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前辈。”
既然郁铎都说要送他回家了, 楚一霖自然从善如流。
楚一霖神色尽量如常，内心却颇不平静, 努力安抚着自己的心跳,
——你可是立志要追郁铎的人！怎么因为他三言两语就激动成这样！！！
郁铎对他点点头，就拿起剧本看了起来。
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多钟, 待整个节目拍摄完毕, 大概要到夜里十一二点了。
不想拖慢进度, 楚一霖也想趁着这个时间赶紧背好台词，争取在拍摄的时候减少NG。
刚看了没几句, 他就听郁铎问道：“上次不是说有什么问题要问我？”
楚一霖愣了愣, 抬头看向郁铎。
过了两秒他才反应过来, 郁铎说的是一个多月前在湖边的那次偶遇。
“你哥哥有给你找老师吗？”郁铎问道。
楚一霖点了点头。
“嗯, 比起我上次看到的，你的进步很大。”郁铎却没有看他, 随手将剧本翻页, 又说：“看来你并不需要我指导。”
“不是的, ”楚一霖下意识地反驳道, “我只是……不知道前辈您什么时候有时间，不敢随意打扰。”
其实楚一霖也不是不想去的, 只是……自家哥哥对郁铎的成见太深，他实在不知道怎么跟哥哥解释。毕竟在他哥哥眼里——“我随随便便给你找个演技老师都比郁铎那个已经息影三年的强！”
他总不太好在哥哥的眼皮子底下跑去见郁铎，另外，他这段时间也的确非常忙碌。《碧云天》剧组原本分散的戏份都被集中在这一个月内拍摄完毕了，他大半的时间都待在剧组。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到公司里去找演技老师了, 他自己的水平的切实提高是一个方面，另一方面，也为自己演技的提升提供一个适当的理由。
有时候回家的时候，见到郁铎别墅的灯亮着，总想过去，可又怕太晚了，会打扰到郁铎的休息。
天知道郁铎在这一个月里期待了多少次。
结果那个说要来找他的人，一次都没有敲响他家的门。
但他又总不能说——我多得是时间，欢迎你来找我——这样一来，自己的心思简直昭然若揭。
他有些烦躁地合上剧本。
火光电石之间，楚一霖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不知为何，他竟然从郁铎冷冰冰的侧脸，看出了一种类似吃醋的情绪？
……是自己的错觉？
“哥哥是帮我安排了演技老师，可是我……还是一直非常期待前辈的指导，所以今天看到前辈竟然能来，我就告诉自己，一定要把握住这次机会，能和前辈合作，我真的很开心。”
郁铎的表情仿佛缓和了些许。
他忽然转向楚一霖，道：“剧本给我。”
楚一霖愣了愣，将手里的剧本递给他。
郁铎探身，从化妆台上随意抽了一根眉笔，翻到他剧本的末页，写下了一个电话号码，还有一个笔锋犀利的签名。
“微信同号，可以和我确定时间。”
楚一霖接过剧本，看着那个曾经烂熟于心的号码，嘴角忍不住勾起，抬眼看向郁铎，眼中满是笑意：“谢谢前辈。”
“快背台词。”郁铎用眉笔点了点剧本，没再看他，将目光再次锁定在自己的剧本上。
楚一霖很快就进入了状态，他的记忆力本来就好，这次更是背的飞快，仿佛总有一种力量驱使着他……后来他意识到，可能是因为那最后一页的一个签名和一串数字。
只要一页一页地翻过去，到了最后，就能看见那一份熟悉的温柔。
化妆师很快回来了，身后的助理推着一个衣架，上面挂了两套古装。
“一霖先来卸妆吧。”化妆师雷厉风行。
楚一霖之前的妆有假发胡子，还有一些其他的效果，把他的脸做的“沧桑”一些，需要化妆师协助来卸掉。
卸妆很快就结束了，他终于又恢复了自己原本的样子。
——也是郁铎熟悉的样子。
