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6章 快乐的皇帝

    新元三年春, 入关后就总在草原上不安定的准噶尔彻底败落。

    清军倏然间兵力大胜,犹如草原上的狼群成群结队的随着狼王前行。入目之处,皆是他们的脚下之地。

    大军倾轧而上, 狼群嚎叫奔驰在草原之上。那些一直困扰着大清的部落, 还有偶尔蠢蠢欲动,又时不时戳一下的势力等, 全都被他们记在心里。无论是于公的大清国土,还是于私的记仇脾性, 大清的反攻开始就像是开闸的洪水。

    有一滴流出, 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

    弘昼就稳坐在宫里,每天都能听到一到两回的即日讯息和捷报。大军表现太过厉害,甚至在几次直接攻击下,军中士卒几乎没有牺牲。

    这只是对方被打的戳手不及,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的缘故罢了。只要再给一些时日, 必然就没有那么容易。等到以后其他敌方者, 也会严阵以待早有防备。

    可那又如何

    他们要的就是要少牺牲的胜战,此时好用,自然就不能吝啬。当然计划之中,他们就没有想要准噶尔等有机会反应。

    不止他们, 还有西藏等地。

    在弘昼看来,只要是原来诸夏地图上的土地,自己就没有理由让出去。如果之前让了, 那只能说是之前。一个国家强大之后, 国土和国民之重不是三言两语可说的。

    这也是很重要的威名和强盛表现。

    弘昼把意思说了, 底下人就彻底贯彻。一来是君令如山,二来是他们自己都摩拳擦掌等待太久了。

    胤禔作为那一辈最早带兵行军的皇子,曾经也在战场上风光得意过。可惜世上多有意外,再加上自己的年纪也大了。从他之后,便是胤禵接过了那一棒。

    当初胤禵做了大将军王,可谓是意气风发。尤其是后来两位大山都完全支持他,相比起在京城那张椅子坐着不能弄,胤禵就是脱缰的野马,跑的那叫一个欢快。心中更是志愿,要为惊扰了康熙大半生的敌人都扫荡出去。

    胤禵几次出军多是胜战,眼看着是要成了,可现实中敌人不止一个。彼此都有唇亡齿寒的思想,时不时的跳出来折腾一下,也足够恶心厌恶了。

    自家嫡亲的侄子也在支持自己,胤禵带着自己的几个儿子和侄子等人,在京外杀的一片血海。

    三月初,佛尔果春便顺利的诞下了皇三子。

    有了上一回的经验,佛尔果春也没有生永璧时候的痛苦。虽然也会很痛,但时间少了一大半。

    弘昼早起听到动静,特意过去看着。但当时佛尔果春的情况并不着急,所以又去上朝忙碌去了。但也和底下人吩咐,若是真的发动的时候,记得提醒他。

    奴才们不敢怠慢,见着动静就去叫他,却没想到他到那椅子都没坐热,孩子就呱呱坠地哇哇大哭起来。

    接生嬷嬷抱着孩子出来道喜,第四回当爹的弘昼看着那只小红猴子,眼睛一眯竟然老道的在里面看着些许门道来。

    这孩子长得有点不像他

    不过身板很好,竟然和他出生时候相差无几。

    孩子健康,足以可见母亲十月怀胎的辛苦和用心。弘昼一视同仁的把小三抱在怀里,“皇后呢”

    “回皇上,皇后精神不错,正在擦洗身子。”

    听说过弘昼的脾气习惯,接生嬷嬷笑着说道。弘昼点点头,小三似乎没有闹清楚情况,除了嘴巴动了两下之外很安静。他等了会儿,差不多后进去里间看望。

    弘昼直接坐到床榻边,“辛苦了。”

    佛尔果春脸色有些白,好在热水擦洗一下少了几分狼狈。她靠着软枕躺着,眼睛往上看了看,“看着他,就不觉得辛苦了。”

    弘昼将一边肩膀抬高,让孩子的脸蛋露出来,“小三胖着呢,你这个月还是好好休息为好。”

    什么不辛苦,那都是一时之间麻痹自己说的话。再说弘昼自认不是很会和女人打交道,但他生活环境在这里,耳濡目染也明白有时候女人说的话是不能信的。如果你信了,说不定这新生妈妈还会自怨自艾起来。

    心理不舒服,家庭也不和谐。

    这问题可大了去了。

    弘昼有意表现几分体贴,笑容也是温柔的模样。佛尔果春却愣住了,她狐疑问,“小三”

    “嗯,排行老三嘛。”

