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薛世泽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这三个字从孟芷冉嘴里说出来,他像是从热锅上滚了一圈似的,说不出的麻酥酥,没骨头。
薛世泽仿佛又瞧见那个在烟花中做剑舞的姑娘……
门被拍的“咚咚”响,薛世泽充耳不闻。
顾兆在外头扯着脖子喊:“殿下,你再不开门,我就给踹开了啊?你确定里面的情景我能看啊~孟姑娘可还在屋里呢啊~”
顾兆生怕薛世泽意乱情迷听不见,声音拐了几道弯,越拐越高,都要破了音。
只换来一个字。
“滚!”
薛世泽这会儿箭在弦上,气得咬牙切齿,明明提前都跟他说了,别来捣乱!
怎么就这么没眼力价!
有什么火烧眉毛的事情,非得现在跟他说不可?
顾兆在外顿了一下,选择充耳不闻那个“滚”字:“好嘞,那我这就进去了。”
门那传来声响,顾兆竟真的在用轮椅撞门。
薛世泽气炸了,咬牙切齿地用锦被将孟芷冉裹成了蚕蛹,自己披着件外衫就出去了。
顾兆撞完门进来,还好生把门给关上了,一进来闻到香料味,他倒是还沉得住气,刚刚他让俞叔和福宝来喊人,两人跟木头桩子似的不动弹,问半天,俞叔才说了句实话,说他把压箱子的香料丸都用上了,薛世泽今儿个从这卧房里出不去。
谁爱喊谁喊去,反正他们两个还想活命。
顾兆真没法,才自己上来,关好门,转过身,就见薛世泽眼都是通红的,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要不是天塌下来的大事,他就揭了他的皮。
顾兆满脸沉重,死了全族也就这样的表情了:“暗翼所在的宅院被围了,这会儿怕是已经从里头搜剿出那批军资了,你赶快想办法。”
薛世泽愣了下,他用五年时间组建的暗翼,规模算不得大,这次跟他回京的人不多,只用了一处小宅子。
为保稳妥,不是极信任的人,他是不会送到那里去的。
那所宅院里,现在就住了一十三人,伪装成一对才成婚不久的夫妻,带了管家,仆役,地处京郊,那边庄子极多,大家也不常住,是以不会随便乱打听。
“宅子被围?是什么人围的?又是因着什么围的?”薛世泽几乎是瞬间就冷静下来,他想,他们回京的时间不长,说不得是因为什么其他误会,才导致的被围,总不能一开始就是冲着那批军资去的。
若当真那么容易暴露,也就不是暗翼了。
没道理,他将军资放在宅子的那几日没出事,他现下伤都好了大半,才被人盯上。
顾兆知道薛世泽什么意思,他没好气地说了句:“都这个时候了,殿下你再装傻就没意思了。知道暗翼所在的人有几个?知道那军资在那的人又有几个?”
顾兆越说越来气:“我早间瞧着通政使司提到冯鑫的事儿,就觉得不太对劲,现在暗翼的宅子又被围了,等这批军资找出来,谁会得益最大,还用我说么?”
薛世泽猛地抬头,看向顾兆。
顾兆避开他的视线,还有点委屈,冲着内室的方向瞥了眼说道:“之前我还说孟姑娘是挑拨离间,如今瞧着,孟姑娘那哪儿是挑拨离间,分明就是示警。”
用孟芷冉做挡箭牌,薛世泽身上散发的寒意果然散了些。
顾兆就继续嘚吧嘚:“你就想吧,通政使司先说了大理寺对冯鑫刑讯逼供太过,这是直指四皇子,能冲着四皇子的人,除了太子,还能有谁?总不能是三皇子,对吧?”
三皇子与四皇子一母同胞,生母都是淑贵妃。
薛世泽垂下眼,冷笑了一声,在梨花椅里翘着二郎腿坐了,慢条斯理地系衣裳:“你都怀疑二哥害我了,怎么三哥就不能害四哥?不都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行。”顾兆点着胖胖的脑袋,一脸地恨铁不成钢,瞪着薛世泽:“殿下说的有理,那你来说说,暗翼的宅子是怎么被围的?”
“得,我也不问这个,都特么的这个时候了,我再问这宅子为什么被围,还有个屁用,我就问你,你预备着怎么办!”顾兆听薛世泽这么不着调地还护着太子和他那点可怜巴巴的兄弟情,觉得可笑。
“早上先用通政使司打了四皇子一棒子,随后就从暗翼那搜出了军资,可不就证明冯毅当初是被冤枉的!四皇子这次被申饬是板上钉钉!”
