芽芽昨天才去游过泳, 现在躺在护理床上也总要扑腾扑腾手脚。一看见沈思思就停下动作，小拳头抵在小嘴前，一脸新奇地望着她。
“瞅你这小样儿，不认识干妈啦？”沈思思摸摸她头顶细软的毛发, 笑得合不拢嘴。
“谁叫干妈这么多天都不理我们呀。”安鹿把芽芽抱起来，嗅了嗅她身上的婴儿香, “叫干妈抱抱。”
沈思思把小宝贝接过来，小心翼翼地, 问安鹿：“你老公呢, 怎么不在啊？”
“他都陪我好久了，律所一直在催，昨天回去上班咯，换我妈照顾我。”安鹿道, “听说你今天过来, 我就让我妈回去休息了。”
“真羡慕你啊。”沈思思一脸感慨地望着怀里的小家伙, “这辈子都体会不到婆媳矛盾了。”
安鹿领她到窗户前坐下。
“怎么，白景尧的妈妈对你不好啊？”
“也不是不好吧。”沈思思叹了叹, “他们家这两年都是老爷子面前的红人，老爷子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眼看着他爸就要掌权了, 将来整个白家都会落到他手上。我爸妈在沈家与世无争混日子，她妈妈自然看不起我了，总想着找个更显赫的世家千金。”
“那白景尧呢？”
“他倒是说，结了婚以后不和父母待在一块儿, 也不让他们打扰我们。”沈思思微微笑道，“他还说，这些年跟着程熠混，他自己赚的家底儿也不薄，就算他妈要找茬，我们也有底气。”
“挺好的呀。”安鹿把扁着嘴的小丫头抱过来，摇了摇，“你放心，以后白景尧如果敢对你不好，我让我老公狠狠揍他。”
两人又闲话了一会儿，门外依稀传来混乱声。
安鹿把芽芽放进护理床，和沈思思一起凑到门边去听。
沈思思从猫眼里往外看，“我大哥出来了。”
安鹿：“发生什么事了？”
沈思思：“不知道。”
沈言勋走过来敲了敲门。
安鹿打开门，有点紧张地望着门外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
沈言勋的目光掠过她，看向沈思思，淡淡地问：“回去么？”
沈思思摇摇头，“我再待会儿，晚上再回去。”
“嗯，自己叫司机来接。”沈言勋微微颔首，转身往电梯间走去。
他带来的保镖留在对面的门外守着，里面不停传出女人歇斯底里的叫声。
安鹿和沈思思一个字都不敢问，战战兢兢地关了门。
“你大哥把她怎么了？”安鹿觉得浑身一冷，“先奸后杀？”
“想什么呢。”沈思思拍拍她脑门儿，“我大哥才不是那种人，别乱讲。”
安鹿挑挑眉：“你现在挺护着他嘛。”
“……他哪里需要我护着啊。”沈思思自己倒了杯水，“其实我大哥就是性子冷了些，对我挺好的，昨天他说约了白家的见面，一来解决白翩然的事，二来解决我和白景尧的事。”
“那你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安鹿戳戳她的肩，“沈言勋亲自给你撑腰，你这是沈家长公主的待遇好吗？白景尧她妈眼睛长到天上都不敢怠慢你。”
沈思思后知后觉地点了下头：“对哦。”
安鹿哭笑不得：“你个猪。”
沈思思看了她片刻，咋舌：“人家都说一孕傻三年，你这脑瓜子怎么越来越聪明啦？”
安鹿美美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装模作样地叹气：“唉，谁叫人家天生睿智呢。”
“……切，不要脸。”
当晚，对面并没有传来吵闹的声音，直到第二天早晨，保镖都不在了，一层楼彻底安静。
安鹿有点好奇白翩然去哪儿了，不过她没问，心想一定有了最好的安排吧。
-
芽芽一岁了，安鹿最近很是愁闷。
因为抓周那天，芽芽放着满桌子东西都不带理，偏偏抓住了外公安教授。真是枉费了她那几个月辛苦的钢琴胎教。
说这孩子最喜欢外公她是不信的，安教授这人太过严肃刻板，工作也忙，自从芽芽出生没抱过几次。安鹿最担心的是芽芽以后和她外公一样，变成一个没有感情的学术狂魔。
