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我的妹妹

    季挽澜在酒店换了鞋子和衣服,原来的户外鞋, 换上轻松简单的T恤。

    将手里的东西放在桌子下, 将鞋带系紧, 起来的时候头撞上了桌子, 砰的一声,她伸手捂住头, 感觉上面鼓了一个小包。

    桌上的坚果包装掉下来,砰的一声,里面的瓶瓶罐罐滚出来。

    一盒个头饱满的夏威夷果掉在面前。

    她捂住头踢了一脚,瓶子咕噜噜滚到了桌子深处。

    同样掉在地上的还有那一支泡泡机。

    她看了看, 一把抓起来, 然后出门。

    酒店的前面, 工作人员正在用鲜花装点外面的花园,看来今晚这里准备举行一场舞会, 舞蹈是当地人生活中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她重新换了长裤和T恤,没有再裹上麻烦燥热的长布, 将头发尽数挽起,腰间的T恤上面隐隐而清楚可以看到□□的弧度,从酒店前台拿到的地图简单清楚, 整个桑姆城大致的地形尽收眼底。

    新买的T恤背后是一朵硕大的花,头发绾起来后,纤长的脖颈露出来,略显单薄的肩膀将简单的T恤也勾勒出了活力和与众不同的青春。

    和周围的一切既奇异的协调,又显出特别的醒目。

    她一手抓着地图走出大门, 穿过前面的前厅和花园,两旁布置酒会的侍从都悄无声息看向她,然后又收回了目光。

    一个年轻的新来的侍从大着胆子将一支带着露水的鲜红的沙漠玫瑰送给她。

    季挽澜轻轻按住了地图,伸手接过了那支鲜红娇艳的玫瑰,然后向他颔首,迅速走出了花园。

    那个年轻的侍从转头目光紧紧追随着她的身影,他身旁一个同伴见季挽澜出去了,忙急切过来,低声斥责了他,然后向年轻的侍从向后悄悄指了指酒店更高的位置。

    侍从微微一愣,转头看向身后的酒店,那上面的窗户前,正好有一个身影,百叶窗已经拉上了。

    他又转过头看向酒店喷泉前面的围栏,那拿着玫瑰的姑娘正在和外面的人力车夫一个一个说话。

    那几个人围着她,七嘴八舌说些什么,很是热闹。

    他忍不住向前走了一步,他以前也拉过车,却看见她已经坐上了酒店外定期等待的人力三轮车,阳光晒在她雪白的脖颈和脸上,就像雪地泛起微光,他再想看,她已经向前面往人群中去了。

    从酒店的前面,桑姆的南边开始,她手上拿着地图。

    波图是个极其普通的名字,普通到在路上喊一声,就有三四个回头。桑姆城的外国人也并不少,加上曾经还算繁华的商贸,亚洲女人数量可观,当地人并不能准确分辨出哪些是中国女人。

    但从中国新娶回来老婆的并不多。

    季挽澜指着自己的模样,到了一条街,便一个个问。

    开始的时候并不顺利,听见她问,大多数人都是摇头,有的是听不懂,有的人是装作听不懂,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三轮车夫拉着车,按照要求,跟在她后面。

    季挽澜问完了一条街,然后转弯,进入下一条街,在街道后面是一条深深的巷子,几乎看不见尽头,就像蜂巢一样狭窄的路,旁边的小沟流淌着颜色诡异气味浓烈的污水。

    这边的街道明显要陈旧更多,有的屋顶甚至是芭蕉叶胡乱重新加盖的,干燥的地上在升腾的热气中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旁边一个穿着裙子的女人在地上蹲着,当她起来的时候,从容淡定,只在地上留下蜿蜒的水道,另一边两个调皮的孩子正用石头砸街道旁边一颗大树上的织工鸟窝。

    季挽澜跨过那水渍,仍旧一个店铺一个店铺打听,守着冷清破旧店铺的大多是女人,孩子们像土拨鼠一样从各个地方钻出来,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最后一个店铺就快走完,再前面便是那深深的巷子了,季挽澜刚刚要跨进店铺,里面正好跑出一个小姑娘,砰的一下撞上她的腿,她连忙伸手扶住了小女孩。

    小女孩抬起头,黑漆漆的眼睛盯着季挽澜手上的沙漠玫瑰,顿时咧开了嘴。

    “发发。”她嘴里欢快而含糊不清说。

    是个华人小姑娘,季挽澜将花给了她,然后轻轻摸了摸她头。

    店主是个五十左右的女人,听见声音正好出来,看着小女孩拿着花,又看了看季挽澜,神色微微一怔。

    这是个亚洲长相的女人。

    她还没问。

    店主开口了:“中国来的?”

    季挽澜点头,立刻向她问是不是知道一个波图男人以及一个姓季和自己长得很像的女人。

    店主眨了眨眼睛,伸手整理自己前面的小商品,她的中文口音很重,听起来也费力:“啊,不认识。”

    那边玩花的小女孩抬头,纠正店主的话,用同样的口音说:“我认识。”

    季挽澜顿时心跳一快,转身看向小女孩:“小妹妹,你认识谁?是波图还是姓季的姐姐。”她在名字上顿了顿。

    小女孩喜欢她说话的样子和音调,学着她的发音:“是波——”

    砰的一下,店主一巴掌拍在小女孩后脑勺,小女孩话没说完,又吓又痛,一下哭了起来。

    “小孩子瞎说。”店主抱歉笑了笑,警惕看了一眼旁边,“你不买东西啊,就先走吧。”

    季挽澜伸手一把拉住了店主的手:“阿姨,你是不是知道,是不是认识?你告诉我吧,她是我妹妹,我就是来这里找她的,她是不是在这里?”

