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沈府。
今夜夜色凉如水, 月朗星稀, 李锦瑟沐浴完倚在门口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时不时朝着院外看去。
她今日一整天都没见过沈庭继,也不知他现下何处,在做什么。
一旁的桑琪见状拿了一件厚厚的棉衣给她披上,又往她手里塞了一个汤婆子才安心。
李锦瑟抬头看桑琪,她分明今日一直不开心, 却还能这样对自己,不免有些心酸。
她今日白天在衙门被哥舒烨吓得落荒而逃,直到现在想起他说得那句“我这个人睚眦必报, 小心眼儿得很”仍是觉得心悸。
可她仔细想了想, 她好歹是一国长公主, 难不成他这个人还能为了一已私情动用国力不成,如此一想, 心里便又安定些, 不过, 唯一有些不大好的是桑琪。
桑琪自从衙门回来便有些魂不守舍, 她几次想要跟她聊一聊, 可她有意回避, 最主要的是, 她也不知道如何开口,难不成她要劝桑琪离哥舒烨远一些吗?这好像有些不大合适。
桑琪见夜已深,忍不住劝道:“驸马兴许还在忙, 公主回房等吧。”
只见公主面色微红,赶紧解释道:“我只是觉得屋里有些闷,没有在等他。”
她笑了笑没有说话,公主瞧着她的眼神欲言又止,她想要冲公主笑一笑,可最终没有笑出来。
不过公主听了她的劝进了屋,关门前又朝院子看了一眼微乎其微的叹了一口气。
她想,有一个可以等的人真好,她真为公主感到开心。
……
李锦瑟第二天醒来见着一旁空落落的床铺有些发呆。
沈庭继昨晚一整晚都没有回来过,他到底去哪儿了。
她用完早饭说有些闷想出去走走,桑琪看了屋檐下的冰凌笑了笑,她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她二人路过花园里时碰见了阿德,她心里一喜,朝他走了过去。
“阿德,怎么只有你一人在这?”她朝阿德身后看了看,忍不住问道:“驸马人呢?”
阿德有些垂头丧气,道:“自来了沈府,驸马便时常留我一人在府里,只带着那个沈林儿的,公主,驸马是不是嫌弃奴才了?”
李锦瑟心下有些失望,心想,连我都没见过人呢,被抛弃的也不只你一个,不过她又不好说的那么直接,只好说道:“怎么会,你做的很好,驸马回家有好些事儿要做,自然是从前的人用着更好些,等咱们回去自然有用得着你的地方,阿德你前途一片光明,好好干。”
阿德大抵是听了她的话心情好些了,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退了下去。
一直到下午她也没见着沈庭继回来,今晚宴会的时间定在戌时,有些事情她还想跟他商量一下,可左等又等也不见人回来,不免觉得有些焦躁起来。
谁知沈庭继没有等到,下午反而等来了月娘带着丫鬟来了。
月娘来时,她刚好午休刚醒坐在院子里的回廊下看风景。她看着桑琪仍是无精打采,正想宽慰她两句,还未开口,便见着她进了院子
她还是那副羞怯怯的样子,上前先是向她行了一礼,然后低头站在那。
李锦瑟与桑琪对视一眼,接过她手中的茶抿了一口,然后仔细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她眼神有些闪躲,似有些紧张。
“驸马不是说让你来这儿了吗,怎么你又来了?”桑琪本能的不喜欢她,忍不住先开了口。
那月娘一听,抬头看了李锦瑟一眼,然后眼眶便微微红了,“月娘是瞧着二爷出了府才私自来的,还请公主不要责怪。”
李锦瑟见她这样愣了一下,这人什么毛病怎么一说话就哭,不知道的还以为自己对她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
就连桑琪也不忍不住上前看着月娘,“你来公主面前哭哭啼啼,不知道的还当咱们公主欺负你。”
月娘一听,赶紧帕子擦了擦眼泪道:“是月娘失礼了,月娘自小跟在二爷身边伺候,如今见公主与二爷夫妇二人琴瑟和鸣,月娘打心底替二爷开心。”
李锦瑟听了她的话心想原来沈庭继出去了,继而又想到这人倒是摸的清楚,这看着沈庭继不在跑到她面前哭哭啼啼是想要做什么。
“你趁着驸马不在找到这儿来,你可是有话跟本宫说?”