女孩子就该美美的，喜欢一些音乐舞蹈琴棋书画之类的东西才对。
好在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芽芽三岁的时候就主动表示要学画画和小提琴。安鹿无比兴奋地给她找了老师，可才过了两天，芽芽就说不喜欢那个小提琴老师，要换一个。
这孩子不知道像谁，小小年纪主意就大得很。指着电视里正在播放的演奏会，舞台中央那个清秀内敛的小伙子道：“妈妈我要他。”
安鹿：“……”我特么这上哪儿找去？
程熠显然也不想这么麻烦，把女儿抱到怀里，一本正经地问：“非要这个小哥哥啊？”
芽芽表情严肃得像个小大人：“嗯呐。”
“那爸爸帮你找找。”程熠摸了摸女儿的头，“但是如果找不到，你就乖乖地跟以前的老师学，知道吗？”
芽芽沉默了一会儿，转了转眼珠子：“好叭。”
晚上把芽芽哄睡了，安鹿回房里问程熠：“你真要找啊？我们连那个男孩子是谁都不知道。”
“我随便说说而已。”程熠掀开被子把她搂进来，“她也就三分钟热度，估计跟你一样是被外表迷惑——”
安鹿用力拧了拧他的腰。
程熠隐忍地叫了一声，说：“到时候就说没找到呗。”
“你这不是欺骗小孩？”
“善意的谎言。”
黑暗里，他在她脖子里胡乱亲了一通。
“老婆。”
“嗯？”
“芽芽睡着了。”
“……”
“我们来做个五毛钱的爱？”
“……”
-
偌大的飞机场只停着一架hellokitty图案的粉红色私人飞机，有人在检查发动机和机翼。飞机下面，打扮时髦的小女孩对面站着个西装大叔。
“大小姐，你真的确定要去吗？被先生和太太知道会弄死我的。”管家满脸愁容。
芽芽推了推脸上的小墨镜，酷酷道：“不让我去，我也会很生气的。”
“大小姐……”
“您别劝我了。”芽芽奶声奶气的，神色却无比正经，“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如果爸爸怪罪，我帮您说话。”
芽芽一转身，一群黑衣保镖簇拥着她走上飞机。
这架飞机是程熠送给她的三岁礼物，连机舱里都是卡通图案，座位是特质的粉红色心形椅子。芽芽坐上去，便有人帮她系上安全带。
兜里的手机开始响，她拿出来接听。
“喂？……我就知道爸爸是骗我的，他根本不会帮我找……没关系，我现在要去S市……嗯，掰掰。”她关掉手机，一脸严肃地望着保镖和机组人员道：“可以走了吗？”
年轻漂亮的空乘姐姐朝她笑了笑：“好的大小姐。”
此时，正在办公室见客户的程熠看见秘书走进来，附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听完他淡淡颔首：“嗯，知道了。”
秘书又问：“老板，您不管吗？”
“随她去吧，让保镖看紧点。”
“好的。”
-
一架粉红色的小型飞机停在S市机场，舱门打开，从机舱里走出一群整齐有素的墨镜西装男，正中间围着个大叔，怀里抱着个粉雕玉琢的小人儿。
小人儿正在专心舔着一根彩虹棒棒糖，到了新环境也没有一丝好奇，一双琥珀色的圆眸平静又倨傲。
飞机旁停着两辆黑色的车，管家抱着芽芽坐上一辆，车上跟两个保镖，其余保镖上了另外一辆。
“大小姐，直接过去吗？”管家问。
“不然呢？”芽芽晶亮的眸子望着他，“车上备了点食物，陈叔要是饿了，可以先吃。”
“……好的。”管家局促地笑了笑。
这三岁小孩的智商和情商都令人惊叹，普天之下怕是只有两个人治得了她。
车子停在沿江别墅区的一栋新楼门前，芽芽提前调查好的，那人独居在这里，只有一个保姆，一天来三回。
芽芽从管家身上下来，整理了一下漂亮的小裙子，亲自拿着准备好的拜师礼跑到门前，让管家摁门铃。