“郁铎老师和一霖，你们需要先试一下衣服，另外郁铎老师，确认是您饰演魔头是吗？”
郁铎点点头。
“那您的锁骨上还需要画一个胎记——您应该看过剧本了吧？这个要先画，因为它需要时间变干。您先试衣服吧，试过之后好确定位置。”
“一霖你的衣服腰带可能不太好弄，要缠几圈那样，你们可以互相帮一下忙，或者穿好之后叫我，我来弄。”
化妆师交代完后，就离开了房间。
化妆师当然想的简单——反正你们都是男的，换衣服就一起换呗。
可是楚一霖面对两件衣服却傻了眼。
他指着衣服道：“……我们就在这里换？”
要裸、裸体吗？！
男人们在一起光着膀子什么的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可是……前提是自己对郁铎没有非分之想的啊！！！
然而郁铎却非常淡定地点了点头，仿佛一点都没有意识到不对劲似的。
于是楚一霖就眼睁睁地看着郁铎放下剧本，将西服的外套脱下，侧对着他，一颗一颗地解开了衬衣的纽扣……
楚一霖连忙低头，不敢看他，通过解上衣的扣子来缓解尴尬，可是……
上衣脱了之后，赤诚相对，不是就更尴尬了吗？
这个时候，他竟然还有心情去想：幸好自己最近健身了，之前的白斩鸡身材有所改善，腹肌已经初具成效……
果然，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
……等等，自己到底是要准备做什么……
楚一霖还是忍不住想去看郁铎，一抬头，就见郁铎干脆利落地将衬衣脱了下来，丢在了一旁的椅子上。
……腹肌！！！
楚一霖手指一顿，一瞬间满脑子都是上一世留下的黄色废料……
虽然当初被郁铎关起来的时候，几乎气到爆炸，但是在床上……还是……咳咳。
而且……毕竟……这么久都没有……咳咳咳。
气血上涌。
楚一霖下意识地就想去摸自己的鼻子，堪堪忍住了。
郁铎却并没有看他，径直走到衣架旁，拿过自己的那一件，随手一抖，就披在了身上，背对着楚一霖向一旁走去。
走到了沙发旁，开始脱裤子。
楚一霖：“……”
……小腿！！！
……脚踝！！！
楚一霖咽了咽口水，郁铎身上披着的那件古装已经起不了任何作用，他满脑子都是郁铎高清□□的躯体。
虽然在他死后成为游魂的时光里，这躯体他已经看过了无数次，理论上早就应该免疫了，但是……并没有。
毕竟现在，他能碰了。
想一想就觉得好激动呢！
回过神来的时候，楚一霖的脸颊已经涨得通红。眼看着郁铎将裤子丢在了沙发上，他赶忙回过头来不敢再看，三下五除二脱掉了上衣，也拿起衣物背对着郁铎，到墙边去脱裤子。
脸颊终于不再火热，将里衣系上之后，楚一霖一回头，就看见郁铎已经将外衣穿上，一边系着衣带，一边打量着自己。
“……”
所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看的？
楚一霖感觉自己的脸又要红了，强压住躁动的心，走到郁铎身边，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外衣。
楚一霖穿好外衣之后，郁铎连腰带也扣好了。
倒是他自己的腰带……长长的垂在衣架上，确实如化妆师所说，要绕上好几圈。
他拿下腰带，开始随意地往腰上缠，这腰带是纱质的，被他粗暴地拧来拧去，缠得有些扭曲。
郁铎终于看不下去了，上前一步道：“我来吧。”
楚一霖停下了忙碌的手，抬眼看郁铎，脸终究还是红了。
他将腰带递给郁铎，大方地说道：“……谢谢前辈。”
……今天都已经是第三次了。
郁铎觉得非常享受。
每一次听到他说“谢谢前辈”，看到他羞涩的神情或者亮晶晶的眼神，就很想吻他。
换衣服的时候，也自己先换好了，忍不住去看他。
天知道方才他用了多大的意志力，才让自己没有从背后抱住他。
……真是……像个欲求不满的变态一样。
