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又下起了雨。
这几日风大,眼看着像是要下雪,奴才们便缩在屋子里一起烤火。
叶南鸢对奴才们向来宽厚,只要她们做完自己分内的事,再做什么她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今日的风可真大。”外面的风吹的打在窗户上啪啪作响,丫鬟们缩成一团躲在偏房里谈心。冬日里炭火尤其的珍贵,也就她们主子舍得给奴才们用。别的院子里的奴才可羡慕她们西院了。叶格格待她们这些下人好,从来没有蹉跎过人。
“瞧这样子,这两日定然会下雪。”
炭火烧的正旺,丫鬟们将炭火剥开将红薯板栗等埋进去,等身子烤暖之后又可以吃香喷喷的栗子。
“听说贝勒爷罚武格格关禁闭了。”
武格格自从入府之后,便十分的受宠这次贝勒爷处置起来却是半点的不留情面,李侧福晋倒是开心,自从四阿哥处置了武格格之后,侧福晋的院子里热闹的和过大年一样。
“我觉得,贝勒爷也不是那么喜欢武格格。”
武格格性子不好,难讨人喜欢。入府之后又十分的张狂,不仅主子们不待见,就连奴才们也不喜欢。
“我们小主可算是能够清净今日。”
小丫鬟一脸不满的嘟囔“上次武格格在院子里还讽刺过我们小主。”武格格与钮祜禄氏入府的时候恰好就是叶南鸢与四阿哥闹矛盾的时候,之前叶南鸢独宠时期,两人不在府中自然不知道。
四阿哥虽不宿在武格格那儿,但去的确也是常去的,在外面面前,武氏强哪怕是强撑着面子也是底气十足。
“真是活该她被关进去。”
小丫鬟怒气冲冲的嘀咕了一声儿,下一秒耳朵就被人揪了起来,“你倒是胆子大,都胆敢编排主子们了。”丫鬟们一扭头,就瞧见石榴与半夏两人正站在她们身侧。
“石榴姐姐,我错了。”小丫鬟赶紧求饶,石榴与半夏两人是大丫鬟,但平日里对她们虽管束却是不严厉。
“武格格再如何,也都是主子。”石榴放下手,冲着她们几人道“日后若是再让我知道你们有这个胆子敢去编排主子们,看我绕不绕的了你。”
丫鬟们乖巧的点头,石榴与半夏一起坐下来烤着火,刚刚说话的那小丫鬟不服气,嘟囔道“我觉得我们小主可能没失宠。”她这几日总觉得自己那天早上没看错。
来的就是贝勒爷,只是没人知道罢了。
石榴榴猛然转过头,这一屋子里可只有她与半夏这个心腹知道小主与贝勒爷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的。
她猛然转过头,瞪了那小丫鬟一眼“刚和你说过的,你忘了”小丫鬟抬起头想解释,可看见石榴那张脸,又吓得不敢开口了。
石榴暗暗瞪了她一眼,直将那小丫鬟瞪的不敢抬起头来,她这才从火盆中扒拉出几个栗子,转手递给身侧的半夏“我刚出来的时候没注意,你去看看小主的手炉还是热的不。”
手伸到半空中,却是许久都没人接。
石榴疑惑的转过头,就见身侧的半夏垂着脑袋坐在她身侧,楞楞的许久都没回过神。
“半夏”石榴用胳膊肘怼了怼她“你这几日是怎么了一直心神不宁的”
“没”半夏被撞的惊的一下,石榴盯着她的眼睛强调了一句“我问你这两日是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有心事”
半夏不说话,愣愣的接过那递过来的栗子“我能有什么心事”她低下头,将那栗子紧紧地握在掌心里。
“我想起来小主说待会儿睡醒了要吃核桃酥。”半夏忽然起身,转头就往外走去“我去一趟膳房。”
她说完转身就走,等人都出去了身后的石榴都还没反应过来。
“怎么回事”石榴站起来,看着前方半夏的背影,心中隐隐儿的出现几分担忧。
西北风刮的大,一出去人就被风刮的一哆嗦。
半夏身上的衣裳被风吹的几乎快要飘起来,浑身冷不伶仃儿的颤抖了一下,她咬了咬牙闷头继续往前跑去。
一路小跑着,快到了膳房的门口才堪堪停了下来。刚站稳,便撞上了迎面走出来的春雨。
“半夏姐姐。”春雨瞧见她,立马往下屈了屈膝盖。
“你这拿的什么呢”半夏笑了笑,眼神落在春雨手中的托盘,“又是山楂糕”
