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娶她?”陆廷洲顺手丢出一个麻将, 清脆的磕碰声,混杂着他薄情冷冽的声音,一同传了出来:“想多了, 这辈子都不可能发生的事。”
他的声音像是从遥远的山谷传来, 凉薄清冷, 一直萦绕在孟乔的耳边,忽远忽近, 却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
她愣愣站在门外, 手还维持着伸出去准备推门的姿势,彻底忘记了动作,手心里捏着的那张湿纸巾,凉意渗透掌心,刚刚被她忽略掉的冰冷此时却像是有了生命, 顺着血管蔓延到她的四肢, 浑身发冷。
盛喻柔,相亲, 送汤,以及永远都不可能娶她,这种种的一切,似乎把最近发生的一切都联系了起来,他的忽冷忽热,若即若离。
孟乔很想假装无事发生,可始终没有勇气去推开那扇将她和陆廷洲分隔两端的大门,他们谈笑风生, 而她狼狈不堪。
房间里面,他们的话题还在继续,可是之后再说了些什么,孟乔已经听不进去了,她紧紧捏着手里那张褶皱不堪的湿纸巾,转身,悄无声息地顺着来时的路,一步步往前走。
不知过了多久,房门口传来脚步声,楼下牌局已经散场,陆廷洲推门进来的时候,一眼就看到呆坐在床上,双臂抱着膝盖,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孟乔。
她身上穿着单薄的睡衣,也没披外套,柔软的长发遮住大半张脸,从门口的角度看过去,显得她整个人又瘦弱又单薄,像是随时都会消失一般。
陆廷洲随手扯开领结扔到一旁的沙发上,也不管身上还沾着些许酒气,走过去直接从身后将孟乔拥入怀里,低头亲吻她的耳垂:“怎么总是发呆?”
孟乔这时才像感知到身后有人到来,回头看着他,目光里带着茫然,和深不见底的浓墨。
陆廷洲皱了皱眉,抬手轻捏住她的下巴,低声问:“在想什么?”
孟乔专注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可最终依旧是徒劳,她垂下眼睫摇摇头,轻声问:“没什么。”
陆廷洲手腕上的石英表还没摘,上面明明白白地显示着,已经到了凌晨十二点半。
陆廷洲没察觉到她的心不在焉,正要低头去亲她的唇。
孟乔偏头小幅度地躲了一下,避开他的亲吻,两人略微拉开一点距离。
陆廷洲的眼神变得幽深,孟乔抿抿唇,目光落到别处没去看他:“你等一下,我先把礼物拿出来给你看。”
听到礼物两个字,陆廷洲略微意外地挑了挑眉,唇角扬起一抹几不可察的弧度,“礼物是什么?”
孟乔没说话,动作利索地从他怀里退出来,从沙发那边把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抱了过来。
虽然她的心情算不上多好,但此时此刻,抱着这个自己亲手做的,亲自包装的,礼物,她心里依旧充满期盼和小紧张,希望他能喜欢。
“你拆开看看。”
陆廷洲揭开礼盒,入目的,是一件折叠得整整齐齐的雾霾蓝毛衣。
他伸手把毛衣拿出来,以他的判断,这应该不是一件高端定制的衣服,再一看面前小女人神情里不自觉流露出来的期盼,“这是你自己亲手为我织的毛衣?”
孟乔没想到他居然会一眼就看了出来,心下讶异的同时,又不自觉泛起些许欣喜,“是的,你喜欢吗?”