郁铎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将手中的腰带理好了，看着楚一霖的眼睛道：“抬手。”
楚一霖下意识地抬起手臂，眼睛紧紧盯着地面，不敢看他。
郁铎将手环在楚一霖的身后，将腰带捋顺了扯到前面来，然后再重复……看着自己的动作将他细瘦的腰肢勾勒出来，呼吸渐渐变得沉重。
楚一霖此刻只觉得自己的脑子乱成一团，郁铎的脸庞就在自己脸侧，脸颊上甚至能够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那一次次仿佛拥抱的姿势，虽然没有分毫的肢体接触，可是楚一霖却觉得他像是在自己周身点火。
……忍不了了，一定要快点勾引他！！！
楚一霖的脑子最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忍不住抬头去看郁铎，两人就这样，在咫尺之间对视了。
“……”
“……”
楚一霖屏住了呼吸。
……勾、勾引他？怎、怎么办！他应该吻上去吗？如果真的吻了，之后应该怎么说……？
楚一霖的脑子飞快地运作着，却始终下不了结论，他的喉间微微抖动，丝毫没有注意到，那双在他腰间忙碌的手，已经停了下来。
郁铎的神色看起来还是那样冷冰冰的，眼神却愈发幽深起来，如此近的距离，楚一霖几乎可以细数他的睫毛，却没能看懂他眼中的思绪——
就在这时，化妆间的门被敲响了，外面传来化妆师的声音。
“两位老师换好衣服了吗？我可以进去吗？”
楚一霖的思绪终于回笼，郁铎也猛然移开了眼。
“进来吧。”郁铎扬声道。
楚一霖松了一口气，心中却有种无法填满的失落感。
上一世，那么多年间，他都无法触碰郁铎，重生之后，这也是他们为数不多可以单独相处的时间。
可是失落之外，楚一霖又觉得庆幸，如果不是化妆师敲门进来，他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来。
如果真的就那么吻上去，郁铎一定会觉得自己很奇怪。
毕竟，他又不是上一世的那个郁铎。
“我来吧。”化妆师见是郁铎在给楚一霖弄腰带，连忙几步过来。
“不用，这种我之前弄过，”郁铎拒绝了她，手上动作继续，“马上就好。”
楚一霖浑身僵直，盯着郁铎整理腰带的手。
终于整理完了之后，郁铎放开他，退回到安全距离。
郁铎的衣服大小正好，短了一点，但是没有太大妨碍。
楚一霖的衣服却大了些，他的肩膀不够宽，需要稍作改动。
也就是肩膀处缝几针的事儿，造型师也没让他脱掉，直接在他身上改了起来。
那边，化妆师拿着颜料在郁铎锁骨处画一块青色的形似蝴蝶的胎记。
怕衣服沾上颜料，郁铎刚刚穿好的衣服被扒开到手肘处，楚一霖从镜子里面偷偷瞄他，满脑子都是一个词：香肩微露。
他盯着郁铎纤长的锁骨，觉得那胎记太丑，那里应该有一串殷红的吻痕。
完了——！
楚一霖在心中唾弃自己——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他可能需要一个郁铎等身大小的充气娃娃才能入睡。
……不对，那样就更不能入睡了。
楚一霖收回目光，暗自握拳，用指尖挠自己的手心。
他以为自己的动作没人发现，却不知道，郁铎早在镜子里将他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没有人看到，他微微勾了勾嘴角。
*
另外两组的戏份都是现代戏，没有这么复杂，郁铎和楚一霖这一组可以说是时间紧任务重。
除了需要对的台词之外，在片段的开头，他们还有一小段打戏。
胎记画好之后，两人的台词记得差不多了，就到排练室去排练，等到开拍之前还要画古装。
