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当真春色无边, 只玄天赦第二日便又继续接着前十天一般,卧了床。
林言实在这段时间已经继任了魔君, 在寒诀的安排下在魔宫中遍布了眼线。不知道寒诀是否有些后悔做此事,毕竟他和玄天赦这点勾勾绕绕的,一水儿地被林言实打听了个清楚。
打着趣儿便向着寒诀和玄天赦暂住的寝宫来了, 见了寒诀便鞠了一礼, 恭维道,“恭喜寒宗主抱得美人归。”
寒诀也不马虎,回了揖礼说道,“不敢不敢。”
只余得玄天赦一人在旁边轻咳了两声, 示意这两人别在正主面前说道了。
“我的美人儿生气了!”寒诀连哄带着嬉笑, 让玄天赦又是一阵憋气,连带着看眼前这俩人都不顺眼了起来。
林言实自接任了魔君后, 便坦然相待寒诀, 自然不再将他做主子看待。玄天赦倒有些佩服他,竟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调整了样式,现下活脱脱一个当之无愧的魔君陛下。他姿态拿捏的恰到好处, 不卑不亢的模样似乎从小便在魔宫长大,受着最优质的教诲。
玄天赦不禁自嘲一笑, 他向来都觉得自己改不掉身上那从小沾染上的市侩之气,不管将脊背挺得多直, 都有人戳着他的脊梁嘲讽他。可他今日瞧了林言实的模样,却蓦地想通了一般,是他自己看不起自己, 不是他人。
更何况,他已然知晓自己是寒凌神君的转世。虽然这寒凌神君空有神骨,但确确实实是两位至高神的后裔,当真身份尊贵异常。他又怎会再戚戚然地妄自菲薄呢?
便是连寒诀都看出来玄天赦眼神的不同了,他从前的时候虽与寒凌的唯唯诺诺不一样,可却仍然偶有自卑之意。可现在这幅坦然间带着点狡黠的眸光,让寒诀不由得有些心驰神往。
“魔君陛下,这几日操劳得辛苦吧?”玄天赦眼神一瞥,竟是开着逗趣儿的语调,“不知这前朝后宫的,您还能平衡着吗?”
林言实笑道,“前朝倒是好说,只是后宫尚还未曾充盈。不知玄城主有没有什么妹子侄女儿的,让在下也能左拥右抱一番。”
玄天赦斜他一眼,“魔君陛下倒是想的挺美。只不过让您费心思了,玄某孤家寡人一个,旁的女子亲眷,一个也无。”
这一提,他便又想起了他那可怜的师妹白梦。倒是寒诀曾说到,即是当时白梦魂飞魄散的是那两魂六魄,余下一魂一魄只有上穷碧落下黄泉方能寻觅到。
虽是困难,可还是叫白凛多了一分心思,若是能有朝一日寻到白梦那破碎的一魂一魄,岂不是有还能有办法再与她修补魂魄,投胎转世。
“那便真是令人失望呢。”林言实也不含糊,只搭着话揶揄一番。
倒是寒诀忽然问起,“那日送来的丹药你可有给雁姬服下?”
玄天赦有些惊讶,他本是以为林言实会如同寒诀所说,将雁姬随手处置了。却未曾想到林言实竟真的还留了雁姬一条生路,叫寒诀将丹药寻到了。
林言实应得倒快,“已经派人盯着她服下了,只是不知这丹药的效果如何,是否能真的将她的记忆洗去。”
“我见那日你是不愿让雁姬活下来的,怎么忽然又改变了主意?”玄天赦问道。
“不过是看她可怜,还有我父君最后的嘱托。”林言实一笑,可那笑意平平显然达不到眼底,“留她一命也不是不行罢了。”
玄天赦摇摇头,心中可并不如此认为。雁姬公主生的貌美,又是端的对林言实一副一往情深的模样。虽说有她自己的心思在里面,可真真实实也是有情谊在的。
林言实一个男人,如何能不动心?
只借口着小女子翻不出花样和前魔君的嘱托,堪堪保了雁姬的性命。林言实却未曾想到,若是小女子翻不出花样来,那淮虞和雁姬先前那数十年如一日的心机,又怎得解释。
说来也巧,他们这说着雁姬,那边便有手下前来传话了,只说雁姬公主醒了。
林言实装着不甚在意的模样摆摆手,只道,“将她领过来吧。”
不大一会儿便瞧见魔宫护卫领着尚还带着手铐脚铐的雁姬,“哐当哐当”地走了过来。雁姬一路上几次三番妄图挣脱禁锢,却被护卫又多加了几分符禁来控制她的行动。
雁姬被押解上来的时候便是一脸怒气,见那些个护卫见了林言实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便凶巴巴地问道,“你是他们的主子?叫他们放开我,我一醒来就瞧见这些人把我绑了,赶紧叫他们把我放开啊!”
