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君细细拿着两枚钱币比对了一下, 便明显可见雁姬所持的是没有“淮陈”二字,且做工也十分新, 是仿造的无疑了。
他叹了口气,却是真的一口血喷了出来。魔君用手抹干净嘴边的血渍,本就苍老的面容, 更是显得更加沧桑起来, 他怅然失措,“难道这魔君之位,就这么诱惑吗?让你们一个个、一个个的都不知为它做了多少努力。”
魔君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下面众人都有些不明就里, 可还是听出了魔君语句里的意思, 一瞬间便呼啦啦地跪倒了一大片,便只余着魔君、寒诀和玄天赦三人尚还站立着。
玄天赦见他的使命已然完成, 便退到了寒诀旁边, 有些孩子气地戳了寒诀一下。
寒诀捏住玄天赦的手,“别闹。”
他倒是不知玄天赦活泼起来性子可真是可爱极了。
淮虞心下却有些庆幸,自己方才便指使了侍女去传话将林言实斩杀。她虽眼瞅着现下的局势不好, 可若是没有林言实,她女儿雁姬照旧是魔君最宠爱的孩子, 便就是轮不到自己任着女魔君,嫁给下一任魔君为后也是容易极了的。
可她却偏偏忘了, 若是当时不想着算计林言实,雁姬怕是早与林言实私定了终身了。那个时候,雁姬就算为帝为后, 她都是占了林言实岳母这一名头。
淮虞当真是机关算计,反倒是小事上栽了跟头。
魔君晃了两下,堪堪捏住扶手才是稳住了身形,不叫他在众人面前出了丑。他又是咳了一口鲜血,可还强压着问道,“寒宗主、寒帝,不知这……这铜钱的主人,现在何地?”
“死了。”寒诀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魔君不禁跌坐在椅子上。
魔君脸颊抽搐了两下,不敢置信地问道,“死了?怎么会……死了呢?”
寒诀反问道,“当日那追兵就是你的好姐姐派去的,你说她这么个想做女魔君的,会留余地吗?”
“你血口喷人!”淮虞仰头怒骂道。魔君抬眼瞪了她一下,让她不禁哆嗦着不敢再说话了,只余着心里骂着这在场除了雁姬之外所有人。
“淮虞公主这话我可不敢当,血口喷人二字,还给你便是更好。”寒诀笑吟吟的,可眉目中却尽是挑衅的神色,“倒是她福大命大,怀着孩子呢跑到屠仙宗了,我便将她留了下来。结果因为孕期伤了元气,又因着林言实是人魔混血,她便被掏空了身子,产后不久便去了。”
魔君颤抖着双唇,开开合合几次,还是问了出来,“那个孩子……叫林言实对吗?言实……言实,倒是个好名字呢,当是个从不说谎的好孩子。”
玄天赦听闻这个解释,却是偷笑。林言实若是不说谎,便是这世上没人讲得出瞎话了。
“正是,林言实现下在我屠仙宗做长老。年轻有为的,便是真如同魔君那时一般。”寒诀嘴上是恭维的话,心里却不尽然。
“这孩子人呢?”魔君问道。
寒诀朝淮虞与雁姬那侧努努嘴,说道,“问您的好姐姐、好外甥女咯。”
魔君瞄了一眼梗着脖子的雁姬,朝着淮虞的方向问道,“淮虞,你说。”
淮虞却是先上前爬了两步,“砰砰砰”地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就连额头都撞出了一片血印。雁姬在一旁看着她母亲的惨样,想说却不敢说话的模样,更是让人发笑。
“陛下,我是您的亲生姐姐,我哪里会害您啊!”淮虞与雁姬果真母女,这未语泪先流的架势当真一脉相承。她先是可以服软,想着这么多年的感情也是能让她拖上一拖的,待到林言实已死,她便可挟天子以令诸侯。瞧着淮陈在上位还那副病恹恹的模样,她就心里烦躁,恨不得现在就把淮陈拉下来。
但是现在的情形,她只有忍了
“是他们屠仙宗血口喷人,阿陈,姐姐从未追杀过你爱的那个女人,你相信姐姐!”淮虞唤了魔君的小名,想着借此能触及到魔君心底里那块柔软的地方。可她却忘了这魔宫是个吃人的地方,就连她都变了,那魔君不更是铁石心肠了起来?