“然后从咱们手里搜出这批军资,你能说你是从东营山抢回来的?你怎么抢的?在春熙楼厮混的那几日抢回来的?是不是连带着春熙楼也得砸进去?”顾兆这次是真急了眼了。
太子这招太狠了,四皇子挨了削,势必要吐出个大理寺来,少说也得休养生息一阵子。
薛世泽背了锅,暗翼也被抓,朝堂上只剩下围着一堆莺莺燕燕弹琴作曲作诗作画的三皇子和太子,胜负已定。
被人算计不算啥,或是说太子想要用这批军资做文章,跟薛世泽商量这么办,薛世泽不见得不答应。
为着太子护着冯鑫这一桩事,薛世泽千里送人头的事儿都干了,还怕补这一刀?
但现在这算什么?
这潋月楼是在替太子在办事,薛世泽为了助太子,生挨了一刀从虎口夺下食来,现在转头太子要杀他祭天?
背后捅刀子的人是至亲的人。
话本子都不带这么写的。
薛世泽似是一点儿也不着急,懒洋洋地将腰带也重新理好,起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咕咚咕咚喝了降火气。
顾兆瞧着薛世泽这不上心,吊儿郎当的劲儿,急得直拍轮椅:“你聋了是怎么的?皇上要是想给你定罪,你这就是要谋逆!那些暗翼要是聪明点,念着你的恩情,不吐出你的名字来还好,若碰见个愚忠的,还想跑来五皇子府给你报信,呵~”
那薛世泽就是史书上那不学无术的皇子殿下,出去江湖上浪荡了五年,回京就想要谋夺他亲兄弟的太子之位,最后因为太过嚣张,还未成功,就被拉下了马。
多么辉煌的一生!
“放心,他们不会来,你担心的事情,也不能成行。”两杯凉茶下肚,薛世泽眼底的红褪了大半,只是话语间的寒意,几乎要将他手里的茶盏给冰冻。
“怎么的?你的太子哥哥会替你拦下来?”顾兆翻了个大白眼。
薛世泽轻“呵”一声,桃花眼微眯,勾唇笑着与顾兆说道:“巧了,那宅子现在是空的。”
顾兆这次真愣在原地:“哪儿?哪儿是空的?”
顾兆以为自己听岔了。
那宅子里是薛世泽精挑细选了的人,伪装成一家子从南边入京的商人,就算有个把个出去办事的,那宅子里总得留两人看家护院不是?
毕竟那宅子里还放着可以养整个阵前边关将士的盔甲与少量兵器。
“那宅子是空的。”薛世泽摩挲着手里的空茶盏,挑着眉梢笑道:“你师傅说,今儿个要送我一份大礼,我当是什么?原来是这个。”
“嗯?这跟我师傅又有什么关系?”顾兆险些以为,这几日陪女人昏睡的人是自己,怎么他什么都不知道呢。
薛世泽拿着那茶盏,在手里翻过来倒过去的瞧,一时没说话。
不说那宅子,就说顾兆前头说的话,没一句不扎心。
他再怎么不想相信也不成,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二哥的手笔,但他有点不明白。
薛世泽舔了下干裂的唇,扬眉看问:“二哥这一箭双雕的法子不错,但他对我下手,是为何?费劲巴拉地盖了这个潋月楼,还没用三月呢,我这亲兄弟的走狗不好使唤了?”
顾兆先前骂薛世泽骂的痛快,这会儿听薛世泽这样自贬,心里又格外不是滋味,吭哧瘪嘟地道:“也不见得就真是太子的意思,许是下头的人,因为这几回差事,恨上了你,毕竟谁都想要争个功,你这一回来,给解决了冯鑫这么大的事儿……”
顾兆抬头对上薛世泽那双似笑非笑的眼,吭哧不出来了。
下头的人,哪个不是察言观色的能手?
就算是俞叔,之前捧着那位裴姑娘,那也是因为薛世泽露出那意思来了。
总归说起来,太子肯定是对薛世泽不满了。
薛世泽认真回想了下这阵子的事情,太子想要保冯鑫,他答应了,要说有什么事情,是他唯一跟太子意见相左的,便是里头的孟芷冉。
太子想要他处理掉孟芷冉,他不答应。
孟芷冉……
薛世泽眼睛往内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又迅速收回,他不信孟芷冉是别人的细作。
但二哥觉得是。
可就算孟芷冉是,他也不会舍得下手。
那二哥现在这么痛下狠手,是因为确定孟芷冉是别人的人,知道他不肯放手?
薛世泽干净白皙的指尖捏着茶盏边,眼瞅着它在小几子上头滚来滚去,滚得他眼晕了,才挪开眼。
是就是吧。
是,又能怎么的?
他一点点把她的爪子都收回来便是。
有什么了不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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