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驶在回城主府的道路上,而车厢里的气氛,却是万分压抑。
至少,对于谢云柔来说是这样。
「毕竟主人的性格已经不是您之前看到的样子,他现在更像是一个真正的城主。」
谢云柔突兀地想起管家福伯警告她的这一句话,只可惜她当初并没有放在心上,而此刻真正见到自家兄长的时候,谢云柔才意识到福伯说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兄长看向她的眼里,再没有从前的宽和与宠溺,眼神冷漠地仿佛在一个不听话的宠物一般。
“管家应该告诉你,你若是中途逃跑,会有什么后果。”
低沉的嗓音忽然在耳边响起,震的谢云柔心中直打鼓。
谢云柔当然是记得的,可她之前是不相信的。
可是现在,谢云柔心中一紧,忙道:“兄长,我可是你唯一的亲妹妹。”
“我已经给过你机会。”谢珣伸手掐住谢云柔的下巴,语气温柔却没有半点温度。
“一而再地不听话,可是要受惩罚的。”
谢云柔被迫抬起头,对上那双黑沉沉的眼睛,不由地打了个冷颤。
谢珣松开了捏着她下巴手,又抽出了一条洁白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着碰过谢云柔的那只手。
谢云柔心中的恐惧却只增不减,忽然地,膝盖一阵剧烈刺痛。
“啊!”谢云柔惊叫一声,捂住疼痛不已的腿跌坐在车厢地板铺着的垫子上。
剧烈的疼痛从膝盖处传遍全身,谢云柔一个千金大小姐,哪里经历过这种锥心刺骨的疼痛,一边哭一边疼的叫。
疼痛来得快,去的也快。
谢云柔嚎叫了一阵后发现自己的膝盖不痛了,她抬起手用力地抹了一把流淌在脸上的泪水。
“停车,我要下去!”
谢云柔恶狠狠地看向谢珣,“今天就算你打死我,我也不会去武神学院的,你不想有个丢人现眼的妹妹,大不了我不做这个谢家大小姐就是了。”
谢云柔的话音刚落,车轮滚动的声音一停,马车还真的停了下来。
谢云柔懵了一下,眼见谢珣看向自己,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就下,谁怕谁啊。”
她咬咬牙想要从地板上爬起下车,却发现自己的腿不听使唤。
怎么可能?
谢云柔脸上闪过一抹惊恐,双手朝着自己膝盖以下摸去——无知无觉,不管是抓还是捏,都没有任何感觉。
车厢的门被人推开,谢珣没有看跌坐在地板上的谢云柔,径直从她身边走过,下了马车。
原来并不是因为谢云柔喊的停车,马车才停下的,而且已经到了城主府。
“主人,您回来了?”等候在门口的管家福伯连忙迎了上来,脸上有些焦急之色。
“小的安排了人送大小姐去武神学院,但是……小姐她……在路上打碎了车厢,伤了仆人后抢了匹马……跑了……”
说到最后,福伯的脸上涌现出自责的神色。
“老奴已经派人出去找了,还没有消息。”
“不用找了,她现在正在马车里。”谢珣提步朝着城主府内走去,“不过她如今双腿已废,你找几个人将她抬回去,虽然以后不能行动,看在血缘关系上,一口饭还是给的起的。”
凉薄又漫不经心地语气,传到谢云柔的耳朵里,让她连说话的勇气都没有了。
她低下头,有些茫然地看着自己失去知觉的双腿,难道以后她永远是这个样子了?
谢云柔不能接受,她伸出手拽住门框,艰难地将身体拖到车厢门口,惊恐地哀求道:“兄长,兄长,我不要当废人,我知道错了,我去武神学院,我去——”
谢珣并未理她,头也不回地进了城主府。
“小姐。”福伯带着几名侍女走到马车旁边,让侍女搀扶谢云柔下来。
“您何苦呢,早就劝过您,不要违逆城主的意思。”
谢云柔拉住管家的衣袖,如果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痛哭道:“福伯,你帮帮我,你帮我跟兄长求情好不好……你告诉兄长,我这回听话、真的听话,我去武神学院,我这回不跑了。”
管家福伯叹了一口气,将自己的袖子从她手中抽出,“小姐这几天忍着点,城主在气头上,等过些日子城主消气了,老奴再去给您向城主说说情。”
“可是、可是我的腿怎么办?”谢云柔委屈地吸了吸鼻子,“我不要当一个残疾。”
“等会老奴去找个大夫替小姐看看。”福伯语重心长道,“城主只是想要让小姐长个教训,并不会真的废了您的腿,小姐现在还是乖乖回去,路上也别闹了。”
谢云柔吸了吸鼻子,“噢。”
被这么一说,得到了些许安慰,心里的恐慌也少了点。
谢珣回到了书房没多久,便有人敲了敲门,谢珣抬头看去,管家福伯站在门口。
“有什么事?”
