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近朱者赤

小说:无论魏晋 作者:九州月下
    出远门总人有点保障, 魏瑾也不心急,和单谦之聊了聊, 把这事的章程定下来。

    如今北上草原找肖姑娘雇佣草原人肯定来不及了, 至于上党本地的士卒肯定不能用, 这会暴露他们。

    那么

    “就从上党的民工里挑选吧。”魏瑾如是说。

    单谦之微笑道“你要怎么选呢”

    魏瑾歪了歪头“奥运会不太好, 还是马术骑射来比比就好了。”

    单谦之从善如流“那便叫冠军大会吧。”

    冠军,是西汉曾经出现的列侯爵号,取“功冠全军”之意,到如今为止,拿到这个爵位的, 唯霍去病一人而已, 用来称赞军功之勇,再合适不过了。

    上党要举行冠军大会

    冠军可以直接升军中校尉参军护卫可以得到的赏赐

    这个消息瞬间传遍了游戏内外, 连网络都为这次转播权争得差点诉诸公堂。

    上党的庶民们更是激动了。

    流民之中, 不止是晋民,还有不有杂胡、乌桓、更不要说肖姑娘刚刚送过来的鲜卑少年队了。

    一时间,全民踊跃报名, 上党为此将水坝取石的场地平整出来,撒上炭渣, 修整成一处粗劣的跑马场, 马场中间就是靶场、跑步场。

    各种人才踊跃参赛,很是出了一些牛人, 尤其是鲜卑的少年队们简直是要秀出风格, 什么马上骑射百步穿杨, 什么带着马障碍跑,都是他的玩剩下的,当然,乌桓、杂胡、还有晋人都有能人出现,虽然数量比不过,但在质量上还是很靠的住的。

    这场大赛分预赛、初赛、决赛,耗时整整十五天,无数民众从十里八乡赶来,去看比赛。

    大量的炒麦子零食被消费,唯一讨厌这比赛的也就是扫大街的工作党们了。

    薄盛和徐策都在比赛中大放光彩,尤其是摔跤比赛中,徐策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冠军。

    比赛里还出一匹黑马,吴兴的豪族儿郎沈充在骑射中混了个亚军,只输给了来自鲜卑的少年拓跋六修。

    这场比赛中挑选出了一千健壮的儿郎,他们会带着一群玩家们南下驰援洛阳,同时给上党的产品做一个展销会,做为鲜卑王子的拓跋六修本来只是来送鲜卑民工的,结果沉迷比赛,耽误了回去时间。

    他最近因为父亲不愿意把肖姑娘赐给他生气,与父亲拓跋猗卢关系超级僵,干脆就请魏瑾帮忙雇佣他一起去洛阳,让他方便给草原上的老头回信。

    于是,到四月中旬时,一只千人骑兵部队在徐策、薄盛、拓跋六修的领导下,前去洛阳。

    徐策目前官位最高,薄盛和拓跋六修暂时是他的左右手,剩下的玩家是他的孽债。

    “三缺一,成都麻将来不来”长路无聊,但这些怎么可能困得了玩家。

    “我广东的,不太会哦。”

    “来个会成都麻将的,三缺一哦”

    “斗地主斗地主来不来”

    “手绘三国杀,七号马车,欢迎各路大神。”

    “那边的鲜卑哥哥,过来试试叶子牌呗”

    次日。

    军中聚众赌博的二十多个玩家被挂在马车顶上受风吹日晒,以威慑众人。

    行吧。

    “五子棋的来玩吗”

    “跳棋总可以了吧,来三个”

    “踏青队去村子里玩了,等下不要上路,人没来齐”

    “救命,有人被抢去成亲了”

    “大家快去救人”

    “终于把小姑娘救回来了,那个坠马的玩家还有救吗”

    “没救了,脖子断了,╮╰╭,马镫这东西啊,防呆不防傻,贡献奖就领了吧。”

    “哎,现在的网友啊,当年还有祈福的,现在死一个玩家他的就乐得跟过大年一样,也是醉了。”

    终于,到四月底时,一只上党军队吊儿郎当地在徐策的带领下来到洛阳。

    徐小哥一脸苦大仇深,孟岚骑着马坐在他身边,一脸微笑,两人同行的截图被放到网上时,又是一阵腥风血雨。

    这个延伸出来表情包有给孟岚嘴边加根烟的“看我抢到压寨夫人了”,有标注“一夜之后”,有在孟岚头上标注“爽”,有在徐小哥身上打“在恶势力手下求生的我”、“生无可恋”、“人生如此艰难”、“谁来救救我”

