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天赦抬眼瞧了下那巍峨的宫殿, 深褐色的雕梁画柱却给了他极大的压迫力。让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问道, “既然他被关在这牢笼当中,为何我们不现在将他救出?”
云妤只是摇摇头,苦着一张脸说道, “只因这天牢钥匙唯有一把, 日日搁在天帝的床头。而牢笼又用的是万年天钢所制,不说我……就连天帝本人,若是失了钥匙,也是打不开的。”
玄天赦冷笑一声, 那若是天帝将钥匙一扔, 便是能将寒诀关到天塌地蹦,又何提需得要将他赶尽杀绝呢?恐怕天帝也是害怕着夜长梦多, 只想着除之而后快吧。
这天牢未曾有人把守, 许也是因着天帝根本不怕有人能劫的了狱罢了。
玄天赦前行了一步,便感受到了天牢之中的阴森潮湿,冻得他不由得打了个寒战。他本就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才能上到这天界来的, 本就身体过分不适了,又受了这天牢之中的潮湿阴郁, 不禁让他咬紧了双唇。
云妤走在前面,就好似并未观察到他的不对劲儿一般, 只一股脑地引着玄天赦往前而去。
天牢中的道路曲折盘旋,玄天赦也不知自己究竟走了许久,只记得七拐八绕的, 可眼前的景象却总是相似的。
终是云妤在一块空地停下,玄天赦紧跟上去,咬着牙问道,“怎么不走了?”
云妤见他到了自己身后,便唤着玄天赦上到一个矮台子上面,“赦儿,我们需得乘着这个台子下到天牢的底端。这台子的机关,需要有万年以上功力之人,方才可驭得。”
玄天赦颔首,却是心下了然。云妤这是明明白白告知他,若是没有她在,自己是无论如何都催动不了这台子下到天牢底端的。
矮台缓缓下降,周遭的景象陷入了一片漆黑,玄天赦只觉得自己心脏骤然开始剧烈跳动起来,就好似下一瞬间便要从他嘴边跳出来一样。他不由自主地揪住自己胸口的衣衫,身子渐渐往下佝偻,大口大口地喘息起来。
他的动作幅度很大,但云妤好像还是未曾察觉一般,之前那万分关切都被她吞进了肚子里面。云妤对着这个儿子,突然变得冷漠了起来。
玄天赦根本来不及思考此事,便见到眼前一片开明,正是已经下到了天牢的最底端。
一抬眼玄天赦便瞧见了寒诀。
只那一刹那,他便觉得自己心脏便被揪了起来。他曾无数次幻想过再次与寒诀相见之时,寒诀会是什么样子。云妤说过寒诀受了刑罚,模样约莫会有些不大好看,但玄天赦却从未见过寒诀如此血肉模糊的模样。
寒诀的一双蛇尾已经变回了双腿,他只穿着一身薄薄的内衣,可那衣服却似乎不能掩盖住他身上的伤痕。一道道深深浅浅割在寒诀的身上,更是刺痛了玄天赦的双眸。
玄天赦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扑在寒诀牢笼前面的,他只是跪在地上看着寒诀被扔在牢笼中间,张了张嘴却是半分话语都说不出来。
他心中萦绕了一千万句想要同寒诀讲的话,却是在看见寒诀的模样那一刻,如同失了声般地吞咽了下去。
寒诀昏昏沉沉地感觉到有人进来了,见那人悄无声息的,便也没有睁眼去瞧。他只当是天帝又派遣上哪个神君过来挤兑他了,这些日子他历经的也不少了,这天帝倒真是囚禁的一把好手,竟是从身体和心理上,都叫他遭了许多罪来。
直到玄天赦哑着嗓子唤出一声“寒诀”,他才猛然间颤抖了一下,可却也只当是自己在做梦一般,不敢睁眼。他唯恐自己睁开双目,瞧见的情景仍是那暗无天日的地牢和冰冷的锁链。
他只配在梦里见到他的阿赦。
玄天赦见寒诀不睁眼,却是心中如同烧起了一团火,灼热的温度使他脑子都不甚清醒了起来,只觉得寒诀是不是根本就已经折在了这磨人的牢狱之中。
他恍然间却是拔高了声线,说道,“寒诀,寒诀!”
