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孟芷冉认真地想了一下, 一会儿去西市的路线,应该先去离着最近的馄饨铺子, 薛世泽的脾胃不好, 先吃碗热馄饨打底,然后再去吃离着不远的炸春卷。
薛世泽爱吃那个才出锅的炸春卷, 但毕竟皮太酥脆,要劝着他,吃一两个便罢, 不然又要胃疼。
再然后, 去吃油茶, 薛世泽爱吃那个洒了花生碎的……
孟芷冉自己想出好几条路线来,怎么能够不绕远, 还能让薛世泽把想吃的都吃着。
他五年没回京了, 回京之后,也没有往西市去过, 已经很久没尝过那里的东西了。
孟芷冉又想起之前来九凤斋见四皇子妃的那夜,薛世泽从她嘴边咬掉的那口馅饼,当时便说了句, 还是从前的味道。
可见,他还是蛮想念那里的吃食的。
想起那夜,就想起旁的来……
薛世泽身上的伤好了许多,这次伤口没有上次那么深,只是外头伤口跟之前的对上了而已,所以……
薛世泽现在的身子, 她可以服侍他安置了。
孟芷冉抿了抿唇角,以她这些年的经验来看,并不是两情相悦,就一定能在一起,这其中不知道要经历多少波折。
别的不说,就说她入五皇子府这段日子,不知多少次机会……
用薛世泽的话说,连宫里的香料都用了,就差那么一点点了,她都没有成为他的女人,可见她和五皇子之间,是差那么些缘分的。
既然是差机缘,必然就要用勤奋来补。
薛世泽可以对楼下那八个女官视若无睹,她不行,她太有危机感了。
那几个女官正是好年华,嫩的能掐出水的年纪,她……
孟芷冉轻轻地吐出一口气来,心里念着,等得功夫了,一定要让宫里的小姐妹给她做一匣子好的胭脂水粉来。
孟芷冉正琢磨着,就听得外头有声音传来,她乖巧恭顺地掀开车帘,还没看见薛世泽,先瞧见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那女子也有些惊讶,没想到薛世泽的马车里有人。
薛世泽见那女子愣住,在其身后痞痞一笑:“这有什么好惊讶的?小爷若不是车里有女人,怎么还会用马车?嫌马儿跑得慢吗?”
女子没吭声,踩着木凳上了马车。
后脚薛世泽也进了来。
车帘一撂下,薛世泽脸上便半点笑容也没了,沉声道:“回府。”
孟芷冉一怔,秋水似的眸子瞥了薛世泽一眼。
明明刚刚说,从九凤斋出来,要去西市,结果……
薛世泽被孟芷冉这一瞧,才想起来之前刚刚还允诺过,这才多小会儿功夫,他就失了信。
薛世泽张口要解释,又看了眼在两人中间的那个红衣女子,他微微张开的嘴,又闭上了,一副大爷模样,往马车壁上一靠,双臂抱胸,闭眼假寐。
马车里安静下来。
孟芷冉看着闭上眼的薛世泽,又看了眼那个进了马车,也没有摘下帷帽的女子,低眉沉思。
片刻后,孟芷冉倒了半盏温茶,温柔有礼地递给那女子:“姐姐吃茶。”
那女子比孟芷冉年长,先是隔着帷帽仔细地看了孟芷冉一会儿,才伸手接了茶:“谢过这位妹妹,不知这妹妹怎么称呼?”
孟芷冉正要作答,却听得薛世泽懒洋洋地说了句:“渴了。”
孟芷冉愣了下,抬手为薛世泽斟茶,心里愈发狐疑,不知这女子是什么来历,薛世泽竟然连她们两人互通名姓都要打断。
孟芷冉一边为小茶炉扇风,一边想,今天十五,月色应该挺好的,是个良辰吉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日住在他的卧房里好了。
她本来还惦记着,自己敌不过楼下那八个花骨朵似的女官,现在看这个女子的手,该是比她大上五岁还要多,这样的薛世泽都能喜欢,没道理她不行。
先下手为强。
九凤斋离着五皇子本来就没多远,薛世泽慢条斯理地吹着茶,还没喝上两口,就到了,孟芷冉也没再找到机会与那女子说话。
那红衣女子似乎也防备的很,即便是吃茶,也没有掀开帷帽,而是拿进去喝了的。
但能在薛世泽身边的女子,从来都没有相貌丑陋的,越是瞧不见,孟芷冉越觉得必然是个长得极好的。
马车一停下来,薛世泽就跳下去了,那红衣女子紧随其后,孟芷冉落在最后一个。
薛世泽扭脸看她,手指动了动,到底没去扶她,只与那女子说道:“你跟我来。”
孟芷冉顿在原地。
她没想到,这个薛世泽才带回来的女人,能够进府第一日,就上潋月楼。
孟芷冉没有立即跟上去,反而先去了后头绣娘的院子里拿衣裳,绣娘新制的衣裳,一早熏制好了,让她去取,她一直照顾薛世泽,没顾得上,这会儿……
新衣裳该是能派上用场的。
孟芷冉让绣娘做了一件水红色的。
薛世泽喜欢的水红色。
孟芷冉先上了二层,换了新衣裳,新衣裳熏得是青麟髓,孟芷冉临出门的时候,犹豫了下,顿住脚,转回去,又在脖颈和胸口处抹了些香粉,这才往三层去。
孟芷冉端着香茗到了书房门口,福宝竹竿子似的杵在那,有点尴尬地说道:“孟姑娘,五殿下说,谁也不许进。”
孟芷冉没说话,目光温柔和善地看着福宝,慢吞吞问:“奴妾也不许进吗?”