    弘昼不以为然,古人的小名都是为了讨巧才有的,尤其是穷苦人家还越贱的越好。可他们不可能这样,比起贱名更喜欢他的小名元福之类的。

    不过名字想这么多没用啊

    孩子真的读书学习的时候,他只认大名,所以弘昼也就面对永璧的时候敷衍了一句小胖。等到永琅的时候,他也就是一个小二打发了。

    如果是佛尔果春,她不会接受的。但很可惜,永琅的生母是额林珠。比起好听一点小名而言,远没有弘昼对她笑一笑来的意义深刻。上面开了先河,没道理下面就要改了。

    再说有什么好改的

    大不了也就是大胖之类的小名,还不如就用小三。等到孩子以后长大了,除去外面明白小二的意思,最伤心的总不会是自己孩子。

    佛尔果春自己给自己建设心理,几乎眨眼间就接受了,“也好,小三好记。”

    “大名朕也想好了。”

    佛尔果春闻言期待看去,“是什么”

    “瑞。”

    今年的战事影响,弘昼心情很好,当时挑挑选选择了珌。只因这字是与兵器有关的玉,可惜音与永璧相撞了,这一点康熙等人能接受,他却不能。更重要的是,永璧的名字是康熙千挑万选定下的。

    古代的字都是象形字转变而成的,戉的象形来源于古人的兵器石斧,也是王字定形的基础。紧跟着辟即为戉,璧则是由辟而来。在那些远古文化中,璧与戉之间可以画等号的,都是王权的体现。

    弘昼不是很在意这些,但是康熙很是认真,他自然就不能像小名一样敷衍了。正巧这孩子怀上的时间一推算,正巧是海外传来喜讯,紧跟着经济和军事方面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待到今日,更是一切顺利得很。正巧他懒得纠结,就说是瑞。

    瑞,便是最好的了。

    弘昼自觉地很不错,眼看着佛尔果春大松口气的模样,他挑眉诧异,“很疼”

    说罢他后觉抱歉的起身,“倒是朕不该了。”

    佛尔果春当然不是因为这个,不过知道名字之后,她心里不再担心。加上自己才刚奋战一个孩子出来,即便有药的元素,换下心神来难免就会发痛。她笑了笑,目送着弘昼把孩子抱走。

    等到弘昼真的离开,小三,不是,永瑞在另一边睡下后,佛尔果春这才眯了眼睛。不过身子疼,再加上心里惦记着,佛尔果春只觉得是一会儿的功夫,外头就响起了哭声。

    那哭声铿锵有力,阵阵雷鸣一般,第一下就将她惊醒。

    佛尔果春这会儿身子弱,手臂也能用力,所以嬷嬷们都是亲自把永瑞抱进来看。即便如此,哭声依旧是惊天动地的嚎着响着。

    等到弘昼听闻的时候,小三已经抱着奶娘喝没了一边。

    弘昼一怔,没想到自己也有一个大胃王儿子的可能性。虽然小时候自己的体格也优秀,胃口也是比兄弟们好,可也没有饿到抱着喝扁的经历。

    这是得多饿啊

    弘昼惊住了,永瑞的奶娘安排了三个,照这么看估计是不够的。毕竟孩子越往后胃口越大,喝的东西消化的也快。弘昼当即又叫去准备三位奶娘,免得到时候还闹出了皇帝儿子都要饿肚子的笑话出来。

    贵族那一套饿的教育,弘昼是不可能接受的。

    这个年代,弘昼记在本子上和看不上的旧习俗太多了。

    饿的教育这套不用费心,他只要大张旗鼓的养着,申明着。底下的人自然就会跟着他来,尤其是看永璧等孩子都是健健康康的。只要想要未来的子嗣好,多数人都会采纳这些不同的建议。

    但有一些,却需要弘昼再次提起大刀来砍。

    那就是近亲联姻。

    这一点,弘昼忍了很久,真的有点不能忍受。之前因为康熙等人虽然有近亲联姻,但好歹是有些许控制那种。等到他去到国外,看到那些皇家贵族都是不伦近亲的那种,真的让他三观都有点跌落毁灭。

    毕竟这些旧俗,大清入关后就跟着汉族文化改变了。

    去年去江南一游,他看到有人吹锣打鼓的又是嫡亲的表兄妹成亲,弘昼顿时想起这事。他琢磨着找个机会来说,没想到来年开春就听到江苏一带有一富商喜事转悲的消息。

    那富商是典型的古人近亲联姻作风,再加上亲戚之间做生意互助互利,又是从小长大的。所以从发家开始,他们上有三代都是近亲。膝下继承的儿子,迎娶的妻室不是姑姑家的女儿,就是姨妈家的女儿。一直到如今的第四代,他们又是开开心心的一起联姻成婚。