    很是娱乐了一番大众。

    然而这其实只是一个上党玩家的洛阳春游团而已。

    玩家们带着大包小包,一百多辆马车上带着帐篷和财物,身边跟着一千鲜卑骑兵,他们三三两两,郊游般地走在官道上。

    “前边就是洛阳了,看到那边没有,”风景党林游拿着纸卷成的喇叭,招呼着身后的玩家们,“最高那个台,就是洛阳的宫城,从那里可惜远眺城外。”

    “哦哦,”跟来洛阳游的玩家们拿手遮着阳光看远方那高台,惊叹道,“那怕不是有三十米高,怎么修的”

    “都是汉朝学的,汉是和秦朝学的,用石头垒成高台,然后在高台上修筑宫殿,这样可空气好,干燥远离蚊虫,”林游洋洋得意地解释道,“从周朝起就开始这么搞了,听说过债台高筑没有,说的就是当时周天子为了躲债上了高台,只要守住台阶,一般人就上不去。”

    于是玩家们又哦着,接着便是清点人数准备进城的时间,各家小组纷纷喊着一组二组集合,拿着挂着不同饰品的棍子,全然一副导游的模样。

    这时,徐策咳了一声,大声道“你们都是我上党的颜面,各自己穿戴盔甲,入城后,切不可如先前一般散漫,听懂了吗”

    骑兵都整齐地回答听懂了,玩家们则三三两两的哈欠着说知道了,一名玩家还嘴贱地道“徐哥好牛逼啊,大家快鼓掌”。

    徐策眉头一挑,伸手一指当先玩家“你,出例”

    玩家瞬间惊呆“不,长官,饶了我我就开玩笑的”

    但晚了,徐策终于怒了,给薄盛一个眼神,后者冷淡地一挥手,瞬间就亲兵上前,拔刀挥手,这位玩家瞬间贡献了一片马赛克。

    瞬间,玩家们噤若寒蝉,别说回嘴了,队形都瞬间整齐了。

    他再问了一句“听懂了吗”

    这次是整齐划一的听懂了。

    还有玩家使劲地盯着徐策,看他有没有变成代表犯罪的红名玩家,结果是没有。

    很快,人数清点完毕,林游一人一骑,独自去了紧闭的城门下,被人用吊篮拉上去,送上刘琨和魏瑾都加上了公文,在检查无误后,城门被迅速打开,大部队鱼惯而入,连鲜卑铁骑的步伐都几乎是同频率的。

    他们和身下马匹一样,身批铁甲,神情肃杀,在惶惶中的洛阳民众们看着这只军容整齐的强军,一时心中安慰不少。

    只是这些鲜卑骑士们好像都有点太年轻了点

    年轻是必然的,这些都是来上党打工的草原民工中挑选出来的年纪大点工人,马和人都是现成的,与每天和工坊打交到比起来,这些草原儿郎们当然是更喜欢骑马打仗。

    他的被安排到城东的兵营之中,而这里已经驻扎了一支军队。

    来迎接他们的是一名威武霸气的关西大汉,他身披重甲,那种身经百战的气势,是如何也挡不住的。

    徐策下马抱拳行礼“并州都尉,徐策”

    对面也回礼道“凉州督护,北宫纯”

    玩家们悄悄对视了一眼,他们过来时已经做了准备工作,知道这位就是一己之力保洛阳不失的凉州军神,是那种有他在,自己打个酱油就好的大神。

    两位将领相互交谈了下,知道上党过来的只有一千骑兵后,北宫纯略失望南边过来的王弥军有十几万大军,自己从凉州带来的,也只有五千铁骑罢了。

    他等徐策把手下将士安置好后,才与其商谈,说起洛阳如今的局面。

    洛阳分内城和外城,现在,王弥的叛军屯兵在洛阳南边的津阳门外,随时可能会发起对洛阳内城的攻击。

    如今洛阳主事人是东海王的心腹王衍,王衍不懂军政,只令他总领如今的洛阳防务,不知道徐都尉可有退敌之策。

    徐策知道北宫纯的意思,对方是想确认自己这只部队会不会听他指挥。

    “吾兵少将寡,愿听都护节制。”徐策淡定道,自己这点人要指挥权,是不可能的,大敌当前,还是相信历史吧。

    有这句话,北宫纯心中大石落下,不禁感慨道“也不知上党郡守是何能风范,其治下竟然都是你这般的敢于托付生死的英雄儿郎。”

