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工作人员拿了一袋子保鲜膜过来,唐笑颇为新奇地脱了衣服。随后他和时景禹两人便被五花大绑,因为缠缚地太紧,唐笑动了动身体,感觉行动有些受阻,不适地皱了皱眉。
这场拍的是九华仙宗前往赴约潜龙之战的灵船受到魔修袭击,温泓和凌云还有一众小弟子们都落了水,其他人的镜头十分简单,只有一幕广角,唐笑和时景禹却得在水中和“魔气”上演一段配合无间的打戏。
魔气是后期加上的,简单点说就是一团乱窜的会攻击人的黑气,剧组用了一根套着钢索的胶皮球代替魔气的走位,动作都是武指提前安排好的,他们昨天抽空已经演练过了几回。
唐笑本以为今天的拍摄会很顺利,毕竟是他擅长的武打部分。然而时景禹到底是个打戏新手,他上场后不是太过用力长剑脱手被甩了出去,就是在水里找不到平衡而脱离了原本设计好的动作。
数九寒冬的天气,灌在水池里的水温度很快就凉了下来。后面几次NG后,就连唐笑爬上岸的时候都忍不住哆嗦着身子。
然而没办法,戏总是要拍的。顶着湿透的服装根本就没法吃饭,于是他和时景禹只能饿着肚子再次上阵。
魔气一开始缠住了凌云的脚裸,一路拖着他往大海的更深处沉去,温泓率先发现了不对劲,拔剑就斩向那团黑雾。
时景禹拔剑,但由于受水中阻力影响,他的速度总是达不到武指的要求,持剑的手也不够稳。
这一回他几乎是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一气呵成挥剑砍了下去,长剑破开水浪,黑雾随之散去,两人往水面游去。但片刻之后,那恼人的黑雾又再度攻袭而来。凌云横剑一挡,两人被震开数尺远。
随后黑雾便绕着他们到处乱窜,道具师握着缠住胶皮球的铁丝一顿猛挥,时景禹或许是在水中憋气憋久了,反应慢了半拍,于是这一幕又被封白喊了停。
“咱们一个镜头一个镜头来,之前挥剑砍断魔气和横剑抵挡的镜头过了,下面拍刚才那段。还有三四个镜头就过了。”
封白见他们冻得不轻,显然也有些着急。
两人终于得以冒出水面换气,岸边有一台暖风机呼呼地工作着,唐笑和时景禹蹲在那儿等着封白和道具组沟通完毕。他和时景禹没什么话好聊,好在他们都急着取暖,纵使两相沉默,也不显得尴尬。
那边封白安排好了一应事宜,便又叫他们下水。
时景禹在岸边踩了个什么东西,脚下一滑,差点没从半米高的水池边缘直接栽进水里,好在走在后面的唐笑扶了他一把。他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几不可闻地对唐笑道了声谢。
唐笑冲他露出了个标准的假笑。
这一场因为有好几个特写镜头,又重拍了两次才过。最后魔气冲着凌云的胸口袭去,温泓御起避水诀飞快地拦在他面前闭上了眼,他没见到背后的凌云手指捏了个他看不懂的剑诀,灵剑瞬息回头,“噗通”一声钉住了席卷而来的那道黑雾。
随后剑气四射,将之剿灭地干干净净。
灵剑与魔物的对抗是后期的事儿,时景禹吊着威亚,借着钢丝绳的力道快速游动,挡在了唐笑的面前,随后闭上了眼。
唐笑眸底闪过一丝震惊,随后似乎终于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祭出了那不知名的剑诀。
“停。这段过了,最后一场。”封白长舒了口气。
赶忙让人给他两一人盛了碗姜茶喝。
两人似两只落汤鸡一般待在暖风机前瑟瑟发抖,手中还各捧了只搪瓷碗,时景禹突然莫名笑了一声,唐笑奇怪地看向他。
只见他用手中的碗和唐笑手中那只碰了碰,长叹了一声,“终于快结束了,干杯。”
唐笑想起了刚入组那天的饭局上,时景禹也是这么举着酒杯和严旭碰了一下,对她说感同身受的。
这算什么?革命战友情?