过了好一会，厚重的门才被打开，门那侧站着一个白皙清瘦的男孩，脸庞俊美，一双狭长而慵懒的丹凤眼，漆黑如夜的瞳眸，自上而下俯视着她。即便是炎热的六月，他依旧穿着长袖衬衫和长裤，只露出和电视上一模一样的那双无比漂亮的手。
“你好，我叫程念安，今年三岁半了。”芽芽把手里的礼品盒递出去，“我想要你当我的老师，教我拉小提琴。”
男孩慵懒的眸子看了她几秒钟，薄唇微掀，嗓音清澈却很冷淡：“不好意思，你找别人吧。”
随即面无表情地关上了门。
从没遇到过任何挫折的小公主第一次尝到被人拒绝的滋味，捧着满腔心意委委屈屈地缩回手，嘴角一扁，清亮地哭出声来。
保镖们整齐地上前一步，被管家拦住了，眼神示意他们不要闹事。
然后他蹲下来，低声对芽芽说：“大小姐，你看这个小哥哥不愿意，我们也不好强迫别人是不是？跟我回家，让先生给你找最好的老师，好不好？”
芽芽哪里听得进去，自顾自哭得更大声了。
没过多久，小区保安队浩浩荡荡地从院门进来。
“有人举报你们在私宅喧哗吵闹，请立刻出去。”保安队长手里拿着电棍，语气蛮横道。
保镖立刻站成一字队，挡在芽芽面前。
“这是干什么？要私闯民宅吗？”保安队长厉声喝道，“再不出去，我们就不客气了。”
正中间的保镖冷淡开口：“我们只听大小姐的调遣。”
“不走是不是？”保安队长抡起电棍，“都给我上。”
保镖忽然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举到保安队长眼前，“我们并非恶徒，行个方便。大小姐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们会想办法带她离开。”
保安队长虎躯一震，赶紧拦住身后的属下，“都住住住住住手！”
保镖将证件收回去，站姿依旧笔挺如松。
保安队长踮脚往里看，才依稀看见那个哭哭啼啼的小不点，“这是你们大小姐？”
保镖不搭理他。
保安队长哪里见过这种阵仗，连保镖都不是普通人，立刻狗腿地问道：“请问……是哪家的大小姐？”
“……”保镖一个个目不斜视。
气氛正尴尬得不行，芽芽也哭累了，一声声抽得好不可怜，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
“进来吧。”男孩清冷的目光落在芽芽身上，又抬眼睨了睨那群保镖，“你一个人进来。”
管家拦住芽芽，“大小姐，不行……”
“没关系的。”芽芽瓮声瓮气的，还夹着哭腔，嗓音里却掩不住开心，“顾寻哥哥是好人。”
男孩扶着门框的手晃了晃，神色却没有一丝波动，转身回屋。
芽芽雀跃地跟进去，连头上的小辫子都甩得十分欢快。
“顾寻哥哥，这是我妈妈做的巧克力，很好吃的。”芽芽把小礼盒放到茶几上，“听说拜师要送礼物，这个给你。”
“谢谢。”男孩只看了一眼，目光淡淡地挪回面前的本子上，继续写着什么东西。
芽芽挪着小屁股坐到他旁边，趴在茶几上看。
“这是什么呀？”本子上有的字她认识，但更多的是不认识。
顾寻简短地回答：“作业。”
“哦。”芽芽点点头，“幼儿园老师也会留作业，上次我画了一张爸爸妈妈和我，老师表扬我画得好。”
顾寻“嗯”了一声。
芽芽掏出她的小手机，找出一张照片放到顾寻本子上：“哥哥你看。”
照片里的画风很幼稚，但看得出小孩极其努力地想要表达出心里的感受。妈妈穿着黄色长裙，爸爸穿着黑西装，牵着中间那个粉红色的小小的她。
顾寻眼眸颤了颤，不动声色地把手机挪到旁边。
“顾寻哥哥，你什么时候写完作业呀？”
“……”
“写完作业教我拉琴好不好？”
“……”
“顾寻哥哥，我小名叫芽芽。妈妈说因为我出生的时候是春天，小树苗发了新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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