真正开始排练之后，楚一霖才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选择这么一个暧昧的题目。
这个片段真的是……太糟糕了！！！
这个电影的编剧和导演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一个大侠和魔头打个架都要有这么多的肢体接触啊啊啊！！！
他想起一本旷世奇书——《男人的脑子里除了性还有什么？》
翻开此书，里面一个字都没，一片空白。
——楚一霖现在的脑子……和这本书如出一辙。
一身黑红色的劲装穿在郁铎的身上实在太好看，愈发显出他雕塑般的身材，精瘦有力的腰肢在动作间显得愈发诱人……他入戏速度飞快，平日里没有什么表情的脸此刻带上了戏中魔头的邪魅，在两人剑尖相对的时候，郁铎对着楚一霖饶有兴味地勾了勾嘴角，眼中满是遇到强敌的兴奋。
楚一霖心跳慢了半拍，动作也稍稍滞后，郁铎剑尖迅速刺来，从他肩膀上划过。
郁铎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严厉：“慢了，再来。”
楚一霖不敢再走神，连忙收敛心神，让自己尽快找到角色的感觉。
打戏片段练完之后，两人休息片刻，开始对台词。
就算是经过前世几年的训练，也到底比不上郁铎十几年的演艺经历，他的情绪中有什么不到位的地方，郁铎总是不吝指出。
“这里，在我说话的时候，你要有一些回忆的神情，因为你想到过去的那个‘秦冰’说过一样的话，回忆，往往需要一个眼神的变化，比如我问你，你艺考那天天气怎么样？”
楚一霖下意识地将眼神转向左上方。
“对，就是这样。”郁铎说道：“你将自己代入人物，将他的回忆当做你自己的回忆，在表演过程中就可以自动建立这个反射，否则就会显得有些僵硬。”
楚一霖点点头，努力体会这个细节，以及和之后情绪的衔接。
他试着做了一下这一段的表情，郁铎觉得还有进步的空间，想了想，说道：“你看过《生魂》这部电影吗？里面有个……”他说到一半，忽然停住了，神色乱了一瞬。
“嗯？没有。”楚一霖方才盯着地面思考，并没有注意到他的不对，听他说到一半不说了，才奇怪地看了他一眼。
郁铎躲开了他的眼神，淡淡道：“……没什么，是我想错了。”
楚一霖直觉不对，但见他不愿意再说，也就没再追问，心中却暗暗记下了。
台词对完之后，两人看时间还够，就决定把剧情整个过一遍。这时候剧组的摄像机也进来了，需要拍摄一些他们排练过程中的花絮。
“这是什么？！”楚一霖的剑架在郁铎的脖子上，眼睛看向他的锁骨处，“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个胎记！”
“……”郁铎顿了两秒，“你忘了扒我衣服了。”
楚一霖“噗嗤”一声就笑了，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了他脸红的全过程。
笑过之后，楚一霖对着摄像头感慨：“没想到参加这个节目还有这种福利！”
郁铎也眼带笑意，做出一副大无畏的样子：“来吧，粗暴点。”
这是谁写的剧本！！！太糟糕了！！！
楚一霖伸手将他肩膀处的衣服拨开，脸红的更厉害了：“妈呀……我这还架着剑，真有一种逼良为娼的感觉。”
“啧啧，”郁铎摊开身体任人宰割，摇着头道：“真是世风日下……死到临头贞洁不保……”
还是一副冷淡的表情，却带了明显的开玩笑的意味。不论他本身性情如何，在镜头面前还是很有综艺感的。
楚一霖被他的样子逗乐，周围的工作人员也忍不住笑起来，摄影师拍得满足，很快就到其他地方去了。
*
彩排完成之后，两人又到了化妆间画上古装，开始了正式的拍摄。
楚一霖一袭白衣，长发束于脑后，眼神坚毅，执剑而立，活脱脱一个年少有为的正道侠士。
郁铎则是一袭黑衣，透着血一般的红，头发披散，眼线将眼睛勾勒地细长邪魅，低笑起来如痴如癫。