月娘闻言突然跪了下来伏在地上,颤声道:“月娘想要跟驸马公主回京都跟在身边伺候,还望公主成全。”
李锦瑟低头看着手里的茶盏没有说话。
她心想,这果然是个有追求的,这是看上了沈庭继来跑到她面前自荐来了。
桑琪被她的话吓了一跳,立刻呵斥道:“放肆,公主贵为李朝最尊贵的长公主,岂能与其他女子共事一夫,你好大的胆子!”
那月娘闻言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停磕头,嘴里喊着:“月娘绝无此意,月娘只是想要公主跟前做个洒扫的丫鬟,请公主与桑琪姑娘明鉴!”
她头磕得砰砰响十分真心实意,没一会儿便见了血。
“够了!”李锦瑟见她那副分分钟好像就要晕厥过去的样子,冲她挥了挥手。
一旁跟着她的丫鬟这时也跪了下来颇为不服说道:“咱们月姑娘原本就是家主为二爷选的妾室,公主虽身份尊贵,但是也不能不讲道理。”
她话音刚落,月娘直起身子甩了她一巴掌,厉声道:“大胆,公主面前你怎可胡说八道,我身份低微如何配给二爷做妾!”
李锦瑟瞧着眼前主仆二人双簧演的极好,心里更加厌恶,她方才还觉得月娘生的娇弱,她无论如何也不好说什么重话,喜欢一个人本没有错,就连她不也是个西贝货吗,此刻却发现她恐怕一点儿也不娇弱,那丫鬟脸上指印清晰,这戏演的,情真意切。
月娘婊,奥斯卡小金人了解一下?
就连一旁的桑琪也是瞪大了眼,她自幼跟在公主身边,接触的大多数都是朝堂之事,哪里见过世上竟有这样争着给人做妾室的女子。
李锦瑟揉了揉太阳穴,低声道:“够了!”
那跪着的人立刻住了嘴,一副柔弱的模样看着她,好似她便是那洪水猛兽。
李锦瑟围着月娘转了一圈,然后弯腰勾起她的下巴,弯了弯嘴角说道:“你若是喜欢驸马,大可以求到驸马面前去,若是驸马愿意收了你,本宫绝不反对。”
“公主——”桑琪上前一步,正待要说话,李锦瑟抬手制止了她。
她看着眼里闪过一丝喜悦的月娘,又接着说道:“但是你若是以后你再出现在本宫面前,本宫便亲自动手打断你的腿,你听清楚了吗?”
月娘见着眼前生的极其美艳,眼里却没有半分笑意的眼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若说方才是装的,此刻却是真的害怕,不过,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是二爷这般的人物,今生若是能与他做妾也是值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面上却泫然欲泣,“月娘何德何能,并不敢这样想。”
李锦瑟松开她的下巴,拿过帕子擦了擦手,从一旁的架子上取了大氅径直走到门口,头也未回的说道:“你敢不敢这样想本宫并不在意,记住本宫的话,能搭上驸马是你的本事,但是,若是让本宫再在这院子里见到你……”
只听身后的主仆二人立刻从地上爬起,然后向她福了一福,“月娘马上走!”
李锦瑟并未理会她的话头也不回的出了院子,桑琪看了一眼那两人快步跟了上去。
那月娘见她二人走了,立刻换上了一副计谋得逞的表情,那丫鬟赶紧用帕子替她擦了擦额头上的血,担忧道:“月姑娘,咱们现下该怎么办?”