“淮虞!”魔君怒目,“你还好意思唤朕的小名?快说,你把朕的孩子关去哪了!”
淮虞被魔君突如其来的威压吓得一哆嗦,茫然地跌坐在地。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这一个素未蒙面的孩子,竟然比不上她和雁姬在侧侍奉多年的情谊。
“舅舅,我娘不是这个意思……舅舅!”雁姬也爬了过来,“砰砰”地在地上磕着头,鲜血沿着她平日里最爱护的漂亮面容流了下来,可她还是不停地磕着头,直染得堂下地毯鲜红一片。
玄天赦看到此不禁摇摇头,想要上前却被寒诀拉住了手腕。他叹了口气,“也怪可怜的。”
淮虞却突然直起了本低垂着的头颅,呵呵笑着站起了身来,她像是已被逼疯了一般,就连雁姬拉也拉不住。她走上前几步,指着魔君的鼻子说道,“淮陈,你是个什么东西?当年你不过是父王扔在野外的一个私生子罢了,若不是我和我母妃把你捡回来,你现在便是在外面跟狗抢吃的呢!你算个什么东西,现下当了几年魔君了,就这么跟我说话?!”
“你原先不过是我的一条狗,若不是当年父王不愿意让我做储君,这魔君之位跟你有什么关系?”淮虞冷笑着,朝着堂下众人展开双臂,又指着自己,“我,我这一脉才合该是这魔界的主子,我女儿雁姬,也合该是这下一任女魔君!”
淮虞本是抱着破釜沉舟的一搏,可却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了。她总想着自己明明是比淮陈更高贵的,这些年却要做小伏低,处处哄着这个她心里不如她的弟弟。
她不愿意,她不愿意极了!
“淮虞你!”魔君捂着胸口,却是有些不太好的模样。
淮虞冷笑着,步步逼近魔君,说道“你什么你?!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你那乖乖儿子,已经被我杀了。还有你那凡人爱妃,是我派的追兵,甚至她孕中虚弱的药都是我下的。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魔君节节后退。
“你不记得当时她有孕,我就在旁边吗?你说了句话,你说……”淮虞抬眼狠狠地瞧着魔君,“你说,不论这孩子是人是魔、是男是女,你都与他做下任魔君。”
“是又如何?”魔君反问。
“是,又如何?”淮虞有些诧异地摊手,“你别忘了当年你说过的,你说若是姐姐能扶持我登上魔君之位,以后的储君都是从姐姐的孩子里面择选。你可别忘了你曾说过的!”
魔君有些哑然,他确实在当年哄骗淮虞替他谋划魔君之位,曾许诺过这个条件。可他总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登上了魔君,淮虞便不能再踩到自己头上来了,这说过的、许下的承诺,当然是不作数了。
“没话说了吧?淮陈,是你先不仁,我才不义的!”
淮虞的话音刚落,便手上蓄起一团魔气朝着魔君攻去,魔君还未曾反应过来,便被人推了开来。
“小心!——”那人是他不认识的模样,却又长着与他心里梦里魂牵梦萦的那个人相似的面孔。是那个孩子……是那个孩子!
寒诀与玄天赦见淮虞已然出手,便对视一眼,十分轻巧地便将母女二人治下,交予侍卫看守。魔族众人,若非刻苦修炼之人,皆是不能达到灵修的水准的;若是刻苦修炼了,才能称之为魔修。
“呸,他竟然没死!”淮虞啐了一口,恶狠狠地盯着魔君父子二人。
雁姬更是瑟瑟发抖着向自己母亲身侧又缩了几分,她一时间瞧见林言实,便知晓是自己暗中帮忙才逃了出来。可她不敢说,若是说了便是背叛了母亲,她只能紧紧扯着淮虞的衣角,将自己尽量隐蔽在暗处。
魔君见到林言实更是喜极而泣,直上下打量了一番,不知道双手该往哪里放,怅然地说道,“好孩子!”
