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南鸢一路上没再说话, 直到回了西院。
半夏后一步进去, 低头看了眼自己手中的花篮, 试探着问“这桃花开的不错, 只怕是今年最后一茬了, 小姐向来爱吃桃花酥, 要不奴才去小厨房给小主做上一点”
叶南鸢听见后,转身往半夏手中看了一眼。
所有花中,阿姐喜欢梨花,她说梨花开的清丽, 素白的颜色不争不抢,温婉又温柔,从开花到结果都是静悄悄的,却独留世人一分清甜。
而她则是喜欢桃花, 她心中最美好的场景便是三月,桃花开的最是灿烂的时候, 从京城来的马车便带上阿姐与江知寒,踏着落花朝她而来。
她所有的回忆,最美好的场景, 都是在桃花开的最美好的时候。
“小姐”
半夏表情瑟瑟的,怕自己是说错了话, 惹了小姐伤心, 捧着手中的篮子就要出去“ 小姐, 是奴婢不好, 惹的小姐伤心了。”
“去做吧。”叶南鸢用力的闭上眼睛, 随后又睁开“做好了,往贝勒爷那送一份。”
皇阿玛不在朝中,刚好不用去上朝,一些政务他便拿着回了府中处理。
西院的奴才送桃花酥来的时候,四阿哥正与朝中大臣们一起商议国事。水患一直是个令人头疼的事,去年颍州就发生了水患,可谓是闹得名不聊生。
“春季多雨水,黄河堤坝虽是建好,但若接连着下,只怕也维持不住多久。”民生之艰,四阿哥说到这儿的时候,语气冰冷面容颇为的严肃。
“水患若再发生,庄家房屋皆被淹没,只怕到时候难民数不胜数。”清冷的声音没半分起伏,四阿哥边说话,边捧起茶盏喝了一口。
“两位大人是如何想的”
低下两个大臣坐椅子上,微弓着身子颇为几分战战兢兢。黄河水患一直是个难解决的问题,每年春季的时候都要淹死不少人。
这差事做的不好是罪,做的好却是太难了。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随后一人起身上前,琢磨着道“水患之事一直都是由高大人处理。”
“我等两人虽都是工部出生,但对治水患之事只怕是术业有专攻,不敢有何意见。”黑沉的眼帘掀开,四阿哥微眯着眼睛看下去。
说话的那个大臣站在书案面前,正面对着的就是四阿哥毫无情绪的冰冷表情。朝服下的一双腿在瑟瑟发抖着,额头上也开始溢出了一脑门的冷汗。
“贝贝勒爷”
屋内的空气实在是过分的焦灼,直至另一人也硬着头皮起身“我等俩人虽是不行,但贝勒爷若是有人选的话,属下们任凭贝勒爷差遣。”
那暗沉冰冷的情绪这才算是放松下来,掌心搭在桌面上,轻轻地瞧打了几下“皇阿玛与太子不在,虽命我主持朝中之事,但治水患一事说到底还是两位大人再处理,哪些人能用哪些人不能用。两位大人应当更加明白些。”
“这” 四阿哥这话说的虽是客气,但实际上却是步步紧逼,四月的天愣是吓得其中一人满额头的冷汗。
抬起袖子不停的擦拭着,里面的手都克制不住在颤抖“贝勒爷这一问,属下倒是想到了一人。”他抬起眼睛,试探着问。
“这届的举人中,有个叫做汪谦的,贝勒爷可还知晓”
四阿哥掀开茶盏,撇了撇上面的浮沫,一脸漫不经心道“应当是这届的榜眼。”平平淡淡的一句话,那人却还明了这话问对了。
当下放心了两分,随后微弓着身子继续道“汪谦乃是新科榜眼,文章做的极好不说,对治水患一事却是极为的有见地。”
“哦”四阿哥眉心一挑“是吗”
