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娶我

    魏敛翠走出公主府, 护卫长沐良牵着马走了过来。云洲魏氏家业庞大,举家迁往京中并不现实。魏老爷便事先托人在盛京置办了一座宅子。与族中商量以后, 决定先送夫人与小姐进京。

    而魏大小姐从小就很是活泼好动, 四个护卫是魏老爷特地拨给她, 一路护卫她从云洲到盛京的安全。

    而护卫长沐良是留在她身边最久的人。

    “大小姐。”

    魏敛翠打着扇子, 旁若无人地扇风,“沐良, 我可不可以不做马车啊?”

    沐良笑了笑,魏敛翠眼睛一亮, 他却摇头道:“不可以。”

    魏敛翠蔫了,慢吞吞爬进马车里去。

    半晌又探头出来,“阿良。”

    “何事?”沐良拉了拉拴马的绳子,回过头。

    “你可以和我一起吗?”魏敛翠拭去额上汗珠, “我需要一个给我扇扇子的人。”

    “大小姐, 这不合规矩。”沐良垂目。

    “那算了。”

    “大小姐, 我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魏敛翠将要放帘子的手停了一停, 睨了过来:

    “你说。”

    他走近一步:“大小姐明明知晓盛京的传言…为何还要将她带入府中。”

    那个画师, 据说与太子有着不清不楚的关系。

    “坊间传言罢了,”魏敛翠一笑,“何况她若真是那‘肃正端方’太子的意中人, 我便是向她取取经又何妨?”

    “为何?”不及细想, 他脱口便问。

    问完立刻发觉不妥,她却向前一探。

    车帘完全挡住二人的形容,她将扇子一折, 挑起他的下巴:

    “我好美色,阿良不知?”

    沐良一怔。他长相极端正,人如其名,是那种温温良良的相貌。敛起的乌眸中又暗藏着锋芒。在与她对视的时候,他的眼睛闪了闪。低头,看见绘着桃花的扇面。

    扇子很快收了回去。

    “你还记得六年前,舅姥爷入京谈生意,我们一同前往,夜里去赏花灯的事儿么?”

    魏敛翠露出回忆的神色。

    盛京有一座最高的建筑,名万星楼。万星楼上高不可攀,四角铃铎随风而响。

    除夕那日,烟火四绽,吹落星子如雨。

    玉冠白衣的大昭太子登顶,手持杨柳枝,四方甘露洒,为子民赐福。

    轻纱扬起,窥见郎君容采冠绝,犹似谪仙人。

    从此太子殿下成了多少闺阁女儿的梦。

    可惜他深居简出,就算出宫也总是为公事奔劳,鲜少有女子能近得其身。

    她想着想着叹道:“殿下甚美,我为何不能为他用心一些?”

    “可那是太子殿下,”沐良叹了口气,终归还是说出了口,“不是属下这样的身份。”

    “阿良哎。”

    魏敛翠很轻佻地一眯眼,勾着唇角道:

    “你可知这世上有一句‘近水楼台先得月’?”

    ……

    白妗收拾了包袱出来,便看见一男子立在马车旁,面色有些微窘,而魏敛翠却笑得前俯后合,“你呀你呀。”扇子在手心一点一点。

    她见着白妗,转了眸光对男子道:“来了,给本小姐扇扇子的人。”

    “请。”沐良将白妗扶上马车。

    一进马车,魏敛翠便上上下下地打量起了白妗,而白妗坐如老僧。

    在公主府待着的这段时期,罗氏杜氏轮番上阵,她自觉心性已被磨砺得刀枪不入。这点目光算什么。

    思绪游离起来。想起那些小姐们议论的,云洲魏家的家主乃是南阳魏家家主的子侄辈,而魏潜是长房长子,按辈分算来,魏潜与魏敛翠该是堂叔侄的关系。

    若是姜与倦同她大婚,那是得唤魏潜一声小叔叔了?

    她想着想着,不觉一笑。

    魏敛翠皱眉道:“你莫笑啊。”

    怎么?还要管她笑不笑?白妗收起唇角,转眼看她。魏敛翠松了一口气,把桃花扇塞进她手里:“有那功夫傻乐呵,不如给本小姐扇扇子吧。”

    “魏小姐不是认了妾当夫子么。”

    魏敛翠一噎,她却伸了手出来,掌心白嫩如脂。

    “什么?”

    “拜师礼。”

    魏敛翠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是这样的人?”

    白妗无动于衷,漆黑的眸子盯着她。魏敛翠不情不愿,从香囊里摸出一颗金珠子。放到她的掌心,“够了吧。”

    她仍伸着。魏敛翠扁了扁嘴,肉疼地又放了一颗。

    “够了吧!”她咬着牙。

    白妗这才收回手,笑了笑:

    “你要学什么。”

    魏敛翠眼珠一转,“本小姐要学的自然是要能在大选时艳惊四座的东西。”

    白妗挑眉,可以,她喜欢这种有追求的学生。

    于是乎不久之后,魏府便出现了如下的一幕:

    “哎呀!要断了要断了我的腰啊!”

    “做这种动作会不会弄脏我的裙摆?”

    “这样笑会不会太傻?”

    “真的要做这个表情啊?”

    “我喝不来这样的茶,太腻口了。”

    魏敛翠累得气喘吁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便吐在了痰盂里。

    随手便递给一旁的沐良,而他一声不吭,将茶具并茶水全拿下去换了。

    白妗擦了擦下巴上的汗,皮笑肉不笑道:

    “魏小姐在云洲,想来都是吸风饮露的吧。”

    “呀,你怎么知道?”

