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爱我

    手背抵着唇, 好似要压抑喉咙里的哽咽,指节深深地凸起,面孔苍白。

    眼角不断地滑出晶莹。

    白妗沉默地凝望。

    胸口的那口气吐不完,堵塞在喉咙, 等他意识到了, 已经坠下泪来。

    十数个时辰, 不敢离开半步, 不敢合眼, 不断感受确认她的体温,害怕凉下去, 害怕消失,害怕她再也醒不过来。

    可是到她真正醒过来后竟然不再记得自己。睁开眼睛的第一句话是“你是谁。”

    一直吊在极高点的心脏, 随着她醒来深深攥紧, 又因一句话被狠狠摘扯。情绪绷紧到极致,迎来突然的宣泄。

    所以, 他失控了。

    那个青年其实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就这么静静地站立着,一滴一滴地落泪。

    白妗看着看着蹙起了眉, 这个人怎么比她还能哭。

    他的样子实在称得上狼狈。

    长长的乌发没有梳理, 散乱在肩上都是。衣上泥污斑驳。靴子看起来也湿漉漉的,刚刚他走出去时,步伐甚至有些趿拉。

    白妗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看着。

    直到他发现她的存在。

    姜与倦睫毛一颤,转身就要走。

    白妗先一步跨过去, 拦到他面前。

    不知为什么,有点不敢直视他,轻声问:

    “你怎么了?”

    他却比她更甚,竟有点后退的欲望。

    偏过头去,欲盖弥彰。深深呼吸了一口气,平复情绪。

    “无碍,”这才看向她,这种时候,扯起一个笑实在是太难,他便将唇角放平,温和道:

    “方才只是被风迷了眼睛。”

    有点瓮声瓮气。

    青年眼眶红红的,透露着难过,也许还有一点委屈。密密的眼睫也因水汽粘在一起,显得瞳更浓。一滴泪水坠在下巴,将落未落。

    白妗捻了捻手指。

    嘴里却毫不留情地指出:

    “说谎,你明明在哭。”

    你哭了。她很笃定地说。

    他垂下眼。

    二人之间的气氛,有短暂的凝滞。

    他咬牙,忽然低斥:

    “长情死了就死了,值得你豁出性命去救?你水性很不好,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死了…你知不知道!”

    压低的声线里有极力掩饰的颤抖。

    他说着说着,视线又开始模糊。声音却慢慢低了下来,只因有点哽咽,每句话都需要停顿一下。

    “同你说了许久的话,你却一直不醒。你知不知道我心里有多害怕。这里荒山野岭,出去的路都很难看见,也不是皇宫,没有大夫,没有药可以用。我只能守在你身边,一刻也不敢离开,就怕你突然没有了脉息…终于等到你醒了过来,…”

    他再度闭上眼。

    “却问我是谁。”

    也许是二十年来,第一次这样坦诚。

    他说了很多,她一直一声不吭。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激荡的情绪得以平息,胸膛也不再起伏得那么厉害。

    终于重归平静,却听见她很小声的“长情是谁”,眸光忍不住震动。

    …像是要破碎了一般。

    大概觉得他的难过拜她所赐,少女不敢看他,低着头,像个给师父认错的弟子。

    姜与倦默了许久。

    无奈地深深叹气。

    “…不怪你。”

    “这不怪你妗妗。”他想揉揉她的发旋顶,却想到她不喜欢别人的触碰。

    而忘记了他的妗妗,甚至会抵触、厌恶旁人的亲近。

    于是抬到一半的手,又放了下来。

    “你只是不记得了而已,不是你的错。”

    语气回归熟稔的温柔,又劝她回到山洞里去,“睡了这么久,肚子应该饿了吧?我见周围荒凉,只有我们两个人…若是信得过…便信任我吧。先在里面等着,不要乱跑,好不好?我去附近找找,有没有什么可以裹腹。”

    她似乎审度良久,才点了点头:

    “…嗯。”

    *

    他回到山洞的时候,少女歪坐在角落,身上盖着他的长袍,乌发凌乱,盖住小脸。

    姜与倦将剖洗干净的鱼放到一旁,朝她走去。见她蜷缩的姿势,担忧地蹲下查看:“妗妗…怎么了?”