    十月怀胎之后,生下来一残疾孩子。

    残疾孩子就算了,还是面部都有残疾的。长眼睛的一看,就知道这人长得不对。

    这种事情其实每年都有,但很多不明白。有明白的也不在意,最后联了两代之后就会往外找妻室。后者的选择,还一般是因为生意做大了,野心有多不想要牵扯太过紧密的缘故。

    弘昼有心关怀,看到今年出的头一桩事情,例子还是这么明显的,自然是快马加鞭的回宫禀报。一旦上报,弘昼准备的旨意和详细规定就要下达的时候,结果紧随而来的消息是那孩子死了。

    是被家中人捂死的。

    弘昼闻听后久久没有反应过来,将心比心,他今年又当了阿玛,其中滋味再熟悉不过了。更不要说,那孩子还是那一代的长孙,可谓是族中都期待的。

    如果不是生来残缺,他本应该是千娇万宠长大,而后被培养成一位带着家族一起再创财富的新家主。

    但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弘昼垂眸,看着墨干了的圣旨,整个人犹不可信。可这种事情不可能假,古人愚昧起来也非常人可以想象的。

    “皇上”

    耿长君身为礼部尚书,自然要跟着来谈谈其中。本来是好差事,结果这么被横插一手,耿长君很觉得郁闷。可郁闷归郁闷,总不能自己也不吭声的守着吧

    身为舅舅,耿长君喉咙里滚动清润一下,“世人愚昧,不若让奴才快将事情办妥下去微妙。”

    与其纠结饮痛,不如早一步伸张出去。

    弘昼点头,“再加一条。”

    说着,他重新提笔添上去。弘昼的神色严肃,耿长君低着头等待,直到圣旨落到他的手里后,便急忙带着出去。

    弘昼令下,旨意便会在最快的速度下完成。

    礼部奔走出去,京城内外以及直隶各省地方,即日限十日内分发布告张贴,天下告知。官平民五服内联姻,违者按叛逆论,斩

    也是即日起,京城内外和各省地方都要去巡查了解。即便是定亲的未婚夫妻,但在五服之内者也要罢休,并登记在册。遵依者为我国之民,迟疑者同逆命之寇,必置重罪。若规避投巧隐婚偷婚等,巧辞争辩,决不轻贷。同时要求地方官员严厉执行,更不许疏请联姻旧制,否则杀无赦。

    而这禁五服令,无论是八抬大轿的正妻,还是后来抬进去的小妾都包括其中。

    弘昼登基以来,这条令算是前所未有的严令和苛刻,突然出来之后将世人都闹得措手不及。明明之前是明君之人,为何忽然就出了这种昏招

    为何不能五服联姻

    无论朝中还是百姓,都自然的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只不过因为弘昼之前的铺垫的许多,自然就多了几分信赖。

    这种事情当然不可能想一茬是一茬的,先是公布,紧跟着就要说清来由和重要性。

    弘昼为此早就准备过,他没有多余的话,直接解释近亲之后的子嗣残缺和身体遗传等重大问题。一是扫盲,二是加深印象的举了往年和近年的例子。譬如江苏富商那一家,顺势就被官府抓拿归案。

    别管什么嫡亲血脉,杀了人就是不可以的。

    弘昼就要人拉出来杀鸡儆猴,以表示自己的决心,也能让世人看清楚之前的严苛条令不是玩笑话。作为皇帝,应该勤政爱民,需要改革创新,懂得农业经济,更要有杀伐果断的劲儿才可以。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人议论纷纷,朝堂之上更是上蹿下跳的快乐极了。

    早朝时分,除了当时的几件之外,几乎所有张口言论的都是有关此事。弘昼才走进去,就感觉到大臣们那炽热的目光。等他真的坐下去,更是众人轮流围攻式。

    都是十年寒窗苦读出来的才子,亦或者是权贵人家之后。别看有些人嘴巴好像很难张,平时也是内敛不言语的模样,实际上真心想要张口说人,那绝对能说的人哑口无言。

    弘昼虽然是皇帝,至高无上,但是满朝文武怼过来。这经历真的是,很特别。

    从小到大,弘昼都没有得到这么大的反对。唯一能差不多相比的热情,也就是当初登基之后的恭贺之声的。但现在的,却都是看似规矩礼仪下的暗示和嘲讽。

    真的是永生难忘,也足以可见这个禁五服是真的对他们的利益有所伤害。

    弘昼当初以郡王之名,就已经扬名大清乃至世界。回到大清的时候,虽然也有康熙的缘故,但当时各省百姓都会他展旗欢呼回国。之后的晋封亲王乃是登基,似乎都是理所当然众望所归的事情。

