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到亚丁村起码也要个把小时的车程,你要是困的话,就在车上眯一会儿。”谢慕伸手替唐笑放下副驾驶座上的挡光板。
唐笑支起一只手,撑着头看向车窗外。
外头是连绵起伏的山脉,偶尔有一小块湖泊澄明如镜地镶嵌在这片一望无垠的旷野之间,就如海上明珠。这让他想起了他的故乡,蜀中唐门。
谢慕见他兴致恹恹的模样,便开口道:“不好意思啊,害你陪我跑一趟。”
“……我不是因为这个。”很奇怪,现在只要谢慕一张嘴,唐笑便知道他是看出了自己的不愉快。
“我只是突然想到,如果我的故乡也是这个模样就好了。”
他说了句谎话,唐门位于巴蜀中心地带,虽说也是一片青山绿水,却是翠竹环绕,机关层叠。这就是他心目中的故土,只是或许永远也回不去了而已。
他揉了揉额角,压下心中的一阵烦闷,闭上了眼睛。
唐笑至今为止仍是不太习惯坐车。谢慕没料到他有晕车的毛病,待察觉到他的脸色不对劲时已经晚了,他忙将窗户放下,把车停在了路边。
“笑笑,你还好吗?”谢慕的语气中透着些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焦急和懊恼。
“睡着了就好了。”唐笑按了按胸口,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你接着开。”
谢慕见他没有想吐,才犹犹豫豫地将车开上了大道,开启车载广播,将声音调到了最低。
唐笑是在一片朦朦胧胧的新闻联播声里睡着的,正如他在家的每个夜晚一样,他做了个噩梦……梦里他的身份暴露了,不仅警察将他认成了危险分子,研究员们还想捉他去当个活试验品。
唐笑乔装打扮一路北上企图逃脱围捕。然而这次,正当他仓惶地从被警察包围的小巷中钻出来时,却迎面撞上了一个宽阔的胸膛,那人一把抱住了自己,在耳边轻轻说道:“没事的,不用怕,你也不用逃,有我在这儿。”
唐笑觉得这声音熟悉极了……
“没事的,不用怕,你叫什么名字?”
他猛地睁开眼,梦境中的声音和现实中的重合在了一起。
转头看去,谢慕正隔着车门和一个小个子当地人对话。
“我叫阿布。”那灰头土脸的小个子男人答道。许是被谢慕亲切的笑容打动,他也僵硬地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我可以做你们的向导。”
待谢慕将车停好,两个人跟着阿布一起进了村子。这里虽说是旅游重点项目,但村里的房子瞧着实在破败。路修的也是七扭八歪,很是让人迷惑。
若不是有阿布做向导,谢慕可能真的会在这间村落里迷路。
“要直接问他吗?”谢慕不确定地看向唐笑。
“等等。”唐笑示意他将手机放回去。
谢慕听话地关闭了手机上那张照片,照片是问节目组要的,上头是那位食物过敏的住户。
阿布将他们带到了一户藏民的家里,藏民递过来的第一样零嘴正是酥油茶,谢慕接过喝了一口,顿时满口的腥膻味。他皱了皱眉,过了会儿才尝出另一种余香来。
见唐笑一脸面无表情地喝完了一整杯,谢慕奇道,“你不觉得腥吗?”
唐笑点了点头,“那又如何?”
不适对他来说只是一种习以为常的状态,更遑论是一杯带有异味的茶罢了。
谢慕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接口。
几人围着一张破旧的方桌坐下,阿布问道:“一会儿你们要进景区吗?”
来这儿的人大部分都是要进景区的,有些是没跟团的自由行旅人,也正是这群人会在当地找向导。他将谢慕和唐笑也当成了游客。
“你认识这里其他的向导吗?”谢慕问。
阿布以为是自己的服务没有得到谢慕的满意,整个人紧张了起来,忙摆了摆手,“我对亚丁区很熟的。”
“我们不进景区。”唐笑直言,“只是想找个人。”
说着他看了谢慕一眼,谢慕心领神会,掏出手机将照片递给阿布看。
“这是我的表兄,前几天来过这里,当时找大僧算卦要纸币,他身上没钱又实在想算,便找向导借了点,今天我们过来也是想要还了这几块钱。”
谢慕讶异地看了他一眼,最后还是选择了闭嘴不戳破这个谎言。
阿布将信将疑地看了眼那张照片,觉得唐笑的表兄和他实在长得不像。
“这样哦,那我帮你们去问问。”说着他便领着两人往村子东头走去。
谢慕特意与阿布拉开了点距离,问唐笑,“你为什么要说谎骗他?”
“因为说真话的话他不会帮我们的。”唐笑耸了耸肩。
“也是,谁会故意给自己找麻烦呢……”
谢慕点了点头,随后又问,“那一会儿万一找到了向导,谎言不就拆穿了吗?你打算怎么办?”