语气虽依旧是冰冷,但面上的神情却是变了,那人暗骂四阿哥老狐狸,一边随着四阿哥的意思继续道“当时殿试,万岁爷对这位汪谦也是极为的欣赏。”
“只是可惜了。”四阿哥微叹了一口气,道“皇阿玛还有对其没任职,就去了江南。”
兜兜转转这么久,原来这话在这等着呢,知晓四阿的要求,也就容易了,他喘出一口气,跟着符合道“再过几日,万岁爷要大规模官员调派,到时属下愿为汪谦请命。”
另一人也上前,弯下身子符合道“属下也愿意。”
搁在桌面上的手轻微敲打了两下,屋内瞬间只有那细微的敲击声儿,两人站在四阿哥面前,心随着那敲击桌面的声音都在颤抖着。
忽而,就在两人快要熬不住的时候,门外苏培盛忽然走了进来。
“爷。” 苏培盛硬着头皮走进来,模样有几分战战兢兢的,凑到四阿哥耳边,小心翼翼道“叶格格派人来给您送糕点来了。”
搁在桌面上的手一瞬间收紧了。
胤禛先是接过茶盏捧起就要喝,凑到眼前才发觉茶盏里面已经空了,他佯装自然的放下,拳头捂着唇又咳嗽了一声儿。
“先退下吧。”
两人松了一口气,随后赶紧退了下去。
等人走回,四阿哥才掀开面前的折子,不经意的问道“叶格格送了什么” 他摊开手中的折子,一脸看的认真“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平淡道“让人进来。”
苏培盛面上微微带着笑意出去,没过一会儿就将食盒拿了进来,苏培盛无比的佩服,这说来啊整个府中还是叶格格有本事。
“桃花酥”
食盒掀开,白玉碟子里一个个粉色的糕点捏的极为的好看,四阿哥当即就吃了一个,只咬了一半当即就放了下来。
“不是她做的。”
剑眉微微拧着,四阿哥语气淡淡的,也不知究竟再想写什么。
“爷” 苏培盛微弓着身子在那候着,瞧见之后开始胆大了几分“这,叶格格的手不是伤了么只怕是有心无力。”
搁在桌面上的手摊开,四阿哥举起自己受伤的掌心看了一眼。不可控制的,又想起叶南鸢那满是温柔,又怀念的眼神。
她究竟在想谁
暗沉的眼睛里,情绪翻滚着,他微微紧了紧手,在伤口快要崩开又骤然放松,这才面不改色的起身。
“走吧。”
苏培盛心中一喜,这两位祖宗吵架总算是好了。爷与叶格格一吵架,伤的就是他们这些个做奴才的。
今日一大早起来,爷的脸色就臭的不行,不然也不至于将那两位大人吓得,走的时候面色都青了。
“是是是,奴才这就往前带路。”苏培盛面上 一脸的喜色“叶格格要是知晓了,一定十分的高兴。”
“谁说爷要去她那儿了”
四阿哥却是撇过头冷笑了一声,抬脚踹了他一脚,单手背在身后淡淡道“派人去福晋那儿说一声,爷去福晋那用晚膳。”
得苏培盛听闻后,面色都便白了。
这下子是真的生气了,叶格格主动来示好,都哄不好了。
贝勒爷要过来用膳的消息传过来时,乌拉那拉氏正在那儿看账本,府中的大大小小的事都是她在操持着,账目一经也是她在过问。
“让小厨房做些爷爱吃的菜。”
她面色淡淡的,明显没了之前那般用心,周嬷嬷看着福晋这副模样,深吸一口气“福晋,爷到底是贝勒爷,天大的事也不能跟爷赌气啊。”
“我知晓。”乌拉那拉氏眸色平淡,拿着笔的手腕却是不得歇,前一句应付着,后一句却是道“他就算是来我这儿也不会睡在我床榻上,左右都不想碰我了,倒不如叫了郭氏来。”
她边说,手速却是飞快,纸上笔走游龙,神色却是冷的可怕“上次爷新送的那下套宝石簪子拿去给郭氏,让她打扮的漂漂亮亮的立即过来。”
“别反抗。”乌拉那拉氏勾了勾嘴角“后果她承担不起。”