“老奴刚刚替小姐请了个大夫。”
谢珣并不意外,福伯全心全意地侍奉着谢家,又是看着他们兄妹俩长大,如今看见谢云柔的模样,必定会心疼万分。
“大夫说小姐的腿需要以针灸之法,扎上数日才能恢复知觉。”
“让她吃点苦头罢了。”谢珣将魔金商行缴税的明细单放下,声音平淡:“她可有跟你说什么?”
“小姐看起来是知错了,一直嚷着要去武神学院。”福伯恭敬回答道。
“是吗?”谢珣提笔批下已阅,而后拿出城主印章在缴税明细上盖下章印。
“你告诉她不用去了,因为我准备在平阳城的周边城镇,随便替她找个人家许了。”
福伯微微一愣,“城主为何还要吓小姐,她明明已经答应去武神学院了?”
“你照我说的做便是。”谢珣将印章放下,他要的不是谢云柔一时间的心甘情愿去武神学院,而是接下来的几年里,她能老老实实地待在里面。
毕竟,拿下了黑金矿之后,他也没空去管理谢云柔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与其让她不定时给他惹事生非,还不如一次性将她吓到底。
福伯怔了一下,看着自家城主的眼神,有些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便道:“那老奴这就去跟小姐说。”
……
“什么?”谢云柔靠在床头处,听见福伯的话,立马瞪大了眼睛。
“兄长要将我随便嫁给一个普通的平民?”
“是的。”福伯有些内疚地叹了一口气,“城主意已决,老奴也束手无策。”
“这不可能,我好歹是他妹妹,他、他怎么能想着把我嫁给一个贱民呢。”
谢云柔委屈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她这几日把这辈子没受过的委屈都经历了个遍。
“你你就没跟他说,我愿意去武神学院了?”
“老奴说了,好歹学费都交了,小姐又愿意去了。”福伯故意叹了一口气,谢云柔眼巴巴地看着,“那兄长就没反应?”
福伯为难地摇了摇头,“然后城主就说,现在不用去了,让小姐安心等嫁就是。”
“我不要!”谢云柔尖叫一声,随后又失声痛哭起来,“我都同意去武神学院了,兄长他还想怎样?”
“可是,城主给小姐机会的时候,小姐你没有珍惜——”福伯语重心长地叹了一口气,“现在已经不是小姐您愿不愿意去的问题了,而是城主已经打消了这个想法,早就劝过小姐,无奈小姐还是打伤仆人逃回来。”
谢云柔悔的肠子都青了,“我不要嫁人,周边城镇住的都是一些下等的平民,又粗鲁又无礼,还不如当初的废人秦思远呢,他好歹也是世家子弟。”
“可是,城主已经做下决定,老奴倒是想帮小姐,可也无能为力啊。”福伯又叹了一口气。“小姐生来娇贵,又如何过得了那种吃了上顿没有下顿的日子。”
“不行,我不能就让他把我嫁出去。”谢云柔咬着牙,她心里头有了一个想法。
她要逃。
可是光是城主府,凭她如今的样子,她连门口都出不去。
谢云柔将目光放在了福伯的身上,这是如今唯一还疼她的人了。
“福伯,你帮我个忙……”
福伯微微一愣,“小姐你说。”
“你过来……我与你说。”谢云柔招了招手,等到福伯走近的时候,这才用手挡着嘴,凑到他耳边嘀嘀咕咕了好一会儿。
福伯听完后,露出犹豫的表情,“这……这不行吧?就算老奴帮助小姐成功逃出去了,小姐你又能去哪里呢?”
谢云柔咬着唇,一时犯了难。
她没有地方可去,被关了那么久的禁闭,期间她的那些所谓好朋友,一个也没来看过她。
“小姐先前要是听老奴的话乖乖去武神学院就好了。”福伯叹息,“也就没有这档子事了。”
谢云柔灵光一闪,有了去处。
她完全可以逃去武神学院,成为了学院的正式弟子后,哪怕兄长就算是知道了,碍于面子,也不能逼她放弃学业回来嫁人吧。
管家福伯看着她沉思的模样,不由地摇了摇头,傻孩子,白受了这一番罪,最后还不是心甘情愿去武神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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