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赦悠悠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正躺在屠仙宗的房间之中。
他奋力动了一下手脚,虽是有些艰难, 却是依旧能动作的。身子上也并无过分疼痛的模样,只是有些怪异的感触罢了。
玄天赦心中有些疑惑,只觉得是否之前他半夜见到张仲琰, 又被剥皮抽筋一事只是做了一场梦。他尚还没能想明白, 便听见门口吱呀一声。
他抬眼瞧见推门进来的人一身白衣玉带,青丝用一条缎带挽在脑后。来人有着一双古井般波澜不惊的眼睛,可却在见到玄天赦醒来的时候,闪出了些许泪光。
那不是白凛又是谁呢?
玄天赦震惊到连声音都有些发不出来, 他看着眼前活生生的白凛也是欣喜与激动交杂着。白凛竟然醒了过来, 那便是这世上顶顶好的事情了。
“汲儿,孟汲!——”白凛焦急地唤道, “你师父醒过来了。”
他快走了两步到了玄天赦的床前, 一把拉住了玄天赦的双手。他眼神里透露着温柔与期许,但有些许害怕自己这是一场梦,仿佛玄天赦这回醒来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孟汲听闻也立马扔下了手中物件儿, 奔了过来。
玄天赦确实有些疑惑,不应该是孟汲看到活生生的白凛开心吗?怎么他们二人却是像是自己昏迷了许久一般。
玄天赦心想着与其自己在这里猜测, 倒不如问上一问。可他刚想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竟是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原是方才自己根本不是因为惊讶而难以言表, 只是因为自己的口燥舌干,才半分声音都发不出来。
孟汲连忙从一旁茶壶里面倒了杯水出来,白凛扶着他稍微饮了些许。白凛不许玄天赦喝太多, 只叫他稍微润润口舌便罢了。
他轻轻帮玄天赦顺着气,却恍然间长吁了一口。他说道,“阿赦,你……有半年没醒了,一下子不适宜饮过多。”
半年?!
这样的时间跨度却叫玄天赦一时间有些不能接受,他的身子僵硬了许久,才缓缓软了下来。他抓着白凛的衣袖,用最嘶哑的声线问道,“师兄……你说,半年了?”
白凛面容上浮现一些难为与苦痛,但他还是抿着嘴点了点头,“是,半年了。”
玄天赦这才感受到了不对劲儿,若是他当真沉眠半年了,寒诀又怎么会不守在他的身边呢?白凛都已经大好了,寒诀更应该也已然痊愈了吧。
但是他醒来已有一段时间,寒诀却一直未曾出现。玄天赦心中慌乱,他只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在他昏睡的这段时日里面发生了。
他忙问道,“师兄,那寒诀呢?”
白凛却是偏过脸,不言语。他的一双手攥得紧紧的,好似有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话,都憋在心中不敢与玄天赦言说一般。
玄天赦怔了一下,转头望向孟汲方向的时候,却看到孟汲对他的目光也是躲闪极了。甚至孟汲还没有白凛的处变不惊,他的脸上都有些苍白浮现,咬着的一双嘴唇有血迹洇出。
可到底面前这两个人皆是不言语,更不与玄天赦解释。
玄天赦脑中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可最坏的也是落在了寒诀已然身故。或是为了救他,亦或是为了旁的什么。但是他却怎么也不敢相信,寒诀那般聪慧狡猾之人,能这么轻轻松松、简简单单就丢了性命吗?
一定不会的!
玄天赦颤抖着双唇,还是问了出来,“他……是外出了吗?师兄,他是外出了吗!”
白凛却摇摇头,“不是的,阿赦。”
玄天赦却还是一副需得刨根问底的模样,他有些声嘶力竭地问道,“那你说啊,他去哪里了?寒诀他不可能会抛下我一个人的,他怎么会!”
孟汲却迎身上前,挡住玄天赦无意识间对白凛的不敬。他将白凛挡在了身后,握住了自己师父的双手。孟汲定定地瞧着玄天赦,但却还是不知道这事该从何说起。
他们愈是不言语,玄天赦便猜测得愈发严重了起来。他甚至都觉得寒诀是否已经魂飞魄散,死生不复这天地间了。
他面容上尽是苍凉,玄天赦蓦地狂笑了起来,他挣脱开孟汲的双手,却在想要下床的一瞬间重重跌落地面。
白凛连忙将他搀扶起来,又让他平躺在床榻之上。
玄天赦一双眼眸却是没了半点神采,他颓废地躺在床榻之上,只觉得自己应当这一觉再也不醒的好。
白凛叹了口气,将玄天赦的被角掖好,却仍是没有半句话说出来。
他该怎么说?白凛想了半年都未曾想出来的事,本以为玄天赦这沉眠还会有些时日,便一拖再拖。可如今一下子玄天赦便醒了过来,他们两个应对法子的都没有。
难不成当真要直接告知玄天赦说,一切都是寒诀设下的局,只为困住你这条龙,好获取你的龙皮龙筋,自己个儿伪龙成神去了吗?