    “为何如此说”徐策略好奇。

    “曾经有幸与一位叫姓严名江,字随水的上党使者结识,”北宫纯叹息道,“当时有人想要袭击刺史公子,当时我与其一同追击”

    他说着,讲了一个落入圈套和严江一起杀出重围的故事。

    徐策听得不断点头,就是笑得甚是勉强恨不得告诉他,以这家伙追踪寻迹、吹箭下毒无所不精的本事,怎么可能不知道对方人数,他是在骗你声望呢

    说到这,北宫纯感慨道“吾想回报一二,他却只是想知道吾凉州铁骑的来历。”

    徐策心说我就知道,于是淡定地表示是的,你说的对,水哥就那样不图回报的人。

    两人一番沟通后,北宫纯说出他的计划,王弥虽然人数众多,但多是从流民中招募的乌合之众,他准备带出猛士,出城迎击敌人。

    徐策明白他的意思,表示愿意一起抗击敌人。

    军人和军人的来往很是直接,北宫纯在凉州鼎鼎有名,常以精兵破杀羌人,所以对敌方的十万大军毫无畏惧,徐策也说他带了一些守城之器,到时愿意相助。

    两人一起去看对方的军阵。

    凉州重骑不像上党那么全身铁甲的苟,而是手持大盾与大剑,那盾长有一米七,宽有七十公分,和门板区别,大剑重二十四斤,长有一米七,组阵时,大盾可挡箭雨,冲锋时弃盾持剑,破杀敌军。

    唯一的问题是大盾与大剑是不同士卒分持的,能同时拿盾与剑的勇士,就那么一百多个,是他手下精锐。

    徐策展示了上党的箭箱,一发齐射时形如暴雨,就是上起箭来很是麻烦,上党的工程师们正在改进准备用箭带的形式加入箭矢,问题在于如今的标准化还达不到,总是要卡机。

    然后便是重骑冲锋,得到凉州将军的大肆赞扬,两人一番商业互吹,纷纷表示了你家的东西真好。

    玩家们被白天杀鸡儆猴后,纷纷乖巧谁都不想领贡献奖,另外就是讨论起徐策白天干那事情,那位被杀的玩家已经报案称徐哥这是杀人,引起一波网友的大讨论嘴贱该不该杀。

    结果很明显的,微博断案,人均死刑,绝大部分网友都觉得是这个玩家自做自受,连法律人士也表示游戏里的互杀真达不到立案标准否则那么多玩网游的,没几个不犯罪了。

    这个结果让玩家们纷纷小心起来,不再如先前那么无所顾及,在洛阳也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最多去林游的洛阳店铺里当当售货员。

    这时,又出了一个麻烦。

    洛阳的军事最高长官王衍和当今的傀儡皇帝,同时给徐策发了信,要招见他。

    徐策无奈拿着不同的文书,让林游去和皇帝解释,自己去见了王衍。

    这位当今的名士之首长得清明俊秀,风姿文雅,快六十的人看起来确宛如四十出头,远远看去,一派风流自在,仿佛一点不为当前的局势焦急。

    徐策拜见之后,王衍随意勉励他几句,询问了上党与刘琨的近况,夸奖他远来辛苦,赞刘琨心向朝廷。

    徐策不擅长和这种士族打交道,只能应是。

    王衍便失去了兴趣做为士族之首,他亲自招见一名武夫,已经是恩宠了。

    徐策退下后,林游也从皇帝那回来,表示皇帝对徐策没有去见他很不高兴。他也觉得这个小心眼的真是看不清情况,这个时候还去惹权臣猜忌有什么好处。

    累了一天的大家在军营里休息,又抱怨起什么床太硬啊,有跳蚤啊,没热水啊就很后悔,早知道这外出这么硬核,就不过来了。

    但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都这样了,徐策还不干,让他们随时准备登上城墙,使用箭箱,为出城儿郎助阵。