为了织这件毛衣,她光练习就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毛线,期间手指头也总是被长针戳到,还磨出了水泡,最后终于织出了这一件满意的成品。
陆廷洲漫不经心地嗯了声,没等孟乔说出那句‘那你要不要先试一下’,他已经松了手,毛衣落回礼盒中。
他倾身向前,把孟乔压在床上,手掌顺着她的腰身往上,抚摸着她的曲线,深邃幽暗的眼眸看着她,嘴角露出懒散的笑:“不过对我来说,最好的礼物——就是你。”
孟乔呆愣地和他对视,他那双桃花眼里漫着笑意,狭长的眼尾微勾,在这昏黄的灯光下更显得迷人,深情,好似她真的被他放在心上,是他的唯一。
可他端着这副深情专一的模样,手指却在做着令她脸红心跳,暗示性意味十足的动作,那处传来的滚烫,在若有似无地顶着她,眼底的欲色将那抹假意的深情掩盖。
她终于看透,他所说的“最好的礼物是你”,不是指她,而是在说她的身体。
是的,他说的是,最好的礼物,是她的身体,也仅仅是在说她的身体而已。
孟乔闭了闭眼,再睁开时,余光正好瞥到散落在地的礼盒,那件她精心编织的毛衣也孤零零地躺在地毯上,就像她亲手捧着送给他的那颗炽热心脏,被他随手扔在一旁,毫不在意。
她忽然心生抗拒,扭头躲开他落下来的亲吻,抬手按住他往下探去的手掌,整个人形成一种抗拒的姿态,声音羞恼而低哑:“你不要再弄……”
陆廷洲眼底欲色浓重,低沉沙哑的声音里还带着未散的缱绻和暧昧:“怎么了?”
他说着话,人还伏在她的身上,呼吸间粗重炽热的呼吸拂过她脖颈脆弱的肌肤,引起阵阵颤酥。
孟乔努力维持清醒,忽略身体已经产生的反应,依旧僵直着身子,说出拒绝的话:“我今天很累,不想动。”
陆廷洲似是笑了下,不以为意,放低了声音哄她:“不用你动,我来就行。”
他伸手去捏她的下巴,想亲她,孟乔却用力扭着头,挣开他的桎梏,双手抵在胸前,推拒着陆廷洲的靠近,一向乖顺温柔的脸上显出几分执拗的抗拒,红晕散去,更显苍白。
她盯着他的眼睛,像是要看进他的心里:“陆廷洲,今天我真的不想。”
她一字一句说得格外清晰,拒绝的姿态显而易见,话音落地,原本安静的房间变得更加寂静。
原有的几分旖旎散去,空气似不再流动,凝滞出几分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陆廷洲眼底的□□尽数消失,眼神变得冰冷无比,脸上的几分柔意散去,只剩下冷硬和凛冽。
看她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个毫无干系的陌生人。
是了,这才是他最真实的模样,他那些假意的温柔、深情还有在意,只有在床上,在她乖乖听他的话,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顺从他的心意,才会出现。
一旦她表露出自己真正的性格,倔强、抗拒、不听他的话,显示出抗拒甚至忤逆他意愿的姿态,他便是这般高高在上的样子,她和他,从来都不处于一个对等的位置上,只是他偶尔给的一点温柔和宠溺,让她产生了错觉。
孟乔一脸倔强的表情,还有分毫未变的抗拒,忽然就让陆廷洲意兴阑珊,觉得挺没意思的。
他冷着脸松开她,一言不发地翻身下了床,摘下腕表,随手扔在床头,直接进了浴室。
孟乔躺在床上,听着脚步声渐行渐远,随后又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绷紧的身体像是忽然被卸去所有的力气,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她慢慢坐起身,理了理被他揉皱的睡衣,低头时还能看到脖子上他刚刚留下来的红痕,即使没做到那一步,可她身上还是有着他的气息,他留下来的痕迹。
她把散乱的礼盒重新装好放在旁边,光脚踩在地毯上呆站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躺上去。
直到浴室那边的水声停止,孟乔连忙伸手将自己这一侧的壁灯关掉,侧着身闭上眼睛,假装熟睡。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床沿的另一边,过几秒,被子被掀起一角,床的另一侧深陷下去,“啪”地一声,整个房间在这一刻彻底陷入黑暗之中。
