。

    初试是纯笔试,是看学生的个人思维和基本底子在哪里。基本上真的有这方面兴趣、天赋和勤奋的学生,初试都是毫无难度,最多是看高低而已。

    复试在当地大省的科学院考,分为笔试和面试,前者是根据当代时局的考题,只要认真的看过报纸,以及自助站的书院都能知道一些。面试则是中华科学院和当地科学院分院各一位教授,以及当地的知府等人亲自面试。主要看看考生的自我水平,以及是否有笔试作假的可能。有个别优秀的考生,还可以拿出自己之前的手工创造等物。只要不是太差,反正看了多少是加分的。

    一路上披荆斩棘,才会到院试。

    院试,顾名思义就是到中华科学院来最后考试。也是往年弘昼都会做的事情,自己亲自前来举行开放式的考试。分为笔试、抢答、还有展览以及提问四关。可以说是考试,也可以说是近代化的学术博览会。

    毕竟一个真正有用的人才,需要的不是死记硬背的学生。就像是科举学生一样,如果只是死记硬背,考到举人就已经是登天了。若是有几分灵活脑子,或许能够考到进士,入朝为官。但是真正聪明动脑的,一般都是在朝廷上巧舌搬弄,亦或者是一位实干的大臣。

    而科学院需要的,仅仅是后者。

    前者也不是不可以,在一定学识的底子下,可以把他换到科学院的外交部里。绝对让中选的人发挥发热,不存在所谓的冷板凳现象。

    弘昼想着这回是自己完全操刀,索性连初试复试的考题都是亲自把关,其中还加了几道附加题。不影响整体成绩,但可以在基础上看到一些更出众的人才。

    他如此想着,就等着收一批真正的直系人手。但可能是他更认真的原因,初试之前竟然就闹出了问题。

    弘昼的题目没有错,设定的章程也是对的。外人可能不知道,但监考和内部人员都知道今年是他完全亲自把关,还结合之前几回的考试经验做了微微整改。底下人有眼目睹,个个都是提着口气想要做好本份。

    然后就发现报考的人中,竟然有十几个留着底子。

    这种底子不算什么,入了官场的人都见怪不怪了。富家子弟出身就有钱,父母娇惯奴婢环绕。权贵之子更是身份煊赫,自家嫡庶之间都有风雨,更不要说其他了。这些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主子少爷们,似乎生来就是高人一等。什么狎妓、赌钱、杀人等等,每一年里不知道发生了多少。

    就算是朝中有律,可山高皇帝远,只要事情压得早,处理周全就神不知鬼不觉了。以往都是这样的,偏偏弘昼设的规矩齐整,就是品行不佳都要三思斟酌才定。

    今年可不同往年。

    众人犹豫再三不好隐瞒,决定原原本本以及各种关系都写在折子上,由着弘昼自行决定。当然这只是部分人,还有人只是表面汇报,更甚至还有人私底下通风报信。想着趁事情闹出之前,叫人快去妥善扫清尾巴。

    如此就算是抓着了,待认真去查也不过是一个冤枉,说不得还得有几分同情。

    可弘昼是谁

    早不是当年毫无羽翼的得宠小阿哥了

    王府里有人出街买了块糕点的小事都有嘴来说,这种大着胆子知法犯法,偏要欺瞒的大事怎么可能不知道

    就在折子送到他面前,弘昼是一边看就一边听着人汇报来信。他默默地听完,然后认真的把所有折子看完,手指在案桌旁敲了敲,百思不得其解,“他们怎么会认为爷不知道”

    “大抵是乡中霸王,不知道头顶上的月儿有多圆”

    汇报人王包子讽刺回话,他就是当年王首富的遗孤。因为钱财缘故,一家人被谋财害命,自己也被丢到街头行乞。他年幼的时候受了许多苦楚,若非有幸遇到了王爷,这辈子还让那歹人猖狂。

    想想歹人被去势后日子凄苦,却又日日夜夜都不能自断性命的苟且。王包子不是那种正义凌然乐于助人的好人,但他心底里却容不得这种不堪。

    所以他跟在王爷身边守规矩,又跟着读书识字,等到艰难的考了个末位童生,便自荐要跟着王爷身边。

    弘昼看他读书这么痛苦,也没有太过为难,毕竟自己也是尝过那种滋味的人。他身边那么多人鞍前马后,王包子也算是有上进的人,隔三差五总能带来外面的一点消息。今日的消息更让他重视,手指头抠了抠案桌,显得有些不高兴,“真的是老虎不发威,当爷是叮当猫了”

    王包子不明白,一脸好奇,“叮当猫是什么”

    弘昼白他一眼,“叫你不好好读书。”