“简单,屈打成招。”唐笑留给了他这句话,便快步跟上了已经离他们十米远的阿布。
???
向导们也有各自的门路,此时都聚集在村东头的一间小房子里吃饭,阿布将他们领进屋,把照片传了一圈,果然有个男人便举起了手,“这人是我带的。”
“哦,那就对了,这两位是来还钱的。”阿布帮着解释道。
“还钱?”还没等那人说完,唐笑便抢上前一步一把夺过了谢慕的手机,问道:“你带他去了哪户当地人家里吃东西?”
那人手中的手机一下子被抢走了,心下正着恼,一个抬头,却瞧见了唐笑那有如实质的杀人一般的目光,立刻便缩了缩脑袋偃旗息鼓了。
他伸手指了指南边,“卓玛家,就是出门右拐,那条小巷里面的第二户。”
他有些紧张地吞了口唾沫,忌惮地看向唐笑。
谢慕跟着唐笑走出那间小屋时犹在惊奇,“他为什么这么怕你?”
“本能。”唐笑言简意赅。
跑江湖的当然本能会惧怕他这样的索命修罗。
谢慕摸了摸下巴,作出一副沉思的模样。唐笑回头看了他一眼,眸中露出了一点调侃来,“又要喝茶了。”
谢慕顿时苦了张脸。
但这回喝到的酥油茶却不像之前那杯那么涩了,而是有些甜,“这酥油茶里放了些什么,怎么和我方才喝过的不一样?”三好学生小谢不耻下问。
“哦,是鸡蛋和牛奶,怎么样好喝吧?”
关了录音键,他冲唐笑挤眉弄眼地比了个OK的手势,两人逗留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
“这下看他还有什么好说的。”晃了晃手中那存满了证据的手机,谢慕高高兴兴地走在唐笑身边,差点没一蹦三跳。
他忽然间拉住了唐笑的手臂,用下巴点了点远处一个算命摊子。
有些好笑地看向唐笑,他说:“我有纸币。”
“两位要算些什么?”那僧人拿出一个竹筒来,里面堆了好多竹签。
“呃……算桃花运!”谢慕福至心灵,张口而出。
那个老僧看了他们一眼,笑眯眯地将签筒晃了晃,随后递给谢慕,“诺,抽一支吧。”
谢慕随便抽了一支出来,一看——“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
“你这签底,做得也太凑合了吧。”谢慕不满地道。
那老僧只是微微一笑,扔给了他两枚杯筊,“掷出三次圣杯,这签便灵验了。”
谢慕却是不干了,“那你先告诉我,这签是什么意思?”
“你先掷了,我再同你说。”
唐笑在一边听他们一来一往却是不耐烦,“我帮你掷吧。”
“万万使不得哦。”那老僧刚要拦他,便见这年轻人眼疾手快就拿起了那两杯筊往桌上一丢,嘿!圣杯。
老僧捋了捋不存在的胡须,停下动作琢磨了一会儿,看了眼唐笑道:“你接着丢。”
唐笑不置可否又扔了两次,都是一平一凸,也就是所谓的圣杯。
老僧眯起眼在他和谢慕两人之间来回瞟了瞟,老神神在在地道:“本来这签面嘛,还要结合生辰八字来看,现在看来却是不用了。”
“天机不可泄露,我只能告诉施主,你命中的那个桃花运,就是与你最心有灵犀的那人。”
谢慕气得一个倒仰,“你这不是废话吗?”
“废话。”唐笑亦是在同一时间点评道。
谢慕愣了愣,与唐笑两人面面相觑地看了一眼,又同时转过头去左顾右盼。
最终还是谢慕先回过了神,“要是有那么一个心有灵犀一点通的人出现,我能不喜欢她吗?不行!你得还我钱。”
唐笑伸手制止了因为感情被欺骗还要再纠缠下去的谢慕,将人拖走了。
谁都没有注意,待两人走后,那老僧定定地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摇了摇头,“年轻人啊,不信命!有的是弯路走咯。”
回到车上后,谢慕塞给了唐笑一个小袋子,里面装满了糌粑。
“饿了吧?我看你刚才都没吃什么东西。”
唐笑摸了摸那个还热乎着的袋子,有些无奈地道:“我晕车。”
“没事儿,把窗开着就不会晕了。”
谢慕说着真就将两边窗户都放了下来。现在是深秋季节,霎时一阵冷风灌入车内,将他冻得一个哆嗦。
唐笑无奈,“我吃一点儿,你把窗关上吧。”
谢慕露出一个得逞的微笑,忍不住又要给他科普胃病病人的九九八十一项注意事项,听得唐笑直想掏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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