孟乔长睫轻颤,安静地,不知在等待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床的另一侧依旧没有任何动静,直到,平缓的、有规律的呼吸声响起。
他睡着了。
孟乔缓缓睁开眼,久久地注视着那人的背影,他背对着她,两人中间分隔出一道不长不短的距离,却像是最熟悉的陌生人,隔绝在彼此的世界之外。
她望着头顶黑漆漆的天花板,那一团浓郁的黑,像一个张牙舞爪的恶魔,将她彻底困住,嘲笑她的自作多情,讽刺她的哀怜。
*
这一夜,直到很晚,孟乔才勉强睡着,但是这一觉也睡得并不安稳,像那日在他办公室的休息间一样,一直反反复复地在做恶梦。
第二天,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她勉强从梦境中脱离出来,闭着眼伸手摸过来按掉,过了好一会儿,意识才逐渐回笼。
孟乔闭着眼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下意识往旁边看去,毫无意外地,床上只有她一个人,身侧的空位早已凉透,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悄无声息。
孟乔拥着被子坐起身,其实这种醒来床上只有她一个人的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出现了,但是没有一次比今天发生得让她心灰意冷。
床头上,她昨晚收拾好的礼盒和毛衣还分毫未动地摆放在原地,他不仅仅是昨天没在意,而是根本就没把她的心思放在心上,或许在他看来,这根本就不值得一提吧。
洗漱完,孟乔推门出去,很奇怪的是,一路上走来,她都没见到昨天眼熟的任何一张面孔,全都是度假山庄的侍应生。
她压下心头的疑惑,一个人来到楼下大厅的自助餐厅,刚拿了点早餐,许劲远忽然迎面走了过来,停在她面前,恭敬地叫了句:“孟小姐,上午好。”
孟乔微微一笑,“许助理,上午好。”顿了顿,想到那个一早上都不见人影的男人,她还是没忍住问了句:“请问,你知道陆廷洲现在在哪里吗?”
许劲远忍不住轻咳了一声,几秒后,才回答道:“陆总早上已经回公司了,不过他走之前吩咐了,您要是还想在这边玩,可以继续留在这,什么时候想回去了,我们再开车亲自送您回去。”
孟乔表情僵住,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原来他早就离开,再次一声不吭地就把她一个人扔下,而且这次,还是故意的。
想玩多久玩多久,这句话说得好听,无非就是再次把她当成一个可有可无地玩具,她昨晚惹得他不高兴了,所以他现在要把她一脚踢开。
吃在嘴里的早餐味如嚼蜡,孟乔机械性地把剩下的东西吃完,没有再继续呆在度假山庄,她回到房间,把自己带来的东西和那个装着毛衣的礼盒拿出来,坐上了回市中心的车。
她坐在车后座,一路心不在焉地看着窗外,因为没有说去哪,司机默认送她回沁名公馆,等孟乔回过神来的时候,车子已经停在了公馆的大门口。
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孟乔有一瞬间的恍惚感,总觉得自己像是第一次来这边,她本想让司机再把自己送回学校,但视线触到手旁的礼盒,她静默了几秒,还是抱起礼盒下了车。
大门推开,机器人小乔感应到她的到来,快速滑行到孟乔的面前,“欢迎回家,乔乔。”
一句普普通通,带着机械公式化的声音,却让孟乔忽然鼻头有些发酸,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摸小乔的头,但是想起它只是个机器人,无法感知人类的悲喜情绪,也无法感知她的心情。
她敛去唇角的弧度,抱着礼盒走到楼上的卧室,她把礼盒里的毛衣拿出来,打开陆廷洲的衣橱,把它叠得整整齐齐,放在角落里,满衣橱的全是黑白两个颜色,这一件雾霾蓝的毛衣安静地呆在角落里,看着与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孟乔到底没有把毛衣拿走,这是她送给他的,不管他在不在意,关不关心,这都是他的东西了,她利落地关上衣橱,拎起自己的包包,离开公馆,坐上出租车回了学校。
*
