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六郎君想的很简单, 既然少年没有见过充满烟火气息的美好人间, 那么他带他去见一见便好了。
于是他用一种诱惑小孩的语气开口道,“陛下想不想出去玩”
谢珣用一种奇妙地眼神看着王六郎君, 虽然他是想过找个机会出宫看看,但是王六郎君这又是打的什么主意
“京城里这几天很热闹, 来了好几个杂耍戏班,陛下不想看看吗”
“朕没兴趣。”谢珣道, 他觉得有些奇怪,按理来说, 这会儿这个便宜舅舅应该是恨不得离他越远越好,怎么会突然邀请他出去玩
出去
谢珣默念了一下, 再一看王六郎君脸上疑似拐卖小孩的笑容,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出来王六郎君对他的态度上面有点问题了。
王六郎君早有预料到少年天子会拒绝, 故而他笑了笑, 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靠近了谢珣。
极为眼熟的一幕, 在看见对方抬起的右手时, 谢珣眼皮跳了跳。
又是这招。
谢珣此时身体虽然虚弱,但是暗卫是藏在这宫殿里,只要他愿意,暗卫便可以立马将王六郎君的拿下。
但是或许借他的手出去看看也不错, 省得他再想别的借口。
谢珣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示意暗卫别动手, 然后故意被打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 已经身处一间极为陌生的房间。
谢珣眼睛动了动, 面无表情地从床上坐起,再一看,身上的外衣被除去,只剩下里面的白色单衣。
正想着,门被推开,罪魁祸首拿着两串糖葫芦走了进来。
谢珣眼神动了动,故意怒道“王沐之,你好大的胆子。”
“陛下莫要动怒,草民没有恶意,只是见陛下整日闷在宫里,想带陛下出来玩玩。”王六郎君温和地笑了一下,将手中的糖葫芦塞到谢珣的面前,“陛下尝尝,这是京城中小孩子最喜欢的糖葫芦。”
“你也知道那是小孩子爱吃的。”谢珣瞥了一眼糖葫芦,“这是哪儿”
“这里是我名下店铺的后院。”王六郎君见他对糖葫芦没有丝毫兴趣,有些遗憾地叹了一口气。
谢珣掀开被子下床,环顾四周,“朕的衣服”
“陛下的龙袍草民不敢损坏,好好收着放在宫里呢。”王六郎君走到屏风外面,将方才出去买来的男式外衣拿到谢珣的面前。
“这都是小舅舅刚刚从成衣店买来的,委屈陛下换上。”他道。
谢珣瞥了一眼,默不作声地将衣服穿上。
系好腰带,谢珣用指尖挑起一抹散落在胸前的白发,对着王沐之说道“就算你带朕出来,你觉得朕这么走出去,别人会发现不了朕的身份”
“这个小舅舅早有准备。”王六郎君跟变戏法一样,掏出一个帷帽,缀于帽檐上的层层白纱长至脚踝处,完全可以将里面的人遮的密不透风。
谢珣一言不发,将帷帽接过戴上,身形瞬间被层层白纱笼罩住。
白纱的材质有点特殊,入手冰凉,也不遮挡视线,即使有三四层白纱,他依然能看得清外面人的模样。
“这上面的白纱是用较为特殊的手段纺织的,外面的人是看不清里面人的模样。”王六郎君解释道。
谢珣提步朝着门口走去,王六郎君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自己咬了一颗而后快步跟着走了出去。
从后院走到前面店铺,因为王沐之跟在身边,倒也没有受到任何盘问,而店内的伙计也是万万想不到,自家主人跑到宫里把当今天子掳出来了,还塞进了这里。
王沐之的店铺在街道最中心的位置,所以甫一踏出店门,街道上热烈的声音如热浪一般涌进了谢珣的耳边。
“怎么样,就说京城里很热闹吧。”王六郎君停在谢珣的身侧,距离也停的恰到好处,丝毫不会给人不适感。
头戴帷帽的少年天子并没有理会他,他提着不急不缓地步伐,在闹市之中从容穿梭而过。
虽然途中有不少人用好奇地目光看着,但是丝毫没有影响到少年天子的步伐。
王六郎君一个转身,便发现原先站在某个摊位旁边的身影不见了,他脸色忽地一变。
别是走丢了吧
谢珣走了好一会儿,最终停留在一家卖糖画的摊位面前,摊位的后面是一名身形佝偻的老人。
少年身形单薄,卖糖画的老人见他看着迟迟不动,以为他想吃却没钱,便自作主张勾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老虎递给她。
“这个就当老朽图个眼缘,送给你。”
因为白纱遮的暂时,老人又上了年纪,愈发看不懂面前是个小公子还是一个女娃娃,故而他干脆省去了称呼。
谢珣伸手接过,金黄色的糖浆勾出老虎的模样,明明是简单的几笔,却将老虎勾勒地生动形象。
