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承诧异地扬了扬眉。
他隐约记得,李悦姝是喜欢吃荔枝的,那会儿也是岭南送来的新鲜荔枝,他让人送去兴庆宫,傍晚去找她用膳的时候,那整整一筐的荔枝,居然都已经被她吃完了。
当时他与她一起用膳,吃了半晌,瞧见她没怎么动筷,便问她怎么不吃。
他还记得那时候她一张小脸泛着微红,低着头小声跟他说,是吃荔枝吃撑了。
那天不是十五也不是十六,非年非节,她根本没想到他会去兴庆宫找她用膳。她头垂得极低,手指无意识地抓着袖口,也不知是害臊还是怎么,瞧着惶恐不安。
他看着她那般谨慎小心的样子,便也不好再待下去让她不自在,用过膳,没坐一会儿就走了。
元承忆起往事,再看看汪善手里的食盒,心下一哂。
还知道给他送些,也算她有良心。
示意长顺接过食盒,元承颔首:“多谢。”
汪善看他要走,侧身给小内官交代了几声,跟在元承身边,道:“奴婢送送王爷。”
日暮沉沉,天边残余的几丝光线照射在三人身上,留下长长的影子,一半落于地砖,一半映在红墙上。
汪善安静地跟在元承身侧,悄悄看他一眼,缓着声道:“眼看着天要热起来了,再等个七八天,就要去利山行宫避暑了。”
元承没什么反应,汪善继续道:“届时到了行宫,王爷便不需这般耗费脚程了,利山环境清幽,最适合休养,再让太医好好调理,王爷的腿疾会好转的。”
元承没搭腔,正当汪善觉得尴尬的时候,他轻笑了一下:“汪善,我从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
这熟稔的语气让汪善一愣,他转目看去,只看得见瑞王殿下的侧脸,那五官轮廓……当真是像极了先帝啊。
神态,神态也像。
汪善心里狠狠地一揪,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想什么呢,这是瑞王,不是先帝。先帝早就不在了。
汪善勉强笑道:“那是因为王爷不常见奴婢。王爷若嫌奴婢啰嗦,奴婢便不说了。”
元承摆了摆手:“无事,你说。”
汪善便又觑他一眼:“奴婢只是想着,太医若是治不好,民间的那些郎中也可以试试……从前奴婢跟着先帝在遥城驻守时,当地就有一位名医,人称华佗在世……”
“计翰音是么?”不等汪善说完,元承便接了话头。
汪善又是一愣,诧异道:“王爷怎么知道?”
元承唇角微勾,没有回答。
汪善心中那丝诡异的感觉,便又来了。
他脑子里浮起一个可怕的念头,试探着道:“感觉王爷和从前……不太一样了。”
元承没什么反应,平静地问:“哪里不一样?”
汪善心说,不一样的地方可多了去了。
从前的瑞王沉默寡言,瘦弱得很,瞧着风一刮就要倒,与人说话的时候,也是很随和的,让人觉得和善的同时,又未免会觉得可欺。
现在的瑞王,虽然也是一副平静的样子,但不知怎么,身上就是有一种气势散发出来,像是上位者的威压,和先帝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对,像先帝!
汪善心头一凛,道:“奴婢是觉得王爷比从前更有气势了。”
元承嗤笑一声,没再接腔。
汪善心里乱糟糟地跟在元承身边走,直到长乐门前。
“行了,”元承屈指轻敲四轮车上的扶手,下颔微抬,“不必再送,你回去吧。”
汪善回过神来,哈腰应是,目送着长顺推着瑞王走远,他怅然半晌,方才叹了口气,折身回兴庆宫复命去了。
“瑞王殿下收了荔枝,没说别的话。”汪善凑近李悦姝,小声说道。
李悦姝问:“他有什么异常吗?”
汪善顿了一顿,到底是没把心中那丝疑惑说出来。
他摇头道:“奴婢没觉得有什么异常。”
李悦姝:“那他的腿呢?你仔细看了,还是站不起来?”
汪善点头道:“一直是殿下身边的长顺贴身服侍。”
李悦姝便哦了一声,摆摆手让汪善下去了。
汪善吃过晚饭,回到自己住的那间耳房,越想越觉得不对。
他从前虽然也不常见瑞王殿下,但身为先帝御前大总管,天家的事,他总是知道的多一些。
一个人,能经历了什么,才会像这样性情大变?
汪善坐在榻上,垂目沉思。他想着从前的瑞王是什么样,现在的瑞王,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化的……
这种感觉,似乎是从……一个月前灵清宫外偶遇瑞王殿下时就有的。
也就是那天,瑞王在灵清宫见了济华法师,要把他要到身边,他才得以离开灵清宫,来到太后身边当差。
灵清宫,济华法师。
汪善浑身一震,起身推开房门就走了出去。
一个小内官笑着打招呼道:“汪公公,这是做什么去?”
汪善笑道:“有些吃撑了,出去散散心。”
夜幕降临,汪善迎着月色往东华门的方向去,没注意到身后的拐角处,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杨其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晌,转身回到殿中,朝李悦姝弯腰一拜。
“殿下,奴婢刚刚瞧见汪公公,鬼鬼祟祟地出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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