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薛世泽这一日是头一回上朝, 在朝堂上表现的中规中矩，算不得是模范, 但也没了平日里的吊儿郎当, 反正往那朝臣里头一站，还挺人模狗样的。
薛世泽风评在外, 这头一日上朝，不知道多少人都瞧着呢，不捣乱那就是好的了。
因而连皇帝都极满意。
礼部尚书裴大人有心想告薛世泽一状, 但这真说起来是皇上, 皇子的家事, 他要说，也得在诸位朝臣重大事情说完之后, 还有一则, 他如何也要顾忌着皇家的脸面。
果不其然，裴大人在散朝之后, 要去找皇上告状，就被司礼监的太监笑眯眯地给拦了：“裴大人啊，这五皇子行事, 自来是没个边际，之前闹着离宫出走，皇上都拿他没法子，如今大婚成家，总算浪子回头。这日后啊，还需要裴大人多辛苦一二, 好好替五皇子扭转一下名声，少让皇上操点心。”
司礼监太监，那就是皇上肚子里的蛔虫，都在这门口等着他，跟他说这一番话了，那必然就是皇上的意思。
他若真告到皇上跟前去，皇上少不得有所表示，现在在这儿将他拦住了，意思很明显，皇上想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不知道。
裴大人怨气冲天地出了宫，这口气怎么也出不了，合着他非但不能给五皇子告状，还得替五皇子兜揽着？
裴大人坐在软轿里，都快到府门口了，又掀开轿帘让人往回折：“回去，回去。”
抬轿子的轿夫都愣了，这都眼瞧着裴府大门口了，往回折？
“老爷，您这是……”
“回宫赶紧给五皇子定黄道吉日！”
难道真等着五皇子妃孩子都怀了吗？
裴大人这辈子仕途顺风顺水，还没憋屈成这样过：“请尚宫局的人去，把五皇子妃的生辰帖取来。”
他之前老早就将自己闺女的生辰八字跟五皇子的合过了，虽然不是什么上上之选，那也是中上，如今可好了，真真白花了那合八字的银子！
尚宫局去昭盛园取八字的，是孟芷冉的小姐妹，尚服局的润雅。
“你怎么来了？”孟芷冉才起来没多久，一夜就没怎么睡，这会儿腿还软着，原听说有人来，她板着规矩，端坐在罗汉榻上，见着是润雅，这身子又松下来。
润雅先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才上前说话：“你瞒得我好苦，若早知道你一心要嫁的喜欢的是五皇子，当初你离宫的时候，我怎么也要给你做件缕金线的罗裙。”
那时候薛世泽才回京，孟芷冉费尽心机讨到去五皇子府当差的机会，请润雅给她做件衣裳，润雅白日里当差，晚上点着灯烛熬了两晚，才把那件浅碧色的衣裳给做出来，就这，还被薛世泽嫌弃的不成。
当初孟芷冉说，要穿给心爱的人看。
她在宫中五年，没有一件是自己私下里做的衣裳，这是唯一一回，润雅怎么能不上心。
那时候润雅只当孟芷冉是出宫才能见到心爱之人，哪儿能想到，孟芷冉要见的心爱之人，是那位让人谈虎色变的五皇子呢。
孟芷冉拉了润雅的手，坐在罗汉榻另一侧，没外人，两人也不管什么规矩了。
“我那时候自己心里都没底。”孟芷冉垂眸，“当时想着，我这个年纪，怎么跟那些才十三四的女官们相比？”
那时候，真的没敢想，能成为薛世泽的正妃。
一开始，就打着留在薛世泽身边的主意，丫鬟也好，姑姑也好，通房侍妾都好。
“但是……”孟芷冉也不瞒她，笑盈盈地说道：“我起先都打算好，要讨好那其中的几个女官了，想着说不得她们日后就是我的主母，可……他对我好一分，我便愈发贪心，一点儿也不想把他让出去。”
孟芷冉连争宠都想好了，唯独没想到，薛世泽能为她请回正妃的圣旨来。
润雅笑中含泪：“我之前担心的厉害，毕竟那人是五皇子，如今听你这样说，我替你高兴，你这样的，就该当有这样的好归宿。”
润雅抿嘴同她说：“本来取你生辰帖这事儿，要尚宫局那位总管来，但王梨出事了，她怂得很，特意挑了我来。”
孟芷冉颔首，她难得跟薛世泽告个状，薛世泽今儿个是必然要给那个王梨好看的，意料之中。
尚宫局总管一直嫉恨孟芷冉，尤其最近一年，怕孟芷冉威胁了她的位置，总给她使绊子。
王梨一出事，尚宫局总管这是怕被孟芷冉翻后账，才特意让润雅来。
润雅原同孟芷冉同级，总管着尚服局，也是明面上跟孟芷冉最亲近的。
但尚宫局总管不知的是，这几个局里头，跟孟芷冉不亲近的少。