林言实当即跪下,磕了个头,只说道,“爹?”
那语气中透着三分疑惑、七分难过,却叫得魔君心里更酸涩了几分。眼前这个男子长得算是普通,可不论是眉眼还是轮廓,都像极了他的爱妃。那时候便是有人问他,这凡人女子不过尔尔罢了,怎得就讨了他的欢心?
他哪里知道怎得就讨了他的欢心,只不过横看竖看、左看右看都是他挚爱的模样,仅此而已。
“是,孩子,我是你爹。”魔君弯腰搀扶起林言实,“孩子受苦了。”
林言实也瞧着这眼前与自己四分相似的老人,热泪盈眶地说道,“不苦,只要能让我在死前见见我的亲生父亲,我就算是死也值了。”
他刻意咬紧了“死”这个字,便是在提醒着魔君是何人、为何要害他去死。他这么玩的一手倒是叫寒诀都佩服了起来,不禁叫好,不愧是林言实啊。
果不其然,林言实话音刚落,魔君便挥手遣着侍卫将淮虞母女二人拖下去,关进地牢。
可变故却也是在那一时间发生了的。
只见淮虞瞅准了时间,直接挣开了侍卫的禁锢,冷笑着似是用尽全身力气向着林言实两父子的方向攻去。
她总想着,只要能中了一个,便好。若是能击中林言实更好,定能当场气死这淮陈。
只要这淮陈一死,淮虞便有的是办法把雁姬推上那个她心心念念的位置。至少,到现在为止她自己心中也是如此想的,故使出了全部魔力朝着那个方向攻去。
她算得到准,那攻势便就是朝着林言实的方向奔去。
淮虞由衷地笑了起来,她的嘴角咧得那么开,眼睛也弯成了一条缝。
寒诀意识到的时候,已是来不及阻止淮虞的攻势,只能眼瞅着那冲天的魔气向着林言实的方向涌去,却无能为力。
可魔君就算是年老体衰,仍不是吃素的。幼年时期的他寄人篱下,便是功力比淮虞要强上几倍,就算是淮虞欺他身体虚弱,可阻挡一波淮虞的攻势却是十分简单的。
“淮虞,你可别把自己想的太厉害了!”魔君大喝一声,手上画出一张由魔力织成的盾牌,将淮虞的攻势阻挡在外。
一时间两人相似的魔气混在一团,竟一时间分不清主次,哪个是哪个的了。
淮虞不甘心,便又拼着爆体的前奏加了一分魔力。可魔君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虽嘴边不停地往外渗着鲜血,但还是冷笑着往上也同样多了一分魔力。
就这么僵持着许久,玄天赦几次三番想要上前探查下境况,却被寒诀按住了。
寒诀悄然对着玄天赦耳语,“若是这魔君在此次大战中受了伤,命不久矣。他林言实不就坐稳了魔君这个位置吗?”
“可是!”玄天赦有点吃惊于寒诀的过分冷漠,眉头皱起又松下几次,说道,“可是林言实,他应当不愿让自己好不容易才再次遇到的父亲就这么……没了吧?”
寒诀叹了口气,摆正玄天赦望向魔君一侧的身子,说道,“阿赦,我们不是救世主,我们关不了这么多事。我们只能说,推波助澜罢了。魔君想知道的真相我们告诉了他,淮虞与他争斗也是必然之事。你忘了吗?我们此行的目的是将林言实推向那个位置,不是保下这个几乎要与屠仙宗断了关联的老魔君!”
“可是……”玄天赦还想说什么,却忽然被寒诀眼中的决绝之意惊醒了,他似是蓦地明白了什么一般。
这世界上有许多他们所不能碰触的无奈,而面对这些无奈的最好解决办法,便是顺其自然吧。这些事与他们向来无关,也许就算做了,也便是徒增烦恼罢了。
那边的斗法,看似已是接近了尾声。魔君似是更胜一筹,也许是淮虞不愿意已死最后一搏。
到底还是淮虞落了下风,魔君用他最后的生命护住了他与心爱之人的儿子。
林言实扶住他摇摇欲坠的父亲,见他父亲是拼了命也要忍住嘴里的鲜血,心里难受极了。他本就无父无母的,就算之前被林家收养,也是被当做奴隶对待,轻则打骂,若说重了,还有下雪天叫他穿着单衣滚出去跪了一晚。若非是他的人魔混血,他恐怕那日便去见了阎王爷。
“爹……爹,您怎么了?”林言实急忙问道,豆大的眼泪便沿着面颊往下滴滴答答没个消停。
他不过才认了父亲,待他这么好的父亲。难道他就连半日的父子天伦之乐都享受不到吗?