月娘拿起帕子替她擦了擦被打过的那张已经红肿起来的脸柔声道:“红儿,还疼吗?都怪我下手太重了,你知道,我身不由己。”
红儿摇了摇头,“府里只有姑娘待红儿真的好,能为姑娘做事儿红儿很高兴。”
月娘一连感激的点点头,伸手扶了扶鬓边的白梅,看着长公主出去的方向,眼里闪过一丝狠辣。
李锦瑟出了沈府一路朝着府衙去了,桑琪紧追在后面,追了好一会儿才追上她。
她见公主面色极其难看,问道:“公主既然不高兴,又为何要答应她,她分明就是在您面前装装可怜。”
李锦瑟这会儿烦躁的心情也平复下来,放慢了脚步伸手拉住了她的手,“眼下事情多的很,本宫懒得看她在那儿哭哭啼啼,再说了,这麻烦是驸马惹出来的,跟本宫有何关系!”
桑琪一听愣是笑了,忍不住反驳道:“公主您这是什么歪理,难不成若是驸马肯了,您真打算应了不成?”
李锦瑟磨了磨牙齿,阴恻恻一笑,“那桑琪觉得驸马敢吗?”
桑琪继而想起这些年来,驸马哪次不是被公主拿捏在手心,掩嘴笑道:“奴婢觉得驸马不敢,驸马的一颗心都扑在了公主身上,这些年来,京都有多少优秀的女子盯着驸马,就连浅浅小姐生的虽不比上公主好看,但是在京都世家官眷女子中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可驸马这么多年来,愣是都没拿正瞧过浅浅小姐,公主,奴婢真为您高兴。。”
“那么你呢,桑琪,你高兴吗?”李锦瑟瞧着眼前的傻姑娘,见她说的兴起,眼睛亮晶晶的,穿着厚厚的鹅黄色夹袄,脖颈围了一条毛领,圆圆的面庞看起来很是可爱。
桑琪一听,笑容僵在脸上,顿时比哭还要难看,瘪了瘪嘴,眼睛一红,眼泪唰的一下就下来了。
李锦瑟一见她掉眼泪便有些慌了,赶紧手忙脚乱的替她擦拭,急道:“桑琪你别这样,本宫不是故意要招你哭的。”
桑琪揉了揉眼睛,哽咽道:“奴婢知道自己不配,可,可就是忍不住。”
李锦瑟握紧了她有些冰凉的手,“桑琪,你是我见过最好的姑娘,真的,感情的事儿没有什么配不配,我问你只是想告诉你,哥舒烨他,哎,你若是看上的是李朝的男子,只要他喜欢你,不管是什么身份,我都能让你如愿以偿。”
哥舒烨摆明了眼里根本没有她,更何况那个人看起来危险的很,她不想桑琪受到任何的伤害,但是她不知道如何劝慰桑琪,感情的事儿谁说的准呢。
桑琪点点头一脸感激的看着她,“公主,其实奴婢心里都明白,你放心,奴婢总有一天会想通的。”
李锦瑟后来想,当时桑琪说的想通或许是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感情这种东西若是那么容易想通,又怎么会有那么多的人执迷不悟前仆后继,可她最终没能帮到她可爱而又执着敏感的桑琪,尽管她想着尽她所能的想要让她得到幸福。
在很多年以后,她没回写信给桑琪时,都在信后面追问一句:桑琪,你过的好吗?若是不高兴了,本宫即刻派人接你回来。
李锦瑟想这世上的事儿最好的便是除了你自己,身边所有的人都过得很幸福,若是能够如此,那便是最圆满不过。
是夜,戌时初,醉仙楼。
李锦瑟等人已经早早在醉仙楼等着了,还有半个时辰开席,可是至今却一个人都没有到场。
吴郡守在原地不停的徘徊,不时的派师爷前去门口查看,可师爷每次回来都是摇摇头。
吴郡守看着坐在左侧位置上喝着茶的公主几次想要询问,但是忍了又忍始终没有开口。
醉仙楼的吴掌柜一脸忐忑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吴郡守是个好官,所以当他拿到菜单的时候虽是有些疑惑,但是也即刻派了人去准备,他知道眼前的人都是为了太原的百姓在做事情,此刻见着宴席的时间马上要开始了,可还没有人到场,不免也跟着着急起来。
他见大部分人时不时看一眼,唯独中间那两个看起来一身贵气生的极为俊美的公子坐在那只一味的喝茶,看起来很是镇定,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只见那紫衣公子的目光一直停在对面穿着绯色大氅的公子身上,一副闲适的模样倒显得与在场略微有些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他忍不住在心里猜测,吴大人领来的这些钦差是个什么身份。