润雅来的时候，手里是捧着个红木小箱笼的，打开来，里头放着三套衣裳：“这三件还是听闻你成为五皇子庶妃的时候做的，那时候藏着私心，料子纹样都用的是不逾矩的里头顶尖的那个，如今正好给你做常服穿，你的嫁衣我亲自领了十二绣娘做，余下的衣裳也一并给你备齐了，你那个棒槌似的针线，可千万甭动手了。”
孟芷冉抚着上头的纹样，心里头感动：“你们也忙的紧，心意我领了，衣裳我不挑什么。”
“那怎么能成？女子这辈子就大婚一次，咱们尚宫局也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难得飞出一个金凤凰来，你还不许我们高兴高兴？”润雅笑着不依，将衣裳取出来，又从底下掏出一副铜钥匙来，递给她。
“这个你收着，晚些时候，尚宫局那边会送过来箱笼，都是宫里给你预备着出嫁的东西，司设局偷偷给你设了几个暗格，总管不知道的，咱们偷偷给你的东西，都在暗格里藏着，金银玉器什么的，你嫁去五皇子府，自然是不稀罕的，给你的，都是你当用的东西，尤其尚寝局偷偷给你的，你可千万记着要用。”
润雅越说越不放心：“五皇子现在待你倒也是真好，王梨都成为内官监掌印了，五皇子半点不给他情面，摆明了要给你出头，可五皇子长得也真是好，又风流在外，听闻春熙楼许多的头牌都把五皇子当做入幕之宾，你模样好，但吃亏就吃亏在比不得那些个十三四的娇嫩。”
所以要好好用尚寝局送来的东西，趁着五皇子身边还没其他女人，早早怀了孩子，站稳脚跟。
尚宫局里的人，见得多了，宫里这些娘娘们，哪个得宠的时候，都矜贵着，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一旦失了宠，要珍珠给个鱼目就不错。
男人的宠爱不靠谱，真正夺不走的是孩子。
孟芷冉点点头：“姐妹们的心意我都领了，日后你们若谁有难处，只管同我说，我能办的，必然不委屈了你们。五殿下处置王梨，虽然张扬了些，但有王梨做这个先例，想来日后再没人敢强迫咱们尚宫局的姐妹了。”
润雅鼻子一酸，嗔道：“好了，知道你如今权大气粗，都盼着你在五皇子跟前好好的，有你这个五皇子妃在，咱们姐妹做事都有底气。”
润雅毕竟是当着差事来的，不好耽误太久：“还有一个，是你那个小徒弟小圆让我转告你的。”
孟芷冉这次彻底从尚宫局解了套，尚仪局新当任的，便是孟芷冉亲自教导出来的小徒弟。
“她说，你从宫里头出嫁，宫里头要给你出八个宫女做陪嫁，你尽早选好了人，她也好帮你估量着，怕有人往你跟前塞人。”润雅慎重说道。
这一则，五皇子府，孟芷冉跟前，那是香饽饽的位置，孟芷冉没娘家，没陪房，这八个宫女过去，那就是要主事的，肯定有人要抢。
这宫女从尚仪局出，孟芷冉能压得住，不会有人念叨孟芷冉从前身份。
这另一则，还是五皇子长得太好，府里又没有其它高门贵女，怕有那心眼多的，想借机往上爬，想着孟芷冉都能上位，没道理她们不成。
其他的，那就是孟芷冉这个小徒弟小圆心思重，知道孟芷冉得罪了皇后娘娘，得罪了东宫，怕有主子给孟芷冉添堵。
孟芷冉点了点头：“行，我好好想想。”
润雅拿了孟芷冉的庚帖，这才往外走，孟芷冉跟着她一并往外走。
润雅皱眉：“你如今怎么也是皇子妃了，出来送我算什么事儿？再说了……”
润雅往她身上打量了一眼，意有所指：“我瞧着，你现在可疲倦的很。”
孟芷冉轻笑了下：“去见个人，连小圆都记挂着怕有人往我跟前塞人，我若还干巴巴等着，那可真就是等死了。”
润雅气得直掐她软肉：“大好的日子，说什么死不死的。”
润雅左右瞧了眼，见没他人，才与她耳语了几句：“皇后那边最近也紧张着呢，宫里新来了一位明才人，明摆着跟皇后不对付，皇后这会儿忙着，自然没空来理会你，再者说了，你如今是皇后娘娘的儿媳，她面上总要过得去。”
孟芷冉沉思片刻，笑道：“不妨碍，我去见别人。”
孟芷冉话音才落，就听见薛世泽懒洋洋的声音：“去见谁？”
作者有话要说：
食髓知味的五殿下友情提醒：别灌溉了，别灌溉了，老腰扛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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