老天啊,为何要这么对他!
林言实恨不得要冲出去指着老天骂上几句,可魔君晃晃悠悠的身子朝他倒了下来,林言实急匆匆地伸手接住了魔君软踏踏的躯体。
魔君想要张嘴安慰着自己的儿子,可一张嘴便是不住的鲜血涌出,他连说上一句话都难上加难。他只能奋力抬起自己颤颤巍巍的手,摸了摸撑着他的林言实的脊背。
寒诀这才缓缓走上前去,不知从哪里变出一丸丹药,递到林言实的面前。朝着魔君努努嘴,便是叫林言实将丹药喂给魔君。
林言实空出一只手接过了丹药,又有些诧异地问道,“宗主,这是何物?”
“保他最后一日寿命的丹药。”寒诀微微一笑,“只不过这丹药吃下,一日之后,便是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他了。但是吃了,他便能像是正常人一般,没病没灾地再度过这最后一日。”
寒诀见林言实盯着这丹药发呆,便叹了口气,又说,“选择权在你。”
魔君见了这丹药本是意外,但听闻寒诀说这丹药能保人一日无病无灾地度过,便也动了心思。其实他也对自己的身体清楚明了,就算是不接这淮虞的一招,他恐也活不过今年了。可他现在,儿子回来了,他还想再陪陪儿子,哪怕……哪怕只有一日也好。
淮陈就算是个魔君,可他也仍是个父亲是个丈夫。他爱着林言实的母亲,他也好不容易盼回了林言实这个儿子。他,其实不想走的。
魔君轻轻扯了扯林言实的衣角,点了点头。
“爹?”林言实诧异地瞧着魔君,“您……您要这个丹药?不!不行,您不过是受了轻伤罢了,过两日便会好的!”
林言实说着的这话也不知是在规劝魔君,还是安慰自己。可他说着说着,眼泪便是掉得更凶了起来。
魔君却冲他摇摇头,又朝着寒诀的方向颔首,勾着的笑意便是带着血色,那画面如同泣血一般。
“你父亲,愿意的。”寒诀说道。
“不!”林言实头一次冲撞了他还算敬重的宗主,他的语气强硬,他死死地看着寒诀说道,“不会的!”
玄天赦也走上前去,那语气中八分无奈两份愧疚,“言实,给他吧。”
林言实还想说些什么,却见那边的淮虞竟是有气力要爬起来的模样。魔君见状,也不管不顾了,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竟趁着林言实不注意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丹药。
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林言实反应过来的时候,魔君已经吞下了丹药。可不得不说,那丹药的速度之快,竟让林言实有一瞬间都觉得他的父亲先前吐血重伤是否是在与他戏耍一般。
魔君站起了身来,缓缓走到正欲爬起的淮虞跟前,重重将她踩到在地。魔君垂着头,眼眸轻鄙,“我的好姐姐,你现在好想做什么?”
寒诀在将丹药递给林言实之前,便在四周织了个屏障,便是这声音有进无出,外面也看不清里面发生了什么。
于是,淮虞哪里知晓魔君是吞了丹药,只当她这被她看不起的弟弟,又修习了什么邪门歪道。她抬头看了一眼面色红润的魔君,哆嗦了一下,小心翼翼地求饶道,“阿陈,姐姐……姐姐不过是一时间被怒气冲昏了头脑,姐姐不是故意的,真的不是!”
