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等白凛反应, 便有玄武峰座下弟子前来通报,“首座, 方才弟子巡视的时候,正巧见到大门守卫正与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男孩说话,那小男孩话都说不清楚却指名道姓要见您。弟子觉得有异, 便留了个心眼。”
白凛有些疑惑, 他不曾下山,又何故会认识一个约五六岁的小男孩,便问道,“是何样子?有无名姓?”
座下弟子答道, “并无。”
白凛转看向玄天赦的方向, 见玄天赦也对他摇摇头,便道, “左不过是个五六岁的小男孩, 领他进来吧。”
“是。”
刚等那弟子退出木屋,便见一个白色的圆球滴溜溜地滚了进来,一头扎进了白凛的怀里。那圆球活脱脱地长了一副猫的模样, 通体白色,只有脸的两侧与尾巴呈灰褐色, 一双蓝色眸子像宝石一般好看。
“雪芽儿?”孟汲看着那小圆球分明是熟悉的样子。
雪芽儿见他叫了自己的名字,便“喵”的一声应了下来。又抖抖耳朵上的毛, 从嘴里吐出个含满了口水的丹药,推到白凛的身上,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白凛。
白凛也未曾想到, 现下竟然能遇到白梦的灵兽,一时间悲喜交加,不知该如何言语。
倒是玄天赦拿起这丹药看了又看,说道,“师兄,这恐怕就是梦儿用命给你炼就的丹药。”
白凛十分讶异,问道,“阿赦,你说的是为何意?”
“师兄,你虽知晓梦儿死于周修冶之手,却不明白梦儿为何一定要以死炼就这丹药。”玄天赦看着白凛摇摇头,露出一副不解的模样,便继续道,“这是你的救命丹药啊。我从周修冶的口中得知,当年你为梦儿挡刀已死,但是是周元霜利用了招魂幡抽取了梦儿的一魂一魄,去唤你醒来。”
“为了让你复生,周元霜赔上了一条命,而梦儿和你,却是共用着这三魂七魄。招魂幡可以让死人起死回生,却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的,现下这丹药就是为了修补你不全的魂魄所炼制。孟汲曾偷偷看到梦儿用招魂幡炼丹,我便大胆猜测了这一系列的事情。”
“你说……”白凛茫然地看着玄天赦,古井一般的双瞳却泛起了一丝涟漪,“梦儿是为了我才死的?她为什么!”
孟汲沉吟片刻,还是将自己所知晓的事情讲了出来,“师伯,其实我偷偷见过白梦姐姐炼丹,她偶尔的时候还会哭着向那些魂魄道歉说,是她对不起他们,她杀了无辜的人她该死。”
玄天赦斥道,“汲儿,休得胡说!”
白凛叹了口气,颔首道,“阿赦,让他说下去吧。”
“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只不过偶尔透过门窗看见白梦姐姐的动作,便想着是不是姐姐为了师伯,去杀了什么无辜的人?”
旁边一直未做声的寒诀搭了话,“我想……这丹药周家三十六口是绝绝不够用来制作的,白梦为了凑齐魂魄的数量,便杀了些她认为无辜的人。”
玄天赦见白凛脸色并无过多变化,便也道,“想来也是,汲儿原先曾告知我,周修冶现身的时候,白梦正在用一个叫阿芫的中年女子的魂魄炼制丹药。周修冶见这阿芫便激动极了。我便猜测,这阿芫便是周修冶的夫人。思来想去,恐怕周修冶也知这种修补魂魄的方式。”
“没错,但是我却在想另一个问题。”寒诀皱眉,狭长的眸子中透出点点奇异的星光。
“什么问题?”
“白梦死了,她魂飞魄散,那白凛身体里那一魂一魄是该散去?还是继续留存下来?”
又结合着方才寒诀说白凛身上有一股子尸香的事情,玄天赦有些不敢继续思索下去。若是继续呢?便是白梦的一魂一魄已经散去,他师兄现下是个没有魂魄的躯壳罢了,亦或者哪里来的孤魂野鬼上了白凛的身,撑着他没有故去。
这么说又行不通,先前白凛能保留自己的记忆与思绪,便是因着只有白梦一魂一魄的缘故。若是真的孤魂野鬼上了身,白凛不至于不知情,而存留了他们共同的记忆。玄天赦又忆起在董家村遇到的小锦,也是个没有魂魄的躯壳,却远不同于白凛现下的模样。
那么到底,白凛现在是什么呢?……
愈加思虑便愈加的毛骨悚然起来,玄天赦不禁打了个哆嗦,向寒诀的方向贴近了几分。
寒诀眼尖,朝着玄天赦贴近的方向便迎了上去,捏捏玄天赦的手让他不必在意。
白凛一时间也没了话语,他不过一时间便接收了如此之多的信息,心下乱得像团麻,怎么也解不开。
却见另一端被忽视许久的雪芽儿哼唧了两声,“腾”地一下坐在了地上。众人再看他的时候,便见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憋着嘴坐在地上。他穿着灰白相间的衣裳,头顶上还余着两只耳朵动来动去,蓝色的双眸含着烟水一般咕溜溜地转着。
众人这才明白原是座下弟子所说的小男孩正是化了型的雪芽儿,也怪不得他为何一直吵嚷着要见白凛。
雪芽儿见自己又变成了人型,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连着小手小脚一起扒着白凛的衣袂就往上爬,却因为白凛失了双腿的空档裤管,让雪芽儿有些使不上力气。玄天赦见状便抄起雪芽儿放在了白凛的膝盖上,雪芽儿高兴极了,用小手搂着白凛的脖子喊道“白凛白凛”。
白凛搂住雪芽儿摇摇欲坠的身子,问道,“雪芽儿,你怎么就化形了?”