那一天之后,两人像是彻底陷入冷战,孟乔没再去过公馆,也没有联系过陆廷洲,而他依旧冷情,如她意料之中的,也没有联系过她。
期间孟乔有几次都忍不住,差点像以前一样妥协,想给他打电话,但是屡屡拿起手机,想到那天在度假山庄发生的一切,他冷漠十足的眼神,她还是硬生生地克制住自己心里头的那股冲动,强迫自己移开要拨电话的手指。
太没出息了,每次他将自己遗忘,对自己冷漠疏离,她都在心里自己哄自己,不要去在意那些小事情,压下心头的苦涩和委屈,又屡次,因他时好的心情和偶尔施舍的温柔,将曾经受过的委屈抛掷脑后,自己抱着那些他施舍的小甜蜜,一点一点将破碎的心粘好,再捧到他面前。
从前她觉得开心,因他愿意为自己花心思而感到雀跃不已,以为自己终于走到他心里,被他真正在意着,可时至今日,她才有点儿看透,一切只不过是她的错觉罢了。
温以晴说的没错,自从她跟陆廷洲在一起之后,这一年里,她都变得不再像是真正的孟乔了。
曾经高傲倔强,丝毫不服软,不吃亏的孟乔,却在他身边受尽了委屈,吃尽了苦头,屡次为他一再妥协,一再降低自己的底线和原则,在他面前,她已经快要失去自我了。
这一次,她不想再这么轻易地向他妥协了。
周五,孟乔约了经纪人乔妍见面,谈谈关于合作的事情。
两人约的是晚上七点,在一家中餐厅。
孟乔过去的时候,包厢里没有人,侍应生替她倒了杯热茶,她微笑道谢,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转而拿起手机,点开乔妍的资料再次看了起来。
十五分钟后,包厢门被敲响,侍应生领着一个穿着黑色大衣,内搭白色毛衣,浅色短裙的女人走进来。
乔妍歉然一笑,“不好意思,路上有点事耽搁了,孟小姐久等了。”
孟乔放下手机站起来,笑着说:“没关系,反正也不着急赶时间,况且我也没等多久。”
她说话的时候,语气自然放松,姿态不卑不亢。
乔妍微笑着坐下,不动声色地,细细将她打量了一番,想起顾铭笙对她的评价——认真、沉静、清冷,现在看来,果真没说错。
在她打量孟乔的时候,孟乔也在观察她,乔妍的长相比起娱乐圈的明星,算不上太漂亮,但她身上的气质很温柔,尤其是笑起来的时候,更让人觉得亲切不已,像是邻家大姐姐,但举手投足间,又不失成熟女人的性感风韵。
但孟乔知道,她做经纪人的行事风格却并非如此,干练利落、眼光精准、雷厉风行,这是网上以及业内同行对她的评价。
只不过孟乔心中有点疑问,乔妍看上去已经三十多岁了,她怎么会和顾铭笙是朋友?不过这是人家的私事,她并不多想,也没太好奇。
简单的闲聊之后,两人的谈话也进入了正题。
“你在《沉眠时光》里的表演片段,铭笙已经给我看过了,不可否认,你的演技在这个年龄层的女明星里,确实是数一数二的,而且,你长得很美,我相信不止一个人跟你说过,你这张脸特别适合大荧幕,在镜头前也找不到任何死角,就是俗称的——电影脸,说句实话,我对你很满意。”
孟乔脸上闪过一丝惊讶,但是很快便恢复正常,微微笑了下,“谢谢您的肯定。”
乔妍端起茶杯吹开热气,慢条斯理地浅酌了一口,扬眉一笑:“不过,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希望你能给我你内心最真实的答案。”
“您说。”
乔妍放下茶杯,双手交叠放在膝上,脸上表情变得正经:“你选择进娱乐圈,在这条路上,你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她微微倾身,唇角带笑,眼神却锐利无比:“换句话说,你为什么选择这条路?”
为什么选择这条路,这个问题从一入学开始,就不断有人向她问起。
以前她给的答案,无非那几句——“想出名”“想赚钱”“想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
可随着这几年的学习,对表演的理解越来越深入,她的想法,也在不知觉中彻底改变了。
孟乔敛了神色,直视对面的乔妍:“我想做一名真正的好演员,为国内影视行业贡献绵薄之力,同时,我也想通过这条路,证明自己,找回自我,真真正正地,做自己。”
乔妍的眼底闪过一丝惊艳,严肃的表情终于露出破绽,她笑着点头,脸上全是赞许的欣慰:“好演员,找回自我,不错,有个性。”
孟乔的态度并未她的夸奖而松动半分,她微微一笑,以一个平等的谈判者姿态,“所以乔妍姐,你愿意陪我一起,实现这个目标吗?”