毕竟是室内临时拍摄，场景什么的不能太较真，拍摄现场的布景虽然不够逼真，但也算是基本还原了原著中的场景。
那是一片树林。
周围空无一人，天刚破晓，晨光从树叶的缝隙中射入，正是明暗交接之时。
清晨的树林却颇不宁静，一黑一白两道身影，一边缠斗着一边进入画面之中。
刀兵相接数次之后，白衣的侠士终于找准了机会，在黑衣魔头背心重击一掌，在魔头翻身欲攻之时，将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左肋间，将他狠狠地钉在了身后的树上。
树林中终于重回静谧，几声鸟叫显得极为空灵，而对峙的两人只能听到彼此粗重的喘息。
黑衣的魔头终于无法忍耐，吐出一口鲜血，剑尖刺入的伤口处，黑色的衣物被染得一片暗红。
白衣的侠士也早已受了重伤，还在勉力支撑。
其实，这是楚一霖第一次看到郁铎正经拍戏的样子。
上一世，指导归指导，他却从来没看到过郁铎穿上戏服，画上浓妆，抛却所有矜持和冰冷的样子。
他也从来没有看到过郁铎如此投入。
两人僵持片刻，郁铎忽然颤抖着低笑起来，长长地头发垂下遮住了半张脸，鲜血顺着下巴将脖颈染红，而他笑得癫狂，仿佛一点也不在意自己此刻的狼狈。
方才和龙诗琪一起表演的时候，是楚一霖将龙诗琪带入戏中，而此刻，却是郁铎将楚一霖带入了戏中。
他原本还思绪纷乱，但见到郁铎这一笑，瞬间再无他想。
他就像戏中的那侠士一般，心中惊疑不定。
魔头见那侠士用惊诧的目光看向自己，低笑又转成了大笑，不惧生死一般。
白衣侠士眼神闪烁，握住剑柄的手紧了紧：“你笑什么？”
魔头的笑声停住了，脸上却还带着未竟的笑意。
他平静地说：“我笑我偷来一生，竟苟活了这么多年……我已经知足了。”
郁铎的声音低沉而淡漠，带着因伤痛而生出的颤抖，那分明是让人平静的语调，却让眼前的侠士更加戒备起来。
——他们曾经交手数次，总是到紧要关头，这魔头就用计逃跑，绝处逢生。
“你别想再耍花招！”侠士咬牙切齿地说道，下了狠心，执剑的手反转，剑身翻动，在魔头体内搅动，那伤口立时成了个血窟窿，更多的血液喷涌而出。
“呃啊——！”魔头咬紧牙关，疼的满头是汗，紧闭双眼，面部的每一寸肌肉都在颤抖，面色也苍白了许多。
侠士的剑停了下来，郁铎剧烈地喘息着，等待那阵最为剧烈的疼痛过去。
片刻之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紧接着，竟然忽的又笑出来——他哈哈大笑，双肩颤抖，倚靠着树干，细长的眼睛带着邪魅之色看着那侠士，饶有兴味地问道：“你怕我？”
“江湖上谁不怕你！”楚一霖声音颤抖，目光中藏着刻骨的憎恶：“不仅怕你，而且恨你！”
“你是恨我……杀了你那师妹？”魔头轻声问道。
“是！”楚一霖又将手中的剑刺的深了几分，在郁铎痛苦的神色中，他的声音仿佛是从喉间挤出来的：“我还恨你，妖言惑众，让师父将我逐出师门！”
“哈哈哈——！”魔头又笑，忽然看向侠士的眼睛：“你那师父，不是什么好东西，至于你那师妹……你以为她是真的爱你？她不过是为了你家传的功法——”
“你住口！”侠士猛然将剑从他体内抽出，又将剑架在了他的脖颈之上，“你有什么资格对他们评头论足！
魔头嗤笑出声，将头别开，不愿再看他，剧烈的颤抖牵动伤口，他疼的将头抵在树上，道：“你只是不愿意相信……”
话音还未落，他就忽然听那侠士说道：“……这是什么？”
魔头有些意外，转头看他，发现侠客的视线落在自己的衣领处——魔头的笑停住了，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和慌乱。
原来在方才的争斗间，他的衣物松散开来，露出了锁骨处的那个胎记。