    什么书里还说叮当猫

    一只猫有什么了不起的名字还奇奇怪怪。

    王包子怕还要被说,索性就不再张口问这个,就像平常一样继续告状。他可是做好了准备的,一看这里面有问题,当地的父母官就被他小小查了一下。

    顺带再附上一层关系利益链。

    弘昼听着的时候,喉咙里滚了滚,端坐着垂下眼眸,心底里不自觉的跟着算了起来。这样混的父母官,还有那一层的关系里面,要是抄了的话怕是发了

    不算很多,但至少可以充公让科学院的几个部门再无压力的研发几月。

    这个主意很不错啊。

    弘昼听得神色越发认真,脑袋还时不时的跟着点一点,神情竟然是说不出的愉悦。

    致力于告状大业的王包子看在眼里,心下愈发痛快的说了起来。

    当日,和亲王府的书房来往走了几人。待到夜色落幕前,几人身影随着出了京城。

    弘昼对于这种主动露出尾巴的人不会放过,他让人去把尾巴揪出来。自己手里拿着所有的证据,再一副依法行事的样子,直接叫人去宣问了当地的父母官。

    他其实也是留有了余地,算是给父母官一个机会。说得好听是将功补过,说得难听是狗咬狗。

    大早上起来看到和亲王身边人来说话,几处官员吓得汗毛直立,胆子小的还有最初就有意的官员倒是直接。不多犹豫的应下,转身成了铁面无私的好官,收罗证据就叫人去那些有底子的考生家中抓拿。

    这些人都是当地富绅,亦或者大臣的近亲,平日里都是有头有面之辈。甚至数代以来,都是当地的经济和门面支柱,平头百姓走过的时候都觉得沾了光彩那种。考试想要报效国家,光宗耀祖,结果门都没有摸到。县衙里却有人大清早来敲门,然后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客气像是抓拿罪犯一样将孩子带走。

    府中的老爷们气得吹胡子瞪眼,可惜官差拿的是京中人旨意,说一不二。

    威风大半辈子的老爷们气得倒仰,不得不四处奔走消息。有人得知后收了手,但也有人因为子嗣艰难,舍不得这一个要铤而走险。

    弘昼还在看着二心的父母官怎么做,他的行为就引起了争议,还传到了京中。

    这里面的功劳是谁,不言而喻了。

    弘昼听闻之后,一个眼神暗示下去,这阵争议的就像是星星之火遇到草原一般。眨眼功夫就肆意生长,火势吞噬了许多人的目光。

    朝中大臣,京中八旗,甚至是报纸上都有言说给百姓们听。

    十八余人,因为罪情缘故都被扭到大牢里,审的审查的查。经此案子的官员也经历了一遍彻查待遇,完全落实不放过一人的政策。而这里面的考生中,还有几个颇有才气天赋,也被暗示着写在报纸上。

    一时间,京中人都在探讨报中问题。

    何为人之贵

    这种大事,朝中更是议论纷纷,看到弘昼的时候都会侧目多望一眼。不知道心中如何作响,却也没有说近身问一句,亦或者是得罪的行为。

    弘昼对此很满意,眯着眼睛像平常般打盹儿。他迷迷糊糊的听着人说话,忽然发现竟然有个愣头青站出来,当着弘昼的面给胤禛直言告状,言语中职责很是犀利刻薄。

    言官嘛,说话都是不饶人的,张口更是各种法律和道理。古人大臣们若是嘴拙一分,便毫无办法的压着灰头土脸。这种时候,丢个脸面不算什么,莫名其妙顶了罪名也是有的,还连带着牵连无辜。

    可惜说是很讨厌了。

    弘昼从打瞌睡中清醒过来,眯着眼睛看着那愣头青,“唧唧歪歪的,你谁啊”

    一身官袍的愣头青气得一脸通红,他寒窗苦读多少年,终于站到了这里。每每上朝相对,如何会不知道他是谁

    堂堂王爷,竟然这般故意羞辱他

    可耻

    弘时见愣头青气得说不出话来,眼神却变了又变。他心里摇头叹气,很是体贴的在旁回答了弘昼。

    反正就是一个小官。

    弘昼点点头,从脑海里翻出这位小言官的家世。这种靠嘴巴吃饭的人,弘昼全都记得,毕竟他无论怎么做都少不得被点名。平时他不在意,反而笑盈盈的对着胤禛挤眉弄眼,丝毫不放在眼里。

    但人总不能没有脾气不是

    弘昼张口就将小言官的祖宗十八代说了,“听闻金大人早年家贫,所以迎娶了一门商户女子。而那商户女子的外婆,便是四川都江罪人张全福的姑婆。”

    商家都讲究利益,这种关系其实并不亲近。但是他这么一说,就莫名其妙的拉近了。更何况你想,这么不亲近都帮着说话,你敢说没有猫腻

    绝不可能

    胤禛是讲道理的人,更何况这是自己的儿子,他淡淡的看了小言官一眼。

    小言官顿时清醒了过来,但他依旧正辞,“和亲王连路边乞讨者都多有照顾,为何偏偏抓着这些学生不放”

    弘昼恍然大悟,“说得对,杀了多浪费,还是发配西北思想改造比较好。”

    “”

    小言官无话可说,回家大病一场。降罪圣旨没等到,和亲王反而关怀的送来太医和补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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