他只是一个劲儿地叫着寒诀的名字,剩下什么都说不出来。他想质问寒诀,为什么他说话如此不作数,明明同自己说的是永生永世在一处,可偏生这一生一世都未曾走完,就余下他一人了。
他还想告诉寒诀,他当真想他。只要瞧见那枚紫色的鳞片,玄天赦便会将自己陷入深深的绝望与自责当中,他怨恨寒诀更怨恨自己。
寒诀这回倒是睁了眼,但却只是在玄天赦焦急的面庞上面扫过之后,又缓缓地合上了。他抱着双手在胸前,软骨头一般靠着内里墙壁坐着。
虽是满身血迹,但却依旧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寒帝。他的发丝杂乱地堆在耳后,脸上也全是血污,可那一双狭长上扬的眼镜,即便只是睁开了一瞬,却仍是万丈光芒含于其中。
玄天赦只觉得自己看着他一双眼睛,都心中惊起了波澜万分。
看着寒诀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他心中气极,但更是心疼寒诀究竟在这九重天受了怎样的磋磨,才让他变成了这副模样。
玄天赦咬了咬嘴唇,缓缓地摘下了贴心佩戴着的鳞片,从牢笼的缝隙之间伸进手去,将鳞片轻轻放置在了寒诀的面前。他强忍着心中苦楚,勾着笑意说道,“寒诀,你瞧瞧,我可不是假的。”
寒诀本是不愿搭理他的,却是被那紫色的光晕一闪,惊出了一身冷汗来。他手脚并用地爬了过去,牵扯的身后铁链哐啷哐啷响了好几声。他如珍似宝地拾起那尚还有玄天赦温度的鳞片,深吸了几口气。
那是他的鳞片,那便是他的阿赦来了!
寒诀一头栽向了玄天赦的方向,好似用尽了全身力气一般拉住玄天赦的手。玄天赦的手是热乎的,和他这个冷体的不同。从前他有多么粘着玄天赦,现下就有多么期许这温度能停留在自己身边多久。
他有无数的话想要对玄天赦言说,可他一打眼就瞧见了玄天赦背后的云妤,瞬间混沌的脑子都变得清醒了起来。
龙神说过自己是上来替玄天赦受罚受死的,可为什么还要在这个时候带玄天赦上九重天上来。她……到底在打算什么?
玄天赦现下没了龙皮龙筋,他就是一个连普通人都不如的普通人。他根本就不该在这天界呆着,自己赌上命都要护住的人,他又怎么舍得他受一丝一毫的伤害。
想及此,寒诀狠狠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理了理自己的鬓发,佯装讥笑地说道,“小主子上这儿来干什么?莫不是这有些日子没瞧见我,想念与我同房的滋味儿了?可惜啊,我现在这副模样,倒是满足不了你。”
寒诀话说得露骨恶心,只是为了叫玄天赦早日恼了他,离开这九重天的是非之地。他垂着头,手上却是将自己被血迹黏到干涸的发丝扯到生疼,可那远不及他心中的痛苦。
他好不容易见到了他的阿赦,却偏偏是在这种情境下。他肮脏恶臭,更不出两日便要被天帝送上断头台,再也没有了生机。他宁可玄天赦印象中的他,永远是那个漂亮骄纵的,即便是那个他,还要背负着夺了玄天赦龙皮龙筋的仇恨在。
可若是能叫玄天赦离开这是非之地,他却是乐意之至的。
寒诀不敢瞧玄天赦的眼睛,他猜着那里面有失望怨恨、更有伤心难过,他不敢去看,更不想去看。
而玄天赦只是说道,“寒诀,你这就要扔下我?我连账都没跟你算清楚,你凭什么就把我抛之脑后了!”
寒诀轻笑了声,问道,“什么账?小主子,你瞧着我现在这副模样,就是什么账都算不清了。”
“情账。”
玄天赦哼了一声,他定定地瞧着寒诀,也不管不顾是否有云妤在场,只狠狠地将目光搁置在寒诀的身上。他的眼角通红,嘴唇被咬的发白,可到了脸色却是一阵不正常的潮红起来。
这回倒是叫云妤瞧见了,连忙上前两步,问道,“赦儿,你怎么了?”
玄天赦摇摇头,说道,“无妨。”
寒诀却是再狠心,细小的动作还是暴露了他,他的双手无意识地蜷缩,抓着牢笼中铺的蒲草垫子,将垫子扯得斯拉作响。他自己未曾发觉,可一直盯着他的玄天赦却看得清清楚楚。
玄天赦蓦地笑了起来,那笑意从眼角直达心底。他说道,“寒诀,不管如何,我已经上到了这九重天之上,便是定然要死,我也要同你死在一起。”
这一句话简直字字泣血,生生是恨不得要让玄天赦把一颗心剖出来给寒诀看方才能作罢。
寒诀叹了口气,却是问道,“阿赦……你们想着如何救我出去?”
他这么说,便是已经知晓玄天赦认定了。他能赌上命去救玄天赦,又怎么会不知玄天赦也能为他做同样的事情。
玄天赦只简简单单把事情交代了一番,便听见云妤惊道,“有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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