他还未开口，侠士就换手执剑，伸手猛然扒开他的衣领，那块胎记清清楚楚地暴露在了他的眼前。
“……”
两人一阵静默。
这个时候，大概是已经入戏的缘故，楚一霖倒是没了任何非分只想，正如郁铎之前对他说过的——他已然将角色的回忆当做了自己的回忆，此刻，他的脑海中展现出的，尽是方才他在脑海中构造的“前情”。
“……你身上……怎么会有这个胎记！”侠士惊怒交织，睚眦欲裂，直直地盯着魔头的眼睛。
——他绝对没有记错，这胎记……竟然和曾经与他在那修罗场中挣扎的兄弟一模一样！
魔头眼神沉了沉，渐渐收敛了所有表情。
“以前扒到一具死尸，看着好看，就照着纹了一个。”魔头随意地说道，仿佛没有看到侠士有多么介意这纹身，更仿佛没有看到其中隐含着的脱身的机会。
然而侠士的眼神却立刻变了——他下意识地看向一边，仿佛想到了什么，眼眶竟渐渐红了，眼神中满是不可置信——
因为在他的记忆中，那个人也说过同样的话。
侠士还记得，在年少时，他第一次见到这胎记的时候，问那同龄的少年：“这是胎记？竟像个蝴蝶。”
少年死不承认：“我小时候不懂事儿，看着好看，就让人照着给我纹了一个。”
那时候的他们，一点都不觉得自己其实还是个孩子，总想装作大人。
“是你……”侠士拿剑的手颤了：“你还活着？！”
魔头依旧淡漠：“我不知道你说的是谁。”
侠士手中的剑松了，不知该如何是好，若是信他，他是作恶多端的魔头，若是不信他，却又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他重新握紧了剑，锋利的剑刃在苍白的皮肤上划出一道血痕。
他声音颤抖：“不可能……我亲眼看见你死了……不可能……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你认错人了。”魔头冷冷道。
侠士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仿佛想从他的眼中看出真相。
两人静默，空气中只剩下侠士的喘息。过了很久，他说：“你告诉我你是怎么活下来的，我就放过你。”
“放过我？”魔头缓缓问道。
“哈哈哈！”他再次大笑出声：“你可知，你为什么每次都败在我的手下吗？就是因为你总是心软！”
侠士的手愈发抖的厉害，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眼眶里满是通红的血丝。
“快动手吧……对着这里，割下去。”魔头闭上眼道：“这一次，我们一了百了……我已经太累了。”
他的声音不似青年，仿佛带着亿万年的沧桑。
侠士几次想要下手，可是终究还是没能割下去。
他将剑缓缓挪开，离开他些许，将剑尖指着魔头的心口，叫出那个记忆中的名字。
“秦冰。”
魔头眼睑猛然一颤。
侠士的神色似笑非笑，似哭非哭：“……你不能这样对我。”
这句说完，楚一霖是真的在这片段中体会出了一种莫名的情愫……这台词真的太糟糕了。
“哈哈哈！”魔头大笑：“你怎么还是这样天真？秦冰早就已经死了！”
“你就是秦冰！”侠士大声问道：“……对不对？”
“我不是。”
“你是！”
“我是……又如何？”魔头低头，抬眼看他，仿佛觉得可笑：“我是秦冰，你就真的不杀我吗？你以为你不杀我，他们就会放过我吗？我死不足惜，可是你呢？那些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们，还会在这江湖，给你留下一寸的立足之地吗？！”
“我怎么可能杀你！”侠士眼中的泪水盈满了通红的眼眶，他对着魔头吼道：“如果不是你，我早就死了！”
他的剑尖从魔头的心口移动到他的锁骨的那块胎记：“你可知，我若杀你，无异于杀我自己！你让我余生如何自处……！”
他已经不知该如何是好，手中的剑已不稳。