“我们小主这几日胃口不好,就想吃点奇奇怪怪的。”春雨尴尬得笑了笑,头却是不敢抬起,捧着手中的托盘继续往前走“那半夏姐姐,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
半夏笑着点头,而前方春雨一路上小跑着回去的。
宋格格的院子里依旧是如往常一样的热闹,春雨一路上闷头往屋子里走去,院子的大门被紧紧地关闭着,可人才刚靠近还没走进去,就听见里面震耳欲聋的呕吐声儿。
“主子。”春雨心中一慌,连忙打开门走了进去。
屋子里,宋氏捂着胸口吐的差不多昏天地暗,春雨连忙将手中的山楂糕送了上去“主子,快快吃点压压。”
一块山楂糕送上去,宋氏这才止住那快要涌上喉咙口的呕吐感。
“主子,您怎么样好些了么”宋氏点着头,虚弱的靠在软塌上,过了好长一会儿才有气无力的道“没被人察觉吧”
她自从怀孕之后,胃口就一直不好,吐个不停,基本上是什么都吃不下去。
“没有。”主子这段时间吃酸的才压的住,但关键是这是冬日山楂酸梨之类的东西都没有,只能日日去要一次山楂糕解馋。
“奴婢都是挑人少的时候去,膳房的小太监也塞了银子,大概是没人察觉的。”
“这就好。”宋氏心下松了一口气,“不过。”小丫鬟想了想,还是道“奴婢拿着山楂糕出来的时候,撞见了叶格格身边的丫鬟半夏。”
“叶格格”宋氏想了想叶南鸢,心下到底是没太在意,给她下药的人她虽不知是谁,但之前发生的事是在叶南鸢入府之前。
可理本该是那个理,但这么想着宋氏却总觉得不对劲。
“主子。”春雨将茶盏推上前,“这事主子还是尽快解决为好。”头垂在地上,丫鬟说话的声音带着几分颤音“若是肚子肚子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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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命是与主子连在一起的,但是她也不想死啊。
每日这样,提心吊胆的,她这几日一想到主子怀孕,可谓是睡都睡不好。
“解解决”宋氏抬手捂着自己的肚子,她如何不知道这件事要解决,这几日她再逃避也无用,该来的一样是要来。
“主子。”眼看着宋氏这样,丫鬟心中一咯噔,“主子,奴婢知道您舍不得。”咬了咬牙,索性狠了狠心“但是这个孩子,还是尽早拿掉的好。”
“我带你离开。”这时,藏在屏风后的刘嬷嬷走了出来,他模样分明还是个老妪的样子,但一双眼睛却是炯炯有神。
他眼睛盯着宋氏,一双眼睛里仿若泛着光。
“天涯海角,吃糠咽菜,总有我们的容身之处。”男人这番话惹得宋氏大惊,将他藏在身侧这几年是她这这辈子做过最离经叛道的事。
可是离开贝勒府,她却是从未想过。
她都入了贝勒府了,这辈子就是贝勒爷的人,在这四四方方的院子里她活了这么多年,这里成了她的容身所,也是她的避风港。
逃出这个地方,她之前是想都没有想过的。
宋氏哆嗦着,疯狂摇头“我不行,我怕,我疯了不成”她整个人止不住的往后退,可看着前方这双眼睛,心中却是有什么种子依旧是破土而出。
“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带你出去。”男人跪下来,盯着宋氏的眼睛,宽大的手掌伸出去,小心翼翼的捂着她的肚子“离开这个浮华之地,我与你,带着孩子,就做一对平凡的夫妻。”
“好。”过了许久,宋氏嘴唇里才抖出这个字。
左右这里也没什么好让她留念的了,宋氏看着面前的人,扯出一个笑“我与你,还有孩子,一起出去。”
昨日大风,晚上果然下起了雪,一早起来外面都铺了一层白。琉璃瓦上被雪覆的满满的,从远处瞧过去像是整个天地都在一片白雪之间。