    店主蹙眉,神色难看,表情为难。

    这个表情就已经说明一切了。

    不是不知道,是不想说。

    季挽澜看了看她,然后伸手在身上一摸,一张一万先令的钱。

    一张,两张……

    十张。

    这里吃一顿饭只要三千先令。

    店主看了看桌上的钱,咽了口口水。

    季挽澜再度伸手掏。

    店主眼巴巴等着再来一点,却看到她掏出来一把□□。

    砰的一声砸在了钱上。

    店主顿时向后退了一步。

    季挽澜抬头看她,目光直接,口吻坚决:“今天我一定要知道我妹妹的消息。阿姨觉得那种方式更方便?”

    店主看了看钱,又看了看沉甸甸的枪。

    她一跺脚,左右一看。

    “哎呀,就是跟你说了你有什么用?”

    这个波图就住在这条街的背后的巷子里,他有三个老婆,最近一次新领回来的就是中国女人,姓什么不知道,除了干活也不出门,但长得很好看,和季挽澜挺像的,应该就是她要找的人。

    店主一边说,一边叹着气小心翼翼摸钱。

    季挽澜咬牙:“他住在哪?”

    店主一看她这样,忙压低了声音:“可不敢大声。这个波图,他叔叔是后面的村长,得罪了他我们可都不好过,眼下听说他在西边的矿区找到了新差事——哎,你可千万不能说是我说的。”

    她到底多活了日子,知道季挽澜的心思,加上存着一分同胞的情感,叹气说:“你要想见那个姑娘,可以去街那边尽头等等——每天这时候就该打水回来了。”

    季挽澜说了一句谢谢,转头出了店门。

    她刚刚走出店门,就听见后面店铺大声的打孩子声:“叫你不要乱~摸,不要乱~摸,现在把东西打烂了高兴了?”

    小女孩的声音哭得哇哇的,地上的不知道什么佐料打翻了流淌了一地,其他店铺上的脑袋重新聚集到了季挽澜身上。

    这是条丁字路口,沿着街道向另一边走过去,尽头隐隐可以看见废弃的可可林。

    可可林旁边有一条狭窄的小道。

    这篇文章可可林非常低矮,要想进去就要弯着腰,上面生着绿色的果实,还要很久才会变成紫红色。

    一只同样绿色的长着霉斑图案的虫子从一个果子上掉下来。

    啪叽一声。

    三轮车夫拉着车按照季挽澜的要求等在她旁边。

    季挽澜站在那里,笔直得像是一棵树,头上之前撞出来的包一阵一阵发痛。

    她嗓子发干。

    每一个从前面走过来的女人都会让她心跳加快。

    既期待又恐惧。

    就像睡觉前楼下掉下来的一只皮鞋。

    就像一间手术室里先推出了父亲,另一间还亮着灯。

    看着那灯,忍着眼泪守着里面的母亲,跪在地上祈求每一个神明,恳求古老的神明或者天主,愿意用她的后生换取母亲的回来。

    神没有怜悯。

    季挽澜站在那里,静静的等着。

    吱呀吱呀的声音,冷硬的车轮压过碎石和碎裂的街道。

    一个长发盘结的女人额头上绷着一条布带,身后的简易板车上装着两桶塑料水。

    或者并不能严格叫做车,轮子上面的胶带鼓了包,走起来格外吃力。

    女人身上裹着火红的布方巾,和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是一样的装扮。

    但她有一张东方面孔,便显出额外的特别来。

    道路上并不平,碎石和廉价的柏油夹杂着水泥的混合物,每一个政府都会按照自己的标准在援助费中抽一部分钱随便修一修,最后变成了这样坑坑洼洼的模样。她拖着的水车又重,微微上坡的时候,女人不得不将腰弓下去,低着头,伸长了脖子,用尽全身力气向前挣扎。

    已经快到中午,谁也不知道这里面的水是从什么地方拉来的,走了多久。

    她连额头都顶着一条绷带,全身的力气都成了汗,顺着脸颊和额头流下来。

    偏偏前面的路有一小节是较其他地方更陡的,她的身体几乎完成了一张绷到了极处的弓。

    但车轮仍然僵持着,就在身上的绳几乎感觉要断裂的瞬间,季挽澜走了上去,她从后面推了一把,车子平稳移上了一半的陡坡。

    前面的女人肩上的绳索稍缓,她也察觉了身后有人帮忙的好意,用当地语言感激而意外说了一句:“谢谢。”

    季挽澜的喉咙一下卡住了。

    “小雨。”

    话音刚落,前面的女人猛然转过了头去,她身上的绳子直接绷紧了。

    季挽澜从后面走过来。

    季微雨正用尽全力向前走,但身上的绳索太紧,而身后的水桶太满,她用尽全力,却只是动了一小段。

    “小雨。”季挽澜颤着嗓子又喊了一句,她向季微雨伸出手来。

    季微雨声音僵硬:“你认错人了。”

    季挽澜死死咬~住了嘴唇,原本愈合的伤口咬出了血迹,手指甲几乎要陷进手心。

    “你不认识姐姐了吗?”

    “我说了,你认错人了。”

    “季微雨!”季挽澜终于发狠,伸手去拉她。

    季微雨