比起从前那些要取他性命的杀意,自始至终,时景禹对他的敌意在唐笑看来就如同芝麻绿豆一般,他顶多觉得厌烦,却不会为此就去憎恶这个人。
因此当这人表现出了那么一丁点儿的善意后,唐笑便也从善如流,冲他举了举杯子,喝了一大口的姜茶。
最后一幕意想不到的顺利,凌云和温泓向着高处游去,冒出了水面后,温泓质问凌云方才那魔物到底是怎么被剿灭的,又缘何只针对他一人。
凌云略有心虚地低着头避开温泓的目光,告诉他上岸再说。
至此,这场水中的武戏总算是结束了。
两人飞速地换下了湿衣服,裹上羽绒服,抖成了两只鹌鹑。
谢慕在另一边拍完过来时,便见唐笑缩手缩脚地蹲在地上。这可是难得一见的场面,谢慕立刻打开相机拍了下来。按下快门的那一刻,唐笑警惕地扭头看了过来,见是他,眼神立刻一软,含了点喜意。
谢慕快走几步奔向他,从口袋里掏出了几颗巧克力。
“我听说你们那场戏拍了一整天都没吃饭,小心低血糖。”
唐笑接过巧克力,谢慕见他手指都冻得通红通红的,不由心疼地握住替他搓了搓。
唐笑手指被冻木了现在还没缓过来,抖抖索索地剥不开糖纸。谢慕见状替他拨了一颗,“啊——”
唐笑乖巧地张嘴,任由他将那颗甜腻的糖果塞进了自己嘴里。
谢慕坏笑一声,偷偷觑了他一眼,神神秘秘道:“这要不是在片场,我还有另一种方式喂给你吃。”
唐笑:???
由于唐笑和时景禹这状态是拍不成什么别的了,封白赶紧将两人放回酒店休息,还一人塞了好几包姜茶,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每小时喝一碗,千万别病了。
然而封白的祈祷并没有奏效,第二天唐笑发起了低烧,而时景禹则得了重感冒。好在这部戏是后期配音,要不然时景禹那个感冒过后的公鸭嗓还真不知道怎么处理好。
今天依旧是两人的对手戏,剧情延续了昨天的那场水中打戏。
温泓发现凌云藏着秘密,变着法子地试探他,凌云一边对这个舍命护他的小师叔心怀愧疚,一边又不得不向他隐瞒真相,几经波折后,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奔溃了,当第三次在小树林里被温泓堵住时,凌云吐露了真相。
“我父母都是魔修,我也算是半个魔物,怎样?小师叔要将我抓起来送往戒律堂吗?”
温泓听了此言第一反应是不相信,随后又的确想到了将人抓取戒律堂任长老们处置。但他知道,如果自己这么做了,等待凌云的必然将是一场史无前例的劫难。
在他心中计较为难时,只听凌云幽幽道:“我能怎么办?我也不想当个见不得人的怪物。”
言毕他手心寒芒一闪,灵剑蓄势待发。
温泓警惕地御起法诀防护。
“你值得我信任吗?小师叔?”
温泓想告诉他不要做过激的举动,但将心比心,他知道凌云已经感受到了威胁,他方才的确是起了将人抓回去,将他的身份公之于众的念头。
时景禹饰演的温泓在这部戏里就是个温润如玉的真君子,他做不到对凌云报以完全的信任,因为在自小的认知里,凌云的身份是不循常理的,是带有伤害别人的威胁的,他不能放任不管。但他也做不到对这个自己看着成长起来的师侄痛下狠手。
他甚至有些期待凌云自己动手,帮他做出这个选择。
但凌云只是在掌心聚起了剑芒,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唐笑仿佛间察觉到了一丝宿命的征兆,此时现实与剧本交叠在了一起,站在他对面的人变成了谢慕。唐笑听见自己对他坦言,“过去的事情我一刻都没有忘记,是我一直在骗你,我就是个双手沾满了血腥的怪物,你还会爱我吗?”
但他不想去看谢幕的表情,也不想听到他的回答,他在害怕。
温泓突然意识到,凌云这是在害怕。他躲避着自己的视线,右手甚至在颤抖。
但我不能给他什么保证,温泓想。因为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最终会做什么样的选择。因此他只能无限期地沉默下去……
谢慕来提醒唐笑吃退烧药时,便见他们正巧拍到了这一幕。
后面的剧情他是知道的,在他们僵持的时候,恰逢潜藏在宗门内部的魔物偷袭,凌云救了温泓一命,于是温泓给自己找到了隐瞒他身份的借口。
如果是凌霄的话,他决计不需要找什么借口的。谢慕不禁思考了起来自己的角色,凌云哪怕是个怪物,也是他最好的朋友。
在后期,凌霄的确没怎么犹豫就相信了凌云不会去害人,哪怕他勾结魔物杀害同门的证据被一桩桩摆在了戒律堂上。
他和温泓的区别就在于,他和凌云之间,没有公理正义,有的只是情谊。
直到有人叫了一声他的名字,谢慕才回过神来,唐笑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谢慕一抬头,才发现他们已经拍完了。
“啊?”他愣了愣,随后道,“我在想,如果是我的话,你的出生、过去对我来说一点都不重要,我一定会选择相信我认识的那个你。”
唐笑走在前头的脚步骤然停住了,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快如擂鼓。
他近乎小心翼翼地问道:“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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