突然间，异变陡生，魔头暴起，侧身避过剑锋，瞬间将剑夺入手中，转弱为强，将侠士抵在了树上，将剑反过来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侠士终于意识到不对，“你究竟——！”
“你总是太过心软，功法大成又如何？早晚还是会死在我的手上……”魔头的脸上露出得意的表情：“……方才那些，都是骗你的……”
“……你！！！”侠士心神剧震，睚眦欲裂，“你怎么会知道……！”
“呵，你那么点事……懒得和你解释。”
魔头低头，另一只手捂住伤口，咬紧牙关，因为伤痛而恍惚了一下，又邪笑道：“果然，随随便便就可以骗得你团团转……”
“……啊！！！”侠士再也无法忍受他的嘲讽和欺骗，见魔头精力不支，不管不顾的用一只手格开了架在脖子上的剑，另一只手迅疾地夺剑，紧接着重重击出一掌，将魔头击退到另一棵树上，剑尖紧随而至，干脆利落地刺入那魔头的心脏——
魔头喷出一口血来。
侠士还没完全消化掉自己杀掉了魔头的事实，就听到那魔头低声说了两个字。
“……终于。”
侠士猛然抬头。
他看到魔头长发散乱，通红的眼睛透过发丝看着自己，竟然带着一丝欣慰。
“你要狠心……才不会被人欺负……”
说完最后一句话，魔头终于失去了所有的力气 ，头颅无力地垂下，没有了呼吸。
……长久的静默。
侠士终于明白，自己……又被他耍了。
“啊--！”所有的不可置信，所有对命运的怨愤，全都化为一声长吼。
他的手指再也握不住剑柄，踉跄着后退，无力的跪坐在地，眼神散乱，泪水终于夺眶而出。
他喉头颤动，张口欲言，却再无人听。
……
“咔！”
终于拍完了，楚一霖还伏在地上颤抖着，没能从方才剧烈起伏的情绪中出来。
郁铎那边在助理的帮助下取掉了道具，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背。
“结束了，”他说道，“我还活着呢。”
楚一霖抬头，噗嗤一声笑出来，终于从那情绪中出来，脸颊上还挂着泪水。
“起来吧。”郁铎站起身来，向他递出一只手，神色淡淡的，却让人觉得安心。
楚一霖拉住他的手，起身，勾了勾嘴角：“谢谢前辈。”
……不要再说谢谢了。
郁铎心想：他今天已经说了太多次了……一点也不想听，显得生分。
可是又没有办法，两人的关系还没到那么亲近的地步。
他心中叹息，看着楚一霖脸上的泪痕，下意识地就伸手帮他擦了擦。
楚一霖：“……”
郁铎手顿住：“……”
楚一霖：“……谢谢前辈……？”
郁铎赶忙收回了手，有些尴尬地动了动喉结，转移话题：“……去换衣服吧。”
楚一霖：“……”
怎么换！还像刚才那样换吗？！
郁铎：“……你先去吧，我去看一下剪辑。”
“好。”楚一霖点点头，赶忙到一旁拿起剧本，向郁铎鞠了一躬：“我去更衣室。”
“……嗯。”郁铎回应，看着他的背影远去，转身到剪辑台去了。
*
再次见到郁铎的时候，楚一霖已经换好衣服卸了妆，穿一件白色T恤搭上牛仔裤，整个人清清爽爽。
到了晚上十点，才开始录制节目的最后一段——将三组的三个片段在演播厅放映，再次由观众和剩下的评委打分。
郁铎和楚一霖一组最终获得了三组中的最高分。
其实每一组的导师和选手都很强，但是若论投入程度和配合度，却没有人能比得上郁铎和楚一霖。
楚一霖不知道的是，他想在郁铎面前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郁铎又何尝不想得到他的崇拜和喜爱？
最终的结果就是他们毫无悬念的胜出。
老戏骨王凛给了楚一霖很高的评价：“你的演技还是有生涩的地方，但是可以看出，悟性很高。演技其实没有对错，只要是能够把观众的情绪带入戏中，就是成功的，你在郁铎的面前并没有显得很弱，反而遇强则强，这一点是作为一个演员极为重要的素质，我非常喜欢你的表演，谢谢你！”