乔妍盯着她看了好几秒,良久,她伸出手,郑重道:“合作愉快。”
孟乔伸手握上她的,也笑了:“合作愉快。”
这一顿饭吃得很愉快,乔妍家乡是湖南的,也喜欢吃辣,正巧和孟乔口味相符。
吃完饭,两人在餐厅门口告别,等出租车的时候,乔妍想起一件事,笑着问:“对了,既然我们决定要合作,还有个重要的问题,我想你也应该要如实告诉我。”
“乔妍姐你说。”
“你有男朋友吗?”
孟乔没想到她居然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瞬,但很快又想通了,的确,要进娱乐圈,乔妍作为她的经纪人,她问出这个问题也并不奇怪,只是——
她没有立马回答,而是下意识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她不知道,她和陆廷洲,到底还算不算情侣。
就这一个小小的细节,乔妍明白过来,撩了撩长发,笑着说:“好了,我知道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孟乔笑着点点头:“路上小心。”
乔妍坐车走后,孟乔也拦了辆出租车回到学校。
宿舍里没有人,今天刚拍完戏回来的那个室友出去和朋友聚会,还没有回来。
孟乔坐到自己的书桌前,拿出乔妍给她的合同看了起来,不知是不是被乔妍问了那个问题,她脑子里又开始想起陆廷洲,面前的合同翻开一页,几十分钟过去了,也还是维持着原来的样子。
她拿出手机,点开通话记录和微信,里面干干净净,这一周以来,陆廷洲不仅没亲自联系她,也没有派许劲远给她发来任何的消息。
时间已过晚上九点,孟乔强迫自己不要再去想,放下手机准备起身去卸妆洗漱,可刚动了一下,腹部忽然传来一阵绞痛,痛得她直皱眉。
孟乔下意识伸手按住肚子,坐在椅子上试图缓解疼痛,可那痛感越来越明显,而且越来越剧烈,很快,便痛得她有些受不住了。
她伏在书桌上,弯着腰不敢挪动半分,肚子里像是有个搅拌机在里面转动,一抽一抽地疼得愈发厉害,她死死咬住唇,脸色惨白如纸,额上都开始渗出冷汗。
这种感觉不像是单纯地吃坏了肚子,更像是肠胃炎,甚至阑尾炎。
孟乔忍住剧痛,伸手把手机摸过来,下意识点开那个熟记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
疼痛让她意识变得逐渐模糊,脑袋也有点发晕发沉,可听筒里那一声接着一声的“嘟嘟嘟”,却给了她勉强维持清醒的动力,祈求着,能够听到他的声音。
*
今天是孙家为他们家小千金举行的十八岁成年生日晚宴,到场的名流权贵不少,有陆廷洲这种上流圈里身份贵重的,也有孟家那种为了攀关系扩人脉的中等门第。
晚宴七点半才开场,除开最初的寒喧时间,陆廷洲就被人请着去了里间包厢,同行的还有沈季昂他们。
说是生日会,其实也是个给大家提供了拓展人脉、谈合作的机会。
包厢里很热闹,大多都是圈子里的同龄人,陆廷洲自进来之后,就一直沉默地坐在沙发上,手里执着喝了一半的酒杯,脸上表情冷淡十足,周身气场压迫而慑人。
盛喻柔鼓起勇气在陆廷洲旁边隔了一段距离的地方坐下,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眼里是掩饰不住的爱意。
周亦白一眼就看出陆廷洲心情不佳,他点了支烟,忽地想起什么,压低声音问了句:“话说最近怎么没看你把孟乔妹子带出来一起玩?”