    可就是这样,也免不得底下有人不痛快,还想着要阳奉阴违起来。

    这就是利益。

    也是很鲜明的一堂课。

    虽然不知道以后如何,但是弘昼至今还没有被眼前的一切而得意。他的脑中还清明一片,看到这种不可控的场景,便如年轻皇帝一样,坐在上面默默地看着听着。

    神色上看着没有半点弱态,但他的安静就像是某种征兆。大多官员们心中自然的就多了些许信心,感觉他们的机会依旧还在,不约而同的言语更放肆起来。尤其是之前的几位老官员了,一把年纪捋着长须,还顶着那头长辫子头在堂上款款而谈。

    那模样,似乎弘昼坐在上书房里,而他们是诲人不倦的太傅们一般。弘昼对他们的听从,都是应该的。

    弘昼稳了几天,直到阿林保和王包子两人回来,亲自送上几份不同的资料后笑。再上朝的时候,他依旧坐在上方。

    官员们看着说了几天,应该都差不多了,便大着担子求弘昼将禁五服令给撤了。更甚者还将一些例子说出,若是忽然之间否了婚事,便有一些人家没了以后。想要另外谈论婚事,也必定是更难的。

    众口铄金,更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就是早有准备的弘昼,听得多了都有一点说不出的好笑,觉得自己就是十恶不赦的坏人一般。

    但他掐着时间算日子,发现已经不多了。

    也懒得再说。

    弘昼起身,他走下楼梯来,众大臣随之躬下身子。弘昼走到了坐到最后一梯,忽然间坐下。

    众大臣随之跪下。

    那满堂喧哗杂声,顿时就悄无声息了。就是那一张张高谈得意的面孔,也只能低着面对地面。

    弘昼抬眼看去,一整片恭敬弯曲的背部,看得他浑身通泰。嘴角笑了笑,手指在额头上点了点。

    “这几日,你们真的是让朕大开眼界。朕这个皇帝,原来当得这么一文不值”

    “皇上息怒”

    每个皇帝的脾气不同,弘昼一般张口就是要定罪的时候。如果再妄自张口求饶,结局只有雪上加霜这一个。众大臣自然明白,只能讷讷的求饶一声。目光神态之下,还都向着耿长君等望去。

    这也是近日最齐声的时候。

    弘昼嘲笑,“息怒朕可不敢,反正这朝中大事都是你们说了算,朕算得了什么”

    “皇上息怒。”

    “朕不敢。”

    “奴才不敢。”

    “朕在你们看来就是年纪尚轻的昏君暴君不如就听你们的”

    耿长君领着磕头高呼,“奴才昏庸无知,还请圣君责罚。”

    众大臣当即明白,异口同声道,“臣奴才昏庸无知,还请圣君责罚”

    一声之后,又是一声,再有第三声。那声之明亮,紧跟着就传到了殿外去。

    弘昼满意的点头,觉得舅舅这个礼部尚书真的应该挪一挪了。但是挪的远了,好像又不太方面,看来真的要好好想想才是。但当下,他依旧是一脸不痛快道,“既如此,那就按着朕原来的旨意去办。不过在这之上,再加一样二九令。”

    什么二九令

    朝中众人不明,但旁的石中却笑着拿出圣旨来读。

    前面有言所有有婚期或要过门的近亲联姻者,都要去登记在册。一是为了能够保证政策到位,二是不影响百姓的婚姻大事前提下,届时会让官媒了解情况再门当户对的介绍联姻。

    不能五服,但没有关系的其他未婚夫妻总可以吧

    古人又不是未来,许多都是盲婚哑嫁,最后远远看过一样或者幼时是认识的伙伴而已。不影响家中的打算,婚事又和原来一样相差无几,想来也是不敢有多余的意见。

    至于二九令,则是针对于即日起的适龄男女。不管十二岁还是十六岁相看,成婚都要等到双方年满十八方可。

    即所谓的晚婚令。

    弘昼的这个打算,早前在女学等事就有了苗头,佛尔果春对于女眷也是多有暗示。但他当时只是想着自然发展,倒没有想到眼下就有个上好的机会可以趁机来。

    上蹿下跳小半月的大臣们,突然发现自己主动的跳进皇上挖的坑,不仅自送机会还败坏了皇上对自己的印象。日后若没有个机会,只怕想上去都难了。

    说不准还要被贬官

    利益之前,大臣们只能自打嘴脸的应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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