这样的话语叫白凛如何与玄天赦言说。
这么纠结的一会儿工夫,就见玄雪崖来寻孟汲了,他见到两人皆是愁容满面,又瞧见玄天赦已经醒来,便知晓他们为何忧愁了。
玄雪崖随即便转身去取了寒诀留给玄天赦的手信,他推门而入将手信抛在玄天赦眼前的时候,就连白凛与孟汲两个人都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阻止。
玄雪崖勾起一侧唇角,冷哼了一声,说道,“既然师伯和阿汲都不愿意做这个恶人,那便我来罢了。”
玄天赦听罢便扭头看向玄雪崖,他见到玄雪崖朝着他手中攥着的那封手信努了努嘴,便知道一切事情经过已经全然记录。
白凛沉沉地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能等玄天赦看完手信再做打算了。孟汲则是斜了一眼玄雪崖,说道,“竟有你坏事。”
玄雪崖却摊摊手,“这事儿师父迟早会被知晓,不过是早晚的事情罢了。”
他是随着孟汲称呼的,虽然唤寒诀的名讳是义父,可旁人都是与孟汲相同的。
孟汲却仍是反驳道,“早晚也不是这个时刻,你偏偏要来多事!”
白凛深吸了一口气,强压住心中的苦闷,挥挥手说道,“行了,你们两个出去吧,你师父这儿我来伴着。”
孟汲即刻便应了声,说道,“是,若是师伯有旁的事情,便唤上一声。”
白凛揉了揉额角,点点头。他只是一心担忧玄天赦看到手信上所写,心中更为崩溃,还不如直接让玄天赦以为着寒诀已死呢。
到底死人不管如何,都是留个美好在自己心中的。一如他的师父张仲琰,即便当真是他亲手对玄天赦剥皮抽筋,可到底最后念在白凛心中的,还是张仲琰对自己的呵护与恩义。
他心中万千慨叹,却只能化作一句无声的叹息。
白凛只目不转睛地盯着玄天赦,生怕他一时情急做出什么蠢事来。但玄天赦草草看完手信,却只是将手信随意扔在一旁。
玄天赦一双桃花眼弯起,眼眸中明暗不定地看着白凛。
白凛心中忐忑,却只瞧见玄天赦随即哈哈大笑了起来,他以为玄天赦被这事儿的严重骇到了,甚至都有些疯癫了。他慌忙间想要呼唤孟汲与他一同控制住玄天赦,却猛然听见玄天赦问道,“师兄,你信吗?”
“什么?”白凛有些茫然,他看着面色如常的玄天赦,又说,“什么信不信的?阿赦,你……还好吗?”
“我好得很!”玄天赦笑道,“师兄,我的意思是说,寒诀这手信上所言,你信吗?我可是当真不信的,你瞧瞧他。他说从一开始便是他设下的一个困龙局,从接近我开始就是他算计好了的。什么周修冶是他默许的,玄安城一役是他通风报的信。甚至他还说、他还说……”
玄天赦陡然转头望向白凛的方向,他唇齿间打着颤,眼角红了个彻底。可他还是继续说道,“寒诀他还说,就连张仲琰剥我的皮、抽我的筋,都是他一手策划的。为的就只是他这一条蛇,能用我的龙皮龙筋伪龙成神。师兄,多好笑啊!”
他呵呵地笑了起来,可是眼角却笑出了泪花。
白凛什么话语到了嘴边都说不出来,他只能一个劲儿地叫着玄天赦的名字,“阿赦……”
玄天赦笑罢,便抹干净了自己眼角那几滴泪珠,他平平静静又情真意切地对白凛说道,“师兄,我是真的觉得这一点都不值得相信。寒诀他是聪慧狡猾,可当真没有到这个地步。他有良心的,至少他不会默许周修冶去害了梦儿,你知道吗?”
其实这一点也是白凛一直想不通的,寒诀与白梦平素并无深仇大恨,怎么可能用这等子事儿去诱骗玄天赦上钩呢,他怎么能把这一桩桩一件件算的清楚明白呢?
这也就是他们一直还停留在屠仙宗之中的缘故,白凛不仅在等待玄天赦的苏醒,更是在等待一个对自己对白梦,甚至对张仲琰的解释。
玄天赦蓦地拉住了白凛的手,说道,“师兄,此事定然有古怪,你愿意陪我一同探寻真相吗?不管是我,亦或是……张师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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