福宝也不知怎么了,竟然从孟芷冉这温柔和善的眼神里,感受到了寒冰一样的氛围。
他坚定地摇了摇头:“孟姑娘别难为奴才。”
薛世泽方才都进去了,又转出来喊他,让他守在门口,谁也不许进,尤其是孟姑娘。
福宝不好当着孟芷冉的面说这句,只能讪讪地赔笑,他也搞不清楚,里头这位姑娘是什么来历。
孟芷冉侧脸看了眼天色,天色还没暗下来,已经能瞧见挺圆的月亮了,今日的月光必定极好,尚宫局的姐妹们说,每每月圆的时候,宫里的妃嫔们,总爱争宠,好像这一日,皇上格外龙马精神似的。
孟芷冉又看了眼紧紧关闭着的书房门,深觉……
总不能还没比,就先认了输。
同样是红衣,不进去比一比,怎么就知道不成?
“奴妾不难为你,只容奴妾叩下门扉,方才在马车里,殿下便说口渴,马车里的茶汤是久置的,殿下没喝上几口,这会儿再喝不上新茶,怕一会儿殿下要怪罪。”孟芷冉一如往昔地温柔妥帖。
很少有人能受得住孟芷冉的温柔攻势,她原就长得温柔亲切,再眉眼含笑,轻易就能哄了人。
福宝几乎是瞬间就被孟芷冉给说服了,也是,殿下那脾性,渴了,饿了,都要着急,一会儿闹起来,半点不讲理,万一再说他拦着人不许进去送茶呢。
毕竟,里头这位祖宗,鲜少有讲理的时候。
福宝这一犹豫,孟芷冉便继续温柔含笑地补充:“只是……叩门问一声,若殿下不喝,奴妾便退下,也算不得是违背殿下的意愿。”
福宝垂头,将门口让出来。
孟芷冉冲着福宝温柔一笑,轻叩门扉,声音像是山里的温泉水似的,清冽又温煦:“殿下,奴妾来送茶汤。”
薛世泽就怕孟芷冉一会儿上来,听到什么不该听到的,牵扯进去,特意让福宝守着,没想到他这头刚要问那女子话,就听到了孟芷冉的声音。
果真是个不省心的。
薛世泽冲那女子摆了摆手,自己亲自打开了门,“你一会儿再上来,我有事。”
孟芷冉干净又温柔的眸子,含笑瞧着他:“既是殿下有事,奴妾便留下侍候。”
“不用。”薛世泽刚一摆手,闻到青麟髓的香味,这才发现孟芷冉竟是穿了一身红衣,从前不觉得,这会儿一看,才发觉,孟芷冉穿这个红衣的模样,竟与屋子里的那女子有七八分相像。
薛世泽皱了皱眉,当即把门掩上半边,怕里头那女子瞧见孟芷冉,低声说道:“谁让你穿红衣的,换一件去,这一时半刻的,你先甭上来,等我这边完事,再找你……”
“哎,算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完事呢,你最近也累了好几日,你今儿个就早些安置了吧,明儿个晨起再来。”薛世泽说着,从孟芷冉手里接过茶盘,看了眼福宝,关上了门。
福宝是跟惯了薛世泽的,这一个眼神,就懂了。
他重新横在门与孟芷冉中间,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孟姑娘早些歇着吧,这儿有奴才呢,不会让殿下渴着,饿着的。”
孟芷冉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又看了眼紧紧关闭的门扉,不动声色地徐徐离开。
福宝长长地松了口气。
这位孟姑娘不愧是尚仪局的姑姑,真真厉害,那么温温柔柔的说话,怎么还那么有压迫感呢。
薛世泽站在门扉处,听了会儿,确定孟芷冉是真的下去了,才捧着茶盘进去,大大咧咧地坐下,问:“你叫什么?今年多大?哪里人氏?”
那女子爽利地摘下帷帽,露出一张英气十足的脸,含笑说道:“五殿下付给一绝大师的银钱,只够我这个人,其他五殿下想问的,要付了十倍的银钱才能买,而且我的讯息,五殿下知道的越少越好,五殿下只要知道,我的存在,对五殿下大有裨益。”
作者有话要说:一会儿还有一更,是还专栏作收的加更。
不知为什么,作者有一种借了高利贷的错觉,账越还越多呢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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