似乎要从糖画上活过来一般。
卖糖画的老人见他拿着不吃,又勾了一只兔子模样的糖画,一并塞到谢珣的手里,“这支也给你。”
老人说完,又不放心地问了一句,“小公子是和家人走散了吗”
谢珣摇了摇头,不远处,一路打听根据路人给的信息寻过来的王六郎君正好看见这样一副“窘迫”的场面。
少年天子一手一个糖画,然而似乎因为身上没钱,正为难地站在摊位前不知所措。
王六郎君被自己的猜想弄得心酸不已,他快步上前,从怀中掏出一小锭银子放在摊位上。
“他的钱由我来付。”
卖糖画的老人微微一愣,随后失笑“公子误会,那两支糖画是老朽送给他的,不用银两。”
王六郎君拿着银两的手顿住,有些尴尬他似乎闹了个乌龙。
但是少年天子已经拿着糖画朝着一个方向走了,王六郎君将银子放在老人的摊上,直接快步追上谢珣的步伐,半点不理会老人的挽留声。
他看得出来,老人生活较为拮据,卖糖画可能是他唯一谋生的手段,虽然老人说糖画是送的,但是他们却不能占老人便宜。
谢珣从未看过京城里繁华的模样,那一辈子,王沐之掳他出来之时,京城里已经是萧条一片,路上的行人也仅是寥寥几个,表情麻木,几乎看不出什么活气。
而现在,街市上小摊贩的叫卖声比头顶的太阳还要热情,往往来来的人们神情轻松,少有神情苦闷之人,连路过的两名挑夫,即便他们身上挑着重担,眼里却充满了的亮光。
王沐之停下了脚步,少年天子就站在距离他不到三尺远的距离,他静静地站在路的中间,熙熙攘攘的人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这一刻,王沐之的眼中,少年天子背影的孤寂与热闹的人群形成了极为鲜明的对比。
做错了吗
王沐之心底忽然升起一股茫然,少年久居深宫,从未见过外人,他这样不管不顾地将人带出来,却没有考虑过少年出来后能不能适应。
一只脏兮兮地手慢慢地朝着青年腰间的玉佩摸了过去,手的主人见到对方没有任何察觉,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一把抓住了那枚玉佩使劲一扯。
“哎,我的玉佩”
王沐之被这一道大力扯得身形歪了一下,等到他回过神,那名抢了他玉佩的小贼已经钻入人海中,仗着身形小巧几下便跑的不见人影了。
谢珣听到声音,从过往的回忆中清醒,回头看向王六郎君,“小舅舅,怎么了”
王沐之苦笑一声,“没什么,就是挺喜欢的一块玉被小贼偷了。”
他语气停了一会儿,又仰头看了看天,“不管了,等下我派人去找就行,现在时候不早了,舅舅带你去吃好吃的吧,这全丰酒楼里的烧鹅好吃的不行。”
“可以,正好朕也累了。”谢珣提步朝着全丰酒楼的走去。
王沐之怔了怔,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好说话,连忙快步跟上,一边走一边跟老妈子似的在谢珣耳边念叨。
“在外面要记得改变自称,不然会暴露身份的。”
进入酒楼,谢珣随便在二楼挑了靠窗位置坐下,王沐之紧跟随。
“客官,请问你们想吃些什么”
王沐之似乎来过多次,他将熟练地点了几个招牌菜后,挥手让店小二下去。
酒楼里饭菜的香气袭人,又有几个青年成群结伴地走进了酒楼。
走到二楼时,这一群人却忽然停住脚步,为首的青年有些诧异出生,“那不是六郎君”
“好像是。”有人也跟着打量了一眼,王六郎君背对着楼梯,“不过他对面是谁,搞的那么神秘”
“过去问问不就成了。”领头的青年吹了一下口哨,而后朝着对方那一桌走去。
“元嘉”
元嘉是王沐之的字,他下意识回过头。
“还真是你。”
“你怎么在这里”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王六郎君无语片刻,道“我带我外甥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哦外甥”那青年更加地好奇,他走到桌子面前坐下,笑眯眯地对着谢珣开口“我以前似乎没有见过这个,是哪家的”
他说完,又扭头看向谢珣,有些轻佻地自我介绍“我是你舅舅的远房表哥,既然你是元嘉的外甥,那么姑且这样也算我的外甥,你也叫我一声舅舅就行。”
话音刚落,周围的温度骤降。
一旁的王沐之倒吸一口冷气,他见过找死的,没见过像他这么找死的。
竟然还妄想让未来暴君唤他舅舅什么的,莫不是嫌弃自己活的太久了
“你这个小孩怎么不说话也不喊人”毫不知情的某位表哥催促道。
谢珣慢慢转过头,声音平淡,“你确定要让我也喊你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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