玄天赦不禁蹙眉,这雁姬公主若不是装的,这失忆之后的性子也太过奇怪了吧。还是她本身自己就是这个模样,凶神恶煞又天不怕地不怕。
他抬眼看向寒诀的方向,却见寒诀对着他颇为无奈地笑笑,恐怕也是被这一出闹的啼笑皆非。寒诀也不开口,只静悄悄地瞧着林言实与雁姬的对话。
“你记得你是谁吗?”林言实摆摆手,示意护卫放开雁姬并退下,“亦或者说,你还记得你是怎么成为阶下囚的吗?”
雁姬听闻便怔住了,她的远山眉拧了起来,垂着头却是怎么也回忆不起的模样。她有些茫然失措,只喃喃道,“我是谁?我是谁……”
她的神情似乎不是装出来的,真真切切的让人觉得她失去了自己所有的记忆,连带着自己是谁都已然忘却了。
“是吗?你不记得你是谁了。”林言实冷笑起来的模样,却是把他先宗主学了个遍,带着三分冷漠七分讥笑。
可雁姬却并没有注意林言实的样式,只重重地点头,目光中还带着点点的期许,她说道,“我确实想不起我是谁了。但是听你的意思,你应当是认识我的,是不是啊?”
林言实没有正面回应雁姬的问题,只徐徐说道,“既然你忘了,那关押在大狱里面的淮虞便不必流放了,只拖去砍了便好。”
他的言语轻飘飘的,只似乎说着一件细微琐事罢了。可片刻间便决定了淮虞的命运,甚至还是当着雁姬这个好女儿的面前。玄天赦本以为雁姬会作冷漠的姿态,可却没想到她竟然询问了起来。
“淮虞是谁?为什么一定要砍了她,我看你的意思是本来要将她流放的,怎么又砍了?”
“你倒是关心别人,不问问这淮虞跟你有何相干吗?”林言实也有些震惊于雁姬的态度,连带着对雁姬失忆的事情信了个八分。若是她真的装出冷淡的样子,林言实倒有可能会多加几分半信半疑。
“是谁?”雁姬撇撇嘴,“方才我就问了是谁,是你不告知我的。”
“是你母亲,亲生母亲。”
“我母亲?”雁姬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惊呼出声,“你为什么要砍了我母亲?!对了,我手上脚上的也是你拴上的吧。是我们母女做了什么大逆不道、十恶不赦的事情了吗?求求你,能不能放过我的母亲。”
雁姬茫然失措、跪地求饶的样子让玄天赦不禁觉得好笑,他尚还没能忘却雁姬在宴会上抛弃淮虞,甚至将一切过错都推到淮虞的身上的模样。现下这会儿失了忆,倒是表现的母女情深起来了。
若是当时的雁姬听说现在自己这会儿能为淮虞下跪磕头,以保全她的一条命,会不会觉得他是在说笑呢?
当真报应应有时,天道好轮回。
林言实嗤笑,“你倒是忘了个彻彻底底,一点不记得当时便是因为你往她身上泼的脏水,才叫她落了个罪名。”
雁姬听闻呆愣在了原地,只喃喃自语,“若是我的母亲,我怎么会陷害于她,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呀……”
寒诀和玄天赦二人没花一锭银钱便看了一出好戏,这下倒是像堂下听众一般叫了好。
“看似我们屠仙宗这丹药不错,哪日寻个由头便拿去黑市卖不错。”寒诀状似突兀的一句话,却将两人的话语作了个分水岭。
“是,寒帝的丹药着实不差,只不过药效还需得时日观察才能知晓是否真的得偿所愿。”
寒诀捏了捏自己的手腕,缓步到了玄天赦的床边坐下,片刻才做言语,“那便静候佳音了。”
玄天赦见二人你来我往,琢磨着寒诀的心思便道,“说起你这黑市,若是林管事走了,兴隆马场又得谁来接任呢?”
他用的是“林管事”,而非“魔君陛下”,可以见得已是对林言实这幅扭捏做派不屑一顾起来。玄天赦瞧见林言实听闻他的称谓后立马变了脸色,青白一片好不有趣。
可林言实还是强忍下了怒意说道,“既然我已继任魔尊,那兴隆马场甚至于屠仙宗的一切事由,便都需寒帝再做打算了。”
他也知晓现在就算是言语上再有不妥的地方,也不能与屠仙宗撕破脸,甚至于他还得做出个毕恭毕敬的模样,去讨好寒诀,以保证自己这位置能坐得稳如泰山。
寒诀把玩着玄天赦披散的发丝,良久才睨了林言实一眼,冷淡地说道,“原是如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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