    她捂住心口,一副“完了暴露了”的表情,瞪大一双丹凤眼,作那柔柔弱弱西子捧心状。

    “……”

    这位魏大小姐,好生矫情。

    而且还是个神经病。

    *

    白妗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矫情,是会传染的。

    当婢女将她推醒,而自己嘴里情不自禁发出一声“哎呀”的时候,白妗感到绝望。

    霍地起身,摸了摸手臂上的二两肉。

    她不想再待下去了!什么人都好,快点把她从这个魏府带出去吧!白妗在内心咆哮。

    “你还愣什么愣,大小姐让你赶紧过去。”半天才听清这个婢女催促着什么。

    等见到魏敛翠,人就像热锅上的蚂蚁急得团团转:

    “怎么办怎么办殿下来验收成果了!”

    白妗打了个哈欠:“小姐悟性极佳,天赋也高,委实是青出于蓝。已经可以出师了。”

    魏敛翠感动:“有夫子这句话,我就放心多了。”

    白妗笑,“大小姐快去吧,晚了殿下要等急了。”

    “嗯!”她握拳。

    临出门时,魏敛翠特意回头,扬声道:

    “你们几个注意,夫子可不能丢了~”

    “是!”四个护卫不知从哪儿冒出,立刻将白妗团团围住,她想要迈出去的脚,又收了回来。

    ……

    旋下一个舞步停止,魏敛翠取下面纱,冲座上青年抛了一个媚眼:“殿下~怎么样~”

    对着这张浓妆艳抹的脸,姜与倦差点一口茶喷出来。

    他定了定,将茶杯盖上,压着猛跳的眼皮道:

    “这便是你学了三天三夜日夜不辍的成果。”

    “殿下…”魏敛翠张了张口,有点不高兴,“人家真的练了三天哎…”

    “什么也不必说了。”姜与倦扬手打断了她,缓缓道,“教不严师之过。教你此舞的人呢,孤要重重惩处!”

    “……”

    “殿下千万手下留情。”魏敛翠叮嘱了一句,恋恋不舍地走掉了。

    “太子殿下要见你。”魏敛翠一把将白妗拉了起来,没什么姿态地歪进了贵妃榻。

    白妗无语,瞪着她:“你做了什么。”

    魏小姐抠着手指甲,扭头去问四大护卫:“我美吗?”

    四大护卫看花的看花,擦剑的擦剑:

    “美”“很美”“美极了”“美若天仙”

    她叹了口气,忧愁地看向白妗:“你看,殿下甚瞎。”

    “……”

    走进堂屋,姜与倦正吹开漂浮的茶沫,一张脸在云雾里似仙非仙。

    白妗深呼吸一口气,开门见山:

    “殿下不喜欢魏小姐?”

    “孤喜欢谁,与你有关么。”几乎是立刻回口。

    欲盖弥彰。

    你若不喜欢她,何必日日上魏府来,与之茶话,闲得你!

    白妗很想翻白眼,顾及二人的身份生生地抑制住了。

    “你跪下。”“不。”“你敢忤逆?”

    白妗胸脯起伏,而他捧着茶杯,一直淡淡地看着她,似乎只要再敢拒绝一声,他就一声令下。

    好汉不吃眼前亏!

    她跪下了。

    “殿下想要怎么罚,小人还有事在身。”

    这个节骨眼上,她不想多生事端。

    他却蹲下身,与她平视,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

    “告诉孤,怎么你才肯回来?”

    让她跪着,还想让她回心转意?

    白妗气愤,别开脸不吭声,他却伸手抚上她的脸,逼她对视:

    “白妗,你对孤从无动心么?哪怕只有一点点?”

    那阒黑而生动的眸中,深藏着一丝卑微。

    她淡淡道,“没有,妾只是一时被皮囊所惑。”

    “现在清醒了。”

    他眸光黯淡,笑了笑,“孤倒希望能迷惑你长久一点。”

    白妗:“哼。”

    她自觉哼的这一声充分地表达了不屑冷漠嘲讽等等复杂的情绪。

    谁知他没能体会,贴近她的额头,紧紧地握住她的手,“你乖一点,好不好?”

    他叹了一口气,温柔的气息将她包围。

    ……

    “太子殿下,你不是想知道怎样才能让我原谅你么。”

    她忽然说。

    他眼睛一亮,握着她的手愈发紧,几乎指节相贴。那双深邃的眼眸,深深地锁住她。好像他的世界里,全是她一个人。

    她红唇一勾,吐出二字:

    “娶我。”

    摧毁的,你还给我,敢不敢?

    你不敢的,姜与倦。

    大选过去,礼部文碟昨日下达。

    御前大太监带着圣旨亲自临的魏府。

    魏敛翠,将会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大昭名正言顺的太子妃。

    她知道这一切,才说下去:

    “我要你,以国礼,娶我。”

    “我要红妆十里,礼炮齐鸣,盛京城的烟火夜放千树,全天下都看见你身边站着的人是我。

    我要最尊贵的体面,要色衰爱不弛,要永远的纵容与偏爱,要一生一人携手白头。”

    姜与倦仍握着她,却垂下眼睫,沉默了。

    他的沉默,让她知道:“做不到?”

    白妗将他的手恶狠狠甩开,冷然道:

    “做不到就别来招惹我。”

    *

    白妗走出的时候,魏敛翠啧啧了两声。

    天呐,都把人训哭了?

    她挑眉,太子明明看起来脾气挺好的。

    果然人不可貌相啊。

    作者有话要说:女鹅你咋知道他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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