魔君冷笑一声,歪头看向他所谓的姐姐,收回了脚下动作。他盯了淮虞许久,只瞧得淮虞心里发毛。可蓦地淮虞又听见,魔君说道,“无妨的,姐姐。”
淮虞狰狞的脸上,随着血迹露出个略显诡异的笑意。她正全心全意地打着腹稿,想要下面怎么哄骗她这个蠢弟弟,却听见自己一直没出声的女儿雁姬朝着她磕了两个响头。
“娘,您别再做无谓地挣扎了……娘,放手吧!女儿……女儿不想再与您同流合污了。”
淮虞诧异地回过头瞪着雁姬,却见雁姬的眼神左飘右转就是不敢看向她的方向。若是她还不明白,她便是太过蠢钝了。
好啊,雁姬!
好啊,这就是她辛辛苦苦这么多年培养出的好女儿!
当真是识时务者为俊杰,见她失势立马扭头就跟她撇得一清二楚,当真不愧是她花费了这么多年心思心血培养的好女儿啊!
雁姬不敢看淮虞,更不敢抬头看她舅舅的面容,便往前爬了几步到了林言实的脚底下。她扯着林言实的裤脚,把脸上的鲜血抹了又抹,对着林言实说道,“言实哥哥,我对你那么好对吧?你瞧,还是我背着我母亲把你放出来的呢!”
“雁姬!”淮虞怒骂一声,她本以为是屠仙宗神通广大,可没想到竟然是自己这个女儿吃里扒外。若不是这个蠢货,她现在哪里是这个匍匐在地、满脸污秽的模样。
淮虞似是恨极了,只拿眼睛狠狠地瞪着雁姬。
雁姬朝林言实的方向缩了缩脖子,又可怜巴巴地看着林言实说道,“言实哥哥,我当真没有害过你啊!是……是我娘,她胁迫我的。不信你去问你们寒宗主,我在之前便见过他,还求他救你呢!”
“见是见过,可是呢?”玄天赦不由得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可是您可是从未求过我们。”
玄天赦不禁有些幸灾乐祸,都到了这个时候,这雁姬公主还不死心。想着怎么也能跟淮虞撇清楚关系,转而再次攀上林言实。
“我真的有的,言实哥哥!”雁姬哭得梨花带雨。
林言实不忍那么漂亮的脸蛋儿被泪水冲刷,便蹲下身去有些心疼地捧着雁姬的脸,帮她擦去了面容上的眼泪。雁姬便是喜笑颜开,只当林言实心中是有自己的,不愿让自己跟着淮虞去死。
可她下一秒却愣住了神情,只见林言实收了心疼的模样,转换了一副冷厉的姿态。他学着魔君的样子,挥挥手轻巧地说道,“拖下去。”
雁姬不依地在地上来回打着滚,可淮虞却笑得猖獗。
但就在此刻,却听见有人道了一句,“且慢。”
说话之人不是别人,正是这魔界的领主现任魔君淮陈。
“且慢。”魔君厉声阻止了侍卫的动作,到底还是他宠了这么多年的外甥女,心下却还是有些不舍。
林言实怔住,似是被魔君的一句话打了脸。他仿佛感觉自己置身于高台,而身下便是万千人在嘲讽着自己,在看着自己方才闹得那般笑话一般。
魔君看着林言实有些呆愣住的样子,拍了拍林言实的肩膀,但还是狠心向寒诀问道,“不知寒宗主可有何丹药、法子,能让人失去原先的记忆。”
寒诀有些诧异,这魔君竟是打得如此主意,倒是他没有想过的。不过倒也好,若是雁姬失了先前的记忆,便能保下一条命来。
雁姬也是冰雪聪明,一下子便察觉到了魔君的用意。她不过踌躇了片刻,便也应道,“寒宗主,可否有?我愿意的,舅舅,雁姬愿意的!”
“爹,这样妥吗?”林言实问道,他脸上阴晴不定,倒是不知他心里具体想的什么。
“看寒宗主那边吧。”魔君安抚性地劝慰了一句,便也如同雁姬一样,将目光投向了寒诀。
寒诀沉吟片刻,这才答道,“应当是有,但我从未用过。只得说我再差人去查阅典籍,以确定这丹药或者法子,是否存在及有效。”
“大约要多少日子呢?”魔君问道。
“不知。”寒诀却是摇摇头,“左不过,一日是不够的。”
魔君双眼合了又睁,还是挥挥手,说道,“先将雁姬公主关进大狱吧。至于淮虞,除名流放,永世不得回魔宫!”