雪芽儿话虽说不清楚,却还是断断续续地解释着,“白梦、叫我、叫我送丹药!吃、白凛吃!”
“雪芽儿知道这是什么丹药吗?”
“补魂!救、救白凛!”
寒诀与玄天赦相视一眼,果不其然,这丹药真的是用来与白凛修补魂魄的。只是不知这魂魄,是否还需要修补罢了。
雪芽儿又顺着白凛的轮椅往下爬,把刚刚不小心掉落的丹药拾起来,拿袖口擦了擦,递到白凛的面前,说道,“雪芽儿、不脏!吃吃!”
白凛接过丹药,不知所措地看向玄天赦的方向,“阿赦这……”
“吃吧,左不过有魂补魂,无魂也无妨。”倒是寒诀先点了头,玄天赦便也应和了一声。
白凛便仰头将丹药吞下,众人等待了片刻,也并无任何反应。
白凛叹了口气,又想起他那可怜的妹妹到死都在想着自己,一时间便又难过地泪如雨下,惹得玄天赦颇为无奈地又要与他擦拭眼泪。
哭罢,白凛仍抽抽泣泣地问道,“阿赦,你和寒公子的反噬解了吗?”
“解了的,便是在被困董家村的时候便解了。寒诀他……”玄天赦有些犹豫,却不知是否该将寒诀的真实身份告知白凛,又更不知该如何去诉说张仲琰竟属寒诀的部下一事。
寒诀倒无所谓地耸肩,道,“阿赦在纠结有一件事要不要告诉你。”
白凛问道,“什么事?”
“便是我是屠仙宗宗主一事。哦对了,”寒诀勾起嘴角,脸上浮现了些揶揄的神色,“还有鬼佛张仲琰,到底是为何要择了屠仙宗堕入魔道。倒是本座很嫉妒呢,这张仲琰、这白梦、这周元霜,甚至还有阿赦,你到底与了他们何等好处,竟纷纷为你出生入死?”
“你说师父也是为了我?”
“当然!”寒诀肯定道,“鬼佛曾与我说过,若非当日算出你的‘无命之局’,便不会心魔入体、几近崩溃,可惜了他。当时的状况我便只能顺着他的气,让他堕入魔道才能堪堪保他一条命。”
白凛听闻此信,便又是几欲昏厥,他眼前一片乌黑。
他想过张仲琰有苦衷,他却没有想过这个苦衷便是自己,便只有自己。
是了,寒诀说的对,他何德何能能让这些人为他出生入死?若早知如此,他倒不如当时被砍得透透的,再也不要醒来。
玄天赦知晓自己师兄性子,本是想着娓娓道来此事,却没想到寒诀竟一股脑地将所有事情轻描淡写一说,倒是自己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寒诀却拉过玄天赦与他咬着耳朵,“早说与晚说,都是知不知晓的问题,我不信你师兄在经历这么多之后,还要去寻死觅活。那可不值当这么多人为他做的这么多事了,你说对吧?”
玄天赦叹气,环顾四周又道,“现下该如何?你瞅着这满屋子,魔修妖修有了,孟汲还用着那阴毒法器,还有我这师兄,也是现下连个身份都寻不到。单单说上去,便只有我一个正常人了。”
“慌什么?你若说着这满屋子都不是正常人,便是最适合我屠仙宗那妖魔鬼怪、蛇鬼牛神的地界了。”寒诀朝玄天赦眨眨眼。
“你的意思是,将所有人在事情未查明之前,安排到屠仙宗暂住?”玄天赦皱眉,“这大约是个好办法。但是旁的人也就罢了,我师兄便是这玄武峰的首座,又怎得私自以灵修身份去了你这魔修宗门?”
寒诀笑道,“便是随便寻个由头就好了,哪有这么多琐事?你瞧着那张仲琰在堕魔入我屠仙宗之时,不也还是玄武峰首座吗?”
玄天赦却是长吁一口,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雪芽儿是个憨批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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