    她眼眸半阖,呓语:

    “我…有点不舒服。”

    说完向他怀里倒来,少女面色如同刷了一层苍白的釉,眉眼却隐隐发青。

    手探上她的额头,发觉十分滚烫,这才惊觉她在发着高热…姜与倦陷入自责。

    她体质不好,在那样冷的水里泡过必定是要生病的…懊恼自己的粗心,也顾不得再弄什么晚膳,先给她降温才是紧要。

    …

    等她终于好受了些,已不知时辰几何。火堆燃尽,只剩星火灰烬。

    夜风微凉,天边隐隐泛白。

    二人并排靠坐,外边是绵延的夜,有别于宫城的夜空。

    她还有点晕沉,浑身无力地靠在他的肩头,将醒未醒的慵懒。而他疲惫地阖上双目,似乎已经睡熟过去。

    “有陨星。”她望着夜空,忽然说。

    姜与倦睁眼,深蓝色的天空中滑过一颗流星,如微渺的灯火,拖着细细的尾,坠落的瞬间悄无声息,却打破了心底沉寂。

    他有些怔,这是从未见过的美景。

    极致短暂,又极致灿烂。

    许久许久以后,久到好像世间重归沉静。

    “为什么不说话?”她问。

    他闻言,只是暼了她一眼。

    白妗起身,靠近他,鼻尖离他的鼻尖只有短短一寸,呼吸扫过他的面颊。

    她有点负气地皱眉:

    “为什么不理我?”

    “…”他仍不说话,只是静静把她望着。

    她看看他掖在袖子里的手,一字一句:

    “为什么不肯抱我?”

    他终于开口,“既然病着,就不要乱动。”

    只当她是发热,说的胡话。

    白妗愕然了一下,随即噗嗤一笑。

    “你笨死了,”她用手掌,贴了贴他的脸颊,在他发呆的时候,又滑落放下。

    “我是谁?”她指着自己。

    “妗妗,”他蹙眉,“你怎么了?”

    “对,我是妗妗,”白妗笑了下,“那你是谁?”

    姜与倦的手指攥紧,他好像有点紧张,微微坐直了身体,深邃的目光攫住她,不肯放过她一丝神情的变化。

    白妗轻声细语地说:

    “你是大昭的明珠儿,帝后嫡出的毓明太子殿下。你叫姜与倦,号如止。”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清澈:

    “殿下,妾记得你。”

    姜与倦彻底愣住,她扑进他的怀里。

    旭日腾出一线,辽阔无垠的天空顿时布满耀眼的金光,鸟雀轻啼声回旋于山林。

    世界在这一刻,迎来光明。

    *

    “殿下~殿下你有没有许愿啊~”

    白妗坐在一头黑毛驴上,晃晃脚。

    这是姜与倦同一位樵夫买的,充当代步工具。

    庭山与桂峡相接,地势复杂,他们落下的地方又实在荒僻,走出那片林子之后,仍是荒无人烟。

    听那樵夫说,若要从此地回到盛京,满打满算有三天的脚程。

    一路向南据说有个村庄,今日走了一天,已临近日落,他们打算在那借宿一晚。

    她在那问得口干舌燥,他却不理她,为她装失忆骗他一事,还在生闷气。

    上好的雪锦外袍被他拿来换了这头丑驴,那樵夫倒是好心,另赠了一套粗麻的衣裤,并一顶斗笠。

    此时姜与倦就穿着灰色的麻衫,戴着竹编斗笠,趿拉一双草鞋,打扮得如同村口小兄弟,既亲切又敦厚,半点也看不出大昭储君的气势了。

    白妗愈瞧愈觉得顺眼,作弄心起,掐着嗓子软软喊了两声:

    “大牛哥,大牛哥~”

    姜与倦眼刀飞来,声音冷沉:

    “大牛哥是谁?”