从度假山庄回来的这一周,他们几个也聚了几次,陆廷洲每次都来,但都是独身一人,周亦白之前也没多想,只以为是因为期末了,孟乔忙所以没时间出来,但近来他发现陆廷洲的心情越来越差,这会儿突然想起,才有点意识到——事情有点不太对劲。
听他提起孟乔的名字,陆廷洲脸色一沉,想到这一周里,孟乔一次都没联系自己,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他没理会周亦白的疑问,仰头将酒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喝光,踢开周亦白的脚,起身走了出去。
周亦白和沈季昂两人对视一眼,脸上露出了然的表情。
一直坐在旁边没说话的盛喻柔看着他们,不自觉抿了抿唇。
正在这时,陆廷洲落在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周亦白他们正被人拉着在聊天,没注意到这个动静。
盛喻柔眸光一亮,趁着大家都没注意,急忙把手机拿过来,悄声出了包厢。
拿在手里的手机还在震动,盛喻柔低头看了眼来电显示,愣住了。
她刚刚就坐在不远处,自然也听到了周亦白的那句话,她之前就听圈子里有人说,陆廷洲身边好像有个女人,长得很漂亮,周亦白说的‘孟乔’,而手机上的备注也是——孟乔。
盛喻柔还没反应过来,电话自动挂断了,然而不过几秒,那头又打来了电话,她的心脏狂跳,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在手机震动几下之后,伸手按了接听键。
没等那头说话,她佯装不知,用一贯娇滴滴的声音对着手机说了句:“你好,请问哪位呀?”
话音刚落,盛喻柔余光就看到前方不远处,陆廷洲指尖夹着烟,正往这边走来。
她心里一慌,也没等那头回答,连忙背过身,手忙脚乱地把电话挂断,随后一咬牙,直接把手机摁下了关机键。
看到手机彻底黑了屏,盛喻柔才松了口气,她努力调整好表情,装出在着急找人的样子,往陆廷洲的方向走去。
原以为会跟他迎面撞上,可走了两步,却在凉亭里看到了正在抽烟的陆廷洲。
陆廷洲看见她,不耐烦地皱了下眉,冷声问:“有事?”
或许是刚做完亏心事,看到陆廷洲的冷淡,盛喻柔也顾不及难过,她点点头,把手机递过去:“你的手机落在桌上了。”
陆廷洲接过来,也没看,直接把手机放回口袋,微微颔首,极淡地说了声:“多谢。”
说完,他不再看盛喻柔,手撑着栏杆,低头抽烟。
盛喻柔的心放下来,双手搅在一起,犹豫半晌,还是没离开,就这么安静地站在他旁边。
过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女生的嬉笑声,陆廷洲皱了皱眉,掐灭烟,看也没看盛喻柔一眼,直接大步离开了。
盛喻柔一个人站在原地,紧张的心情平复下来,这会儿再回想起刚刚陆廷洲看自己的眼神,和那不耐烦的态度,心里的不甘也越来越多。
*
听筒里的嘟嘟声响了许久都没有人接,直到自动挂断。
孟乔忍着痛,再次重拨过去,随着嘟嘟声,她的心渐渐沉下去,就在彻底沉没的前一秒,电话终于被接通,像是有一只手忽然伸过来,稳稳地托住了她下沉的心脏。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道甜腻娇滴滴的女声:“你好,请问哪位呀?”
孟乔脑子里嗡地一声,彻底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电话已经被挂断了。她垂下眼看了眼手机屏幕,没拨错号码,是陆廷洲。
可接电话的,却是个女声。
孟乔紧咬住下唇,像是想要证明什么似的,固执地又拨过去一个电话,可这一次,听筒里却传来机械化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冰冷的声音,孟乔的心也像是如坠冰窖,原来那双手,不是来拯救她的,而是再一次,将她的心狠狠摔在地上,这一次,裂成碎片,再也拼凑不起来。
孟乔手指脱了力,手机从掌心滑下来,砸在书桌上,孟乔把整张脸深埋在臂弯里,心里生出一股绝望感,神志因为疼痛也变得越来越模糊。
在意识失去的前一秒,门口传来动静,聚餐回来的室友何雯丽走进来,看到趴在桌上脸色苍白的孟乔,脸色都变了:“乔乔,你怎么了?”
听到她声音的那一刻,孟乔眼睛一热,差点没出息地哭出来。
在最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给她关心的时候,那个最重要的人却怎么也找不到,她想,以后,她的生命里也不再需要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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