    赶鸭子上架,没办法,去呗。

    次日,洛阳城门大开,在城外驻守的王弥军看着一只铁甲军来到城门外,依托护城河驻守,手持大盾,军容严整。

    有“飞豹”之称的王弥大怒,立刻命前军发起攻击,无数箭雨落下,均被那门板一样的盾牌防得严严实实。

    城墙上的上党的玩家们也拿出箭箱,数学党们计算好弹道,箭雨爆炸一样落入对方人群之中,顷刻间将敌阵射得四散奔逃。

    北宫纯抓住机会,身前士卒,指挥全军冲杀,王弥的流民哪是这样的精兵对手,立刻被冲得混乱不堪。

    就在同时,后方的上党重骑也乘势而出,带起烟尘无数,轰然攻向对手营帐,马匹冲锋时的巨大冲击力根本不是普通人能挡住的,他们的弯刀,是上党出品,经过波斯历史有名的骑兵检验的力学设计,骑砍最优省力之选。

    一时间,尸山血海,将护城河都染成了红色。

    嘶杀、战鼓、军旗、悲鸣、火光,交织成一片天地无色的惨景。

    城墙上的玩家被感染,被这大战牵动心神,咆哮着助阵呐喊,有人甚至激动地不小心从城头掉了下去。

    这一场大战下来,王弥败退,双方收兵。

    玩家们第一次感觉到这么让人激动战场,有人被吓尿,也有人被惊住,他们早就知道这游戏太真实,但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真实。

    甚至他们都发出同一种感慨在这种世道里,得过且过,是不太浪费了些

    这种大争之世,这样只有一次机会,只是用来玩乐

    回到军营,玩家们虽然还是准备继续苟,但精神面貌已然大为不同,纷纷决定出一份力,无论哪个,他们的知识在这个时代都是无比领先,后勤也好、武器也好,甚至治疗外伤的知识都懂实在不懂的,也有知乎百度知网和无数愿意帮忙的网友啊。

    所以,在王弥又一次攻打城门时,玩家们用人尿和沙子提取了几斤白磷这牺牲超大了,摆上祭坛,以天降神罚之势,打出了这炸药。

    王弥军本就是乌合之众,被吓得四散奔逃,而这时,北凉与鲜卑铁骑同出,又是一番收割,追杀了二十多里,几乎将这“十万大军”全部打散。

    洛阳之围瞬解。

    但这些士族却没有一个来感谢徐策和北宫纯,甚至连个表扬都没有,王衍要求北宫纯不回凉州,而是留在洛阳驻守,将他提拔入禁军之中,至于鲜卑骑兵,奖励了几尺布,让他们哪来的回哪去。

    新来的鲜卑小统帅拓跋六修极其不满,就想好好在洛阳劫掠一番,让他们知道厉害。

    但这个想法被徐策拒绝了,孟岚把这次从上党带来的货物价格翻了一番,在洛阳收购米粮。

    然后让鲜卑十人一组,带一个能说会道的玩家,去城外的乡下路口熬粥,宣传上党之好,以此收拢王弥的流兵。

    这些兵匪四下散去,不知道又要造成多少无辜伤亡,不如带回上党用呢。

    于是玩家们在路口摆一口锅,放点野味煮进去,香气飘散,很快就有饥鬼一样的流民在周围窥视,他们要用自己的口才,把人引过来,引一个就算贡献点。

    其实不用什么贡献点,他们看到这些皮贴骨头、芦柴一样的活人时,那属于现代人的恻隐之心便会动起来,各种手法让他们来吃东西,收拢到治下。

    这其中,孟岚总结的诉苦大会话术是最有效的一招,说自己以前也是流民,然后去到上党,才过得像个人样,其中夹杂着饿时的感觉,还有亲人离去时的痛苦,很容易让流民们放下心防,嚎啕大哭地加入队伍。

    一月下来,就收拢了近万人,被上党骑兵们带着,浩浩荡荡北归。

    拓跋六修还是有些不满,觉得中原人和想得不一样,一点没有上党人大方,亏了。

    这时候,孟岚温柔地出场,用数学给他解释了一个到上党,可以产出多少粮食,然后这些粮食又可以供养几个工人,工人们产出的东西能换多少钱,换来的钱又可以买多少粮食,你们这次帮忙带回的人,我们可以折算成多少钱

    拓跋六修听完,小声地问“孟姑娘,我们可以再留些时日么”

    想到乡下还有好多乱兵,鲜卑的小哥哥感觉亏了一个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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