四阿哥去了正院,快到的时候,乌拉那拉氏穿着光鲜素净的站再门口迎接,乌拉那拉氏依旧是一副端庄的模样,瞧见四阿哥进来,面上瞬间挤出一丝笑意来。
“爷来了”
“爷的手可好些了”前俩日的龃龉,还有关乎堂弟的事乌拉那拉氏就如同没有发生过一样,依旧是一脸的体贴温顺。
“后厨送了些新鲜的鲈鱼来,想着爷的手受了伤,边让小厨房给爷清蒸了,待会爷多吃些补一补。”
“辛苦福晋了。”福晋体贴,胤禛反倒是有些愧疚,拉着福晋说了好些体己话。
直到小厨房的送来晚膳,郭格格才姗姗来迟,四月的天,她就穿着一身单薄的旗装,打扮的艳光四射的走了进来。
身姿婀娜,腰间盈盈一握,一张脸更是精心打扮过的,骤然之间美的晃眼。
“郭氏”四阿哥扭头往福晋那儿看了一眼“你怎么来了”乌拉那拉氏面上的情绪不改,只抬手招呼着郭格格走进来。
“府中后院的女子那么多,爷不能专宠叶格格一人。”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爷之所以到她这儿来,便是因为与叶格格闹了矛盾,不出两日两人好了,只怕又是蜜里调油,后院只怕又是她叶格格的天下了。
乌拉那拉氏骂自己愚蠢,居然现在才看清楚,如今她心中恨不得将叶格格这狐媚子给弄死,可面上却依旧是带着笑意道。
“郭格格从寺庙中回来后,爷便没进过她的屋子。”乌拉那拉氏面上笑道坦荡,抓着郭格格的手放在掌心里拍了拍“爷还是雨露均沾的好。”
郭格格咬着牙,感受着两道视线在她身上焦灼着,一道平平淡淡没任何表情,一道里面含着打量与笑意。
而她就如同一个货物,任凭他们打量着。
“爷”乌拉那拉氏端坐在那儿,半点都不焦急,微笑的面上一点一点施压着“你瞧瞧郭格格,还在等着您呢”
郭氏双膝一软,跪在地上,只感觉自己从今往后,脸面都被丢弃了, 卑微的像个奴婢,在福晋的眼中只怕是一文不值。
“求求爷垂怜。”
她跪在地上,咬碎了牙齿,支支吾吾用了最后一丝勇气才说出这句话。
四阿哥一瞬间抬起头,起身从地上将人扶起,看着那放在郭格格腰间上的手,乌拉那拉氏眼中闪过一丝难过,却依旧还是强颜欢笑着。
她跟着起身“爷这是吃完饭,还是现在就回郭妹妹的屋子里”她心中难受的流血,却还是忍不住的扯出几抹笑来。
亲自将爷往外推,就如同拿着刀在她的心口上不停的插下去,又抽出来。她面上笑的再热切,实际上已经是千疮百孔。
“爷”她掐紧手心,着急的又问了一声儿,四阿哥却一瞬间撩起眼睛,认认真真的叮嘱她的脸看了许久。
“ 福晋这是要将我往郭氏那儿推”郭格格站在四阿哥身侧,只感觉那声音冻的她浑身都在颤抖着。
她忍不住的抬起头,便瞧见四阿哥那张平淡中又带着薄怒的脸。
“是”乌拉那拉氏咬着牙。郭氏必须怀孕,哪怕是假的,也得跟爷有了鱼水之欢,她不能让叶南鸢那个贱人独宠。
“福晋当真好是大方。”
四阿哥没动怒,只是忽然间摇头轻笑了一声,薄唇抿起来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本是记得许久没陪福晋了,想陪着福晋用顿饭的。”
桌面上,那精致的菜肴摆了一桌子却是无人可动。
四阿哥撇过头,看都没再看一眼,提脚便往外走去“如今看来,还是福晋还是自个用吧。”四阿哥扔下这句话,便板着脸独自往外走去。
“爷”
“爷”
乌拉那拉氏一下子没了力气坐在凳子上,等四阿哥的背影消失不见后,才愣愣的问“爷这是在怪我了”郭格格缩着身子站在一边,半句话都不敢说。