淮虞听闻,笑也不笑了,只呆愣愣地坐在地上。眸子里就连最后那一星半点想要争取的光芒都消散了,只痴傻地看向魔君的方向,慢慢地、慢慢地站了起来,然后便一头撞向了宴厅上的柱子。
她使了全力,便是大罗神仙也就不回来了。
那血腥的场景,让玄天赦不禁啧啧了两声。论他也想不到,这淮虞公主竟如此有骨气,宁可当场触柱而亡,也不愿意真的被流放在外,永世不得归。
他倒是还有些钦佩这淮虞公主了,至少对比那边仍在磕头求饶的雁姬是的。
“舅舅,雁姬知错了!是娘亲,是娘亲逼着雁姬去做这些事情的!”雁姬趴跪在地上,匍匐着往魔君身边挪着,“舅舅,如果不是雁姬,言实哥哥他也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被放出来。是不是啊,言实哥哥,你答话啊!”
林言实抖开了雁姬过来抱住他的双手,有些漠然地说道,“我的命从来都是宗主救的,自然与你无关。如不是当时,你设计圈套让我上当,我也不会被投大狱。”
林言实不正眼瞧着雁姬,雁姬便不自讨没趣,只继续求着魔君。
魔君哪里见过如此卑微到尘埃的雁姬,心里不知是酸楚还是难过,他看着雁姬的模样竟有些作呕了起来。他阖上双眼,微微摆手,“拖下去吧,先好生关着。”
见哭闹的雁姬被侍卫押解了下去,玄天赦当真觉得自己今天是看了出闹剧,也是看了出好戏。这魔宫之旅,倒是不虚此行了。
只不过,“陛下,可还需要那让人失去记忆的丹药?”
玄天赦的话,让魔君从沉思中惊醒过来。魔君鼻腔中渡出一丝无奈,但还是点头说道,“要。”
到底还是舍不得的,这么多年的开心果,这么多年他真心当成女儿对待的雁姬啊……
玄天赦听闻,不自觉地看了一眼林言实,见林言实只嘴角下撇了一下,脸上并无过多的表情浮现,心里更是一疙瘩。便是到这个时候了,越是表现的平静,说明他心中的怨恨恐怕越是多了起来。
魔君遣散了宴厅中的众人,又朝林言实招招手,“实儿,来。”
林言实上前两步,恭敬地立在魔君的面前。
“实儿,我去了之后,你便是喜欢哪个女子就娶进来,不必管那些人的流言蜚语。若是寒宗主能寻到法子将雁姬的记忆抹去,你便将她也娶了吧,就留在宫里做个摆设也是好的。”
林言实有些意外,原是他以为他爹留下雁姬一条命已是极致了,结果魔君竟是抱着这等的心思,想让他娶了雁姬的。
“爹,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保下雁姬的性命,还要儿子娶她?”
“唉,其实是爹的私心吧。”魔君语重心长地说道,“在未曾认你之前,是雁姬一直陪伴着我。实话跟你说,我原先一直以为雁姬是我和你娘的亲生女儿的,我其实动了心思将她立为储君的。我想着她应当是知晓了你的存在,便被淮虞蹿腾想要将你除之而后快的。实儿,雁姬她心思……不坏的。”
魔君说到心思不坏的时候,是顿了又顿。他总想着这雁姬方才的所作所为,竟是将一切都推到了她亲生母亲的身上。是真的,不坏吗?
“好。”林言实当然对此也不置可否,但既然这是他父亲最后的心愿,便是应了也无妨。左不过往后的日子里雁姬进了魔宫为妃,是好是坏便不一定了。
魔君将储君的信物交予林言实,又对寒诀恳切地说道,“还需得请寒宗主助一份力。”
“何事?”