半夏忐忑了一晚上,宋格格那儿还是没传出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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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第二日,四阿哥都要出府了。宋氏那儿还是没传出什么动静来。半夏从早上开始,那面色就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叶南鸢问了她几回,她却都是摇摇头,什么都不说。
她心中虽是狐疑,但却是没有时间去仔细询问,这次出城,四阿哥要去难民集中的时疫爆发之地,府中特意置办了一桌酒席。
四阿哥去难民那儿的事除了叶南鸢之外,府中之人都是今日一早才知晓的,李氏听说这个消息,已哭晕过去几回。
“爷,此次前去危险,您若是出了什么事,岂不是要了我的命”自从四阿哥说要出府开始,李氏的帕子就没干过,府中的人都来了,用过膳后就跟着李氏堵在门口,送贝勒爷出城。
叶南鸢站在廊檐下,眼神却是看身侧的宋氏,宋氏估摸着是怕惹人怀疑,今日也来了,与往常一样穿的低调。
一袭浅粉色的旗装,上面绣着红梅,放在雪地里可谓是寻都寻不见。只是瞧她那个脸色,叶南鸢眯着眼睛,有片刻的狐疑。
她怎么觉得,宋氏这脸色好了许多叶南鸢眼神晃了晃,宋氏如今都应该自顾不暇才是。
“行了,哭了这么长时间已经够够了。”四阿哥抬手捏了捏眉心,李氏哭哭啼啼的吵了大半个时辰,吵的他脑袋疼。
“这事难道是儿戏不成”他已经向朝中汇报了,皇阿玛也已经允许,此次前去救治难民是板上钉钉子的事。
也是他在朝中露脸的好机会。
太子与八阿哥在内斗,朝中无人真正做事,他堵上性命也要这次在皇阿玛面前露脸,也是要让朝中之人看见。
“若是若是出了什么事”李氏又开始嚎了起来“您要我怎么活啊。”
“行了。”四阿哥不耐烦地扯开李氏抓在衣摆的手,深吸了一口气“时候不早了,送小主们回去。”四阿哥转了转手中的大拇指,整个人扭过身,眼神往屋内转了一圈,最后落在叶南鸢的身上。
“我走了。”他深深地看了叶南鸢一眼,随即转身就往门口走去。
“爷”李氏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立马跟着四阿哥往前冲,她动静太大,身后的丫鬟们拉都拉不住。
“侧福晋”
四周一阵尖叫声响起,场面上丫鬟奴才们惊起,一阵混乱。叶南鸢站在最后,眼神一闪,忽而上前一步顺势将面前的宋格格往前一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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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她最后的机会了。
宋氏只觉得背后一股力将她往前推,她还没反应过来就接住了迎面扑来的李氏。
可下一刻,李氏整个人迎面扑上来,几乎是砸在她的肚子上。
宋氏只觉得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后,浑身都开始疼。她死死咬着牙,手却不敢去摸自己的对着,过了许久,宋氏才察觉自己被人拉了起来。
“小主,您没事吧”春雨急忙走过去,拉起宋氏上下查看着。
“我没事。”宋氏面色有几分惨白,却还是扯着最朝她笑了笑。春雨松了一口气,蹲下身子给她拍着身上的雪,手拍到背后整个人却是一愣。
紧接着,她大叫了一声儿,众人随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马车旁,四阿哥也转过头。
众目睽睽之下,宋氏那件粉白绣着红梅的棋装上,屁股后面一大片的血迹,还有血正顺着腿往下流。
地面上,她刚摔倒的地方,铺了薄薄的一层雪,此时已经染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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