周嬷嬷上前,安慰着道“福晋,爷只是气您把他往外推,这也说明了爷心中有你啊。”乌拉那拉氏那千疮百孔的心稍微的舒坦了一些。
“爷心中还是有我的。”
郭格格见状,立即走上前,试探着道“福晋,那这事”乌拉那拉氏脑子里不仅想起刚走的时候四阿哥那一脸失望的模样。
她捂着心口只感觉有些心慌意乱,开口几乎是要放弃了。
却是立马又想到昨晚,四阿哥在床榻上,喊着别的女人的名字,那一瞬间让她心如死灰的样子,她掐了掐手心。
到底还是道“让我再想想。”
想想,这就是有不做的机会了郭氏一脸感激的退下,回去的时候面善满是喜色,寒冷的风在她身上吹着,她却是只感觉到欢快。
“害了一人本并非我所愿,他那样的干净我怕我自己配不上他。”
郭格格说到那个他,心中都是酥麻着的,面上一阵的羞涩“原我也不做他想,只盼着能时不时的见上一面也就心满意足了。”
“上次让你查的事,你可查到了”
丫鬟站在一侧,瞧着郭格格那样子面上满是笑意“主子。”她凑上前几步轻声儿道“奴婢查到了,江公子原来是这届的状元郎呢。”
“他被四阿哥赏识,这才得以入府。”
“状元郎”郭格格想到什么,脸色忽然都羞红了,面上满是爱慕与羞涩,勾了勾自己的手指,郭格格只觉得心都要跳动出来“江公子可当真厉害。”
四阿哥一路上怒气冲冲的回去的,面沉如水让人瞧着就害怕。
他不是针对郭氏,而是福晋的目的太过明显,他知晓自己去正院去的少些,奴才们有风言风语,但他平日里别的地方已经给足了福晋的面子。
她拉郭格格固宠,他也是心知肚明,却是不料,她这般安奈不住就差直接送到了他床榻上。
这般一想着,那日,叶南鸢那句委屈的一道“我不愿你去福晋那儿。”就搅动着他心口七上八下。
深深吐出一口气,无力的抬起手捏了捏没眉心。
一整日他都故意强迫着自己不去想叶南鸢了,却是没想到到底还是坚持不住。苏培盛看着爷这模样,不敢随意说话。
只好试探着问“爷还没用晚膳,可想吃什么奴才让小厨房给爷做”
四阿哥放下手中,忽而道“桃花酥。”
啊苏培盛挠了挠脑袋“这这桃花酥要去现载桃花吧”他干笑道“爷您看,这天都黑了。”
四阿哥面色不变,只问“那她哪里来的”
就知道爷要问这些,苏培盛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的了“今个儿晌午,叶格格可是为了这桃花酥亲自去宋格格那儿载的。”
说到这,苏培盛又将叶南鸢惩罚两个侍妾的事说了一遍。
四阿哥低下头,将手中的书往后翻了一页,薄唇微微勾了勾,像是笑了一下,却又很快的消失不见“她胆子向来大。”
连他都敢骂的,两个侍妾她怎么会放在眼里
四阿哥合上手中的书,起身“苏侍妾与张侍妾俩人以下犯上,胆大包天,罚日后每日晌午跪足一个时辰,跪一个月吧。”
啧啧这是为着叶格格出头呢。
苏培盛听到这,面上带上了笑意“爷,晚上还没用呢,要不去叶格格那儿用些桃花酥吧”
四阿哥看了看自己的手,摇头起身“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他双手背再身后,脚步愉悦的往叶南鸢那儿走去“爷今个儿就让她这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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