“便是助我这儿子,登上魔君之位。我在他之前还有些子女,定不会愿意他这个人魔混血来继任的。所以,想请寒宗主为我儿保驾护航,直到他坐稳这个位置,就如同当年帮助我一般。”
虽是这话应了寒诀心中所想,但是他明面上还是摆出一副不屑的模样。
寒诀冷哼了一声,“像彼时助陛下那样?那是否又是我花空了心思保他,结局又像现在这般被你弃如敝履?”
魔君便朝着林言实说道,“实儿,给寒宗主跪下。”
林言实也不含糊,左不过他在屠仙宗的时候也跪了不知多少回了,就算现在身为魔族储君,也是当断即断的。
“对寒宗主发誓,定当将屠仙宗奉为魔界第一大宗门,且在任内绝不允许有任何人超越屠仙宗的地位。还有你自己,要聘寒宗主为国师,辅你上位,直到换了下任魔君为止。”魔君让林言实起誓,若违此誓,天道当诛。
林言实也照着魔君所言念了一遍,“天道当诛”这四个字被他咬得死死的,便是真真切切许下了这等誓言。
“也罢。”寒诀松快了神情,“你们父子俩就最后这一日了,好好聊聊吧。阿赦,我们走吧。”
寒诀向玄天赦伸出了左手,玄天赦回头瞧了一眼那边的父子俩,叹了口气,将自己的手覆了上去。寒诀感受到了手心的温度,便攥紧了再也不撒开。
“寒诀,是否差人回屠仙宗寻找那让雁姬失去记忆的法子?”玄天赦问道。
寒诀瘪瘪嘴,“阿赦,你怎么总是想着旁人的事情。你还没瞧过这魔界的主城吧,我带你去转转如何?”
玄天赦也不言语,只盯着寒诀。寒诀最怕他来这一招,便是睁着那双好看极了的桃花眼看着自己,他都有些飘飘然起来。
“好嘛,左不过这事不重要。”寒诀说道,“你想,这魔君只余了一日寿数。明日此时他便会逝去,再往后这魔界的主子是林言实。林言实还未发话救不救雁姬,我们便先着手了,你让他怎么想?”
玄天赦皱眉,“你的意思是,就算魔君为了林言实而死。他也不过念这一日恩情,再往后,他还是得看你到底是听他父亲的话,还是他的话?”
“当然。林言实又不傻,他当然要考虑我这个盟友到底靠不靠得住。”寒诀轻巧的一句话带过,却让玄天赦对此思绪万番。
到底是寒诀与林言实接触多年,将林言实的脾气秉性摸得一清二楚。他知晓林言实也是个有主意的,便压了这事情待后再做。
可是他自己呢,寒诀说陪伴他多年,寒诀是知晓了他的性子,可自己却对寒诀知之渺茫。就连以后寒诀是否会害自己,他都不知道。
玄天赦蓦地想起了白凛曾对他说过的话,寒诀许是在利用他呢?那他该怎么办,他的心已经丢了啊……
“寒诀,你会害我吗?”
玄天赦突然的发问,却是让寒诀脸上心里都有些疑惑,“怎么了?”
“你……会害我吗?”玄天赦还是死死地咬住这个问题不撒口,只目不转睛地瞧着寒诀。
“不会。”寒诀迅速且笃定地回复,他的目光清澈真挚,让玄天赦那一颗悬起的心又暂时放了下去。
“那你什么时候将你所说的,那件隐瞒我的事情告诉我?”
寒诀猛地听闻,一拍脑袋,“我却是将此事忘之脑后了!阿赦,快随我回魔宫,那事情关乎于魔君手上持的一把钥匙,只有有了钥匙,才能开启。”
“开启什么?”玄天赦疑惑地问道。
寒诀扭过脸定睛看着玄天赦,似乎透着他在看向远处的谁,但目光灼灼又让玄天赦心里慌张极了。
“开启存放寒凌神君神识的那个匣子。”寒诀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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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黎洋决定坦白。
他踮起脚尖,环住褚岩的脖颈,温热的气息吐在他耳畔,“其实,我就是他啊,你不是已经猜到了?”
褚岩回抱住他,若拥着世间珍宝,“我终于接受了现实,甚至筹备好了你的传记,却没想到,你一直在我身边。”
黎洋:“傻蛋。”
骨灰粉(师父)攻x重生影帝(徒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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