    她眨眼:“是你呀。”

    他凶她:“放肆。”

    白妗娇嗔:“倦哥哥最好了,就告诉我,那个时候到底有没有许愿嘛~”

    他受不了她一直哥哥哥哥地叫,索性截断她:

    “许了。”

    “许的什么?什么嘛?”她纠缠,就像突然被槐序的鹦鹉俯身,变得喋喋不休。

    姜与倦实在烦躁,嘴快地溜出一句:

    “愿妗妗爱我。”

    “……”白妗张了张口。

    竟然说出来了…姜与倦唰地别开脸,红色一路蔓延到了脖子根。

    白妗也怀疑自己听错。

    “殿…殿下?你说什么…”

    他抿唇。死也不说第二遍。

    步子跨得极大,毛驴被他扯得直嗷嗷。

    白妗一路也给颠得够呛,一下驴,就吐得昏天暗地,没吃多少的鱼肉全都交代在了土里。

    他在一旁给她轻轻拍背,看得又心疼,又解气。可,面对少女惨白惨白的小脸,还是去牵住了她的手,握紧,捂暖。

    “其实,殿下,我也许了愿。”她悄然反握,挨近他,眼眸亮晶晶的。

    “什么?”他斜她一眼。

    “妾唯有一愿,”

    她梨涡浅浅,羞涩道:

    “愿与殿下春风一度。”

    姜与倦猛地松开了手,大步往前,头也不回地走出老远。

    白妗把驴牵上,赶紧去追。

    自己气走的倦哥哥,还是得自己哄回来呀。

    ……

    推开客栈的门,灰尘气味扑面而来。

    这个村庄很是奇怪,住民似乎很少,她跟姜与倦一路走来,也就遇到几个年迈的农夫。

    却不在田垄间做活,而是围在树下,不知在捣鼓什么。

    他们上前询问的时候,老翁们大概上了年纪,耳聋眼花,对他们的问话全然不作搭理,嘴里念念有词,时而交头接耳,听不出在叽里呱啦什么,似乎是此地的方言。

    无奈,只得自发去找了一圈,竟然找到了个客栈,算是意外之喜。

    客栈外观看着还算齐整,挂着的店牌上字迹已经模糊,也不见补上一补。应当是生意太惨淡,掌柜已经破罐子破摔了。

    好在,还有人守门,是个小伙计。

    听人进来,头也不抬:

    “几位?打尖还是住店?”

    姜与倦道:“两位,住一晚。”

    那小伙计抬头,脸庞极瘦削,颧骨突出,目光像骷髅里的鬼火。先是一眼扫过打扮较为光鲜的白妗,接着漫不经心,落到姜与倦的脸上。

    原本平淡的眼神,突然间,变得古怪。

    那种古怪,白妗敢笃定,必定是因为姜与倦的相貌。

    却并非惊艳,更像是…看见一个一直以来厌惧的人,出现在眼前。震惊之中,还有一抹深藏的恐惧。

    作者有话要说:我果然还是亲妈鸭

    开启下卷!=V=

    推一位小朋友的文文~感兴趣可以去康康呀~

    《宠姬她撩完就怂》晏闲

    吉祥年幼失怙,一朝上京却抢了全京城贵女的心上人,被骂作狐媚?。

    然而?“狐媚”本人娇怯又乖巧,一不小心,就让目下无尘的散仙侯爷疼到了心坎里。

    可小丫头每每撩人后都怂的一匹,怀中一空的玉郎眉梢晕红,眸底涟深且无奈:

    “你跑什么……”

    (撩完就怂司茶宝宝vs暗自受用雅正侯爷,甜宠HE?)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
笔迷读 All Rights Reserved 网站地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