李锦瑟已经灌了一壶茶进去了,她闭着眼睛沉思了一会儿,觉得无论如何也不能自乱阵脚,沈庭继自昨天开始便没有见过人,他不在,她心里有些慌。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习惯了无论发生何事他都在自己身边,好像只有他在,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坐在她对面的哥舒烨难得的没有与她作对,只静静的陪她坐在那儿,大概又过了半刻钟,哥舒烨见着面前的女子仍在闭目养神,忍不住好奇道:“姐姐不着急?”
李锦瑟睁开一只眼睛看了看他又闭上了,低声道:“着急有什么用,该到的时候自然就到了,不来的,我着急也没用。”
“姐姐真是淡定呢。”
李锦瑟索性睁开了眼睛看他,“怎么,你有办法?”
哥舒烨一愣,冲她微微一笑,“办法倒是没有,不过,我可以替姐姐杀了他们,然后将他们的东西抢过来。”
李锦瑟:“……”
这个魔鬼!
哥舒烨见他不说话,挑了挑眉,“怎么,姐姐这幅表情看着我?”
李锦瑟叹息,“我终于明白你为何会弄成这样了?”
“哦?”哥舒烨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手指轻轻叩着食案。
李锦瑟摇了摇头,“你还是做傻子的时候可爱点。”
哥舒烨:“……”
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李锦瑟见状,忍不住开口,“不过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什么办法?”
“我若是将你绑了,拿去东魏换粮你觉得如何?”
对面的人盯着她看了一会儿,轻叹一口气。
“可是有不妥”李锦瑟见他惆怅,笑道:“难不成你竟值不了这些粮食?”
哥舒烨目光灼灼看着她,“姐姐总是这样狠心,不过,姐姐笑起来的样子真美。”
李锦瑟立刻敛去了表情,又灌了两杯茶进去,肚子一时有些涨的难受。
“不过,我倒是有个办法。”
“什么办法?”
哥舒烨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手放在胸口,低声道:“若是姐姐肯与东魏联姻,做了东魏王后,整个东魏都是姐姐的,到时候姐姐想要多少粮食都有。”
李锦瑟想要将手扯回来,谁知手腕被他紧紧握住,她咬牙切齿道:“表弟,你已经有姐夫了。”
哥舒烨面色迅速黑了下来,冷哼道:“我不介意姐姐是寡妇!”
“你!”李锦瑟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见众人都望向她,然后又缓缓坐了回去,咬牙道:“你不要太过分了!”
她一听见他诅咒沈庭继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想要一巴掌呼过去。
对面的人显然没有感受到她的怒意,看了看门口,“这样的晚上,他人都没有来,他配不上姐姐。”
他话音刚落,屋外的门便被打开,一阵冷风吹来,寒气逼人,在场的人忍不住翘首张望,尤其是吴郡守早已按捺不住自己起身迎了过去。
只见从门外走来一眉清目秀的少年,身后跟着几个身穿锦衣高矮胖瘦略有不同的男子进来,恭恭敬敬现在一旁道:“各位家主快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李锦瑟:沈庭继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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