……
深夜十二点，一天的拍摄终于圆满结束。
其他演员和导师都走得差不多了，楚一霖在几个工作人员惊异的目光下跟着郁铎上了车。
蒋特助跟楚一霖打了招呼，帮他们关上车门，坐上副驾。
车子平稳地发动，蒋特助在心中咂咂感叹：这才几个小时的功夫，老板竟然就把小孩给拐上了车……
啧，这撩汉的功力。
……
楚一霖看到了那几个工作人员的眼神，可是现在什么都懒得管了。
从这里回家的路程要一个多小时，每分每秒，对他来说都珍贵无比。
可是拍完戏之后，郁铎就重新变得沉默，上车之后一言不发。
窗外还在下雨，哗啦啦的击打在车窗上，显得车里愈发静谧。楚一霖偷偷去看郁铎，看他的侧脸在窗外霓虹之中明亮或暗淡，已经觉得十分满足。
原本有很多话想要说，可是车子开出去没过多久……他竟然困了。
也许是因为雨声，也许是因为郁铎。
他靠在座椅背上，不知不觉就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车子一阵颠簸，楚一霖缓缓地向着郁铎的方向倒了过去，轻轻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郁铎的身体立刻就僵住了。
他没敢动，生怕弄醒了他的一霖。
蒋特助从后视镜中看到不对，赶忙转过头来，却看到郁铎给他打了个手势。
……好嘛，看来老板挺享受的。
他拍了拍司机，轻声做了个手势和口型，示意他开得慢一点稳一些。
车子缓缓行驶，郁铎忍不住低头，去看那静静靠在自己身上的少年。
今天楚一霖的两个角色都需要非常激烈的情绪，从中午一直忙碌到现在，看来是累坏了。
他看着楚一霖长长的睫毛在霓虹的照耀下，投下细细长长的阴影……这让他整个人都显得精致的不像话。
一缕头发垂在眼角处，楚一霖本能地在他的肩膀上蹭了蹭，像是觉得痒。
郁铎看了又看，最终还是没忍住，抬手，极尽轻柔地将那一缕头发拨开，手指在他脸颊旁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触碰。
自己朝思暮想心心念念的人，此刻就在自己的车里。
没有丝毫防备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阴冷潮湿的雨天，空气中仿佛还有丝丝缕缕的雾气。
简直太适合做一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比如……更改路线，将人带到某个无人能够找到的小岛上。
比如……将他关起来，抹消掉所有他存在的痕迹。
比如……在那雷声之中，将他狠狠按在床上，做那些会让他惊慌失措的事情……
狠狠地吻他，噬咬他……进入他。
“轰隆——！！！”一声巨大的雷声想起。
郁铎猛然回神，狠狠地闭上了眼睛。
靠在他肩头的那个人却只是像个小动物一般挪动了两下，对他阴暗的心思……毫无所觉。
作者有话要说：蒋特助：……我要下车！！！！
然后把车门给他们焊死喽！！！
入v啦~~~~开心~
谢谢小天使们的支持~~今天评论随机发30个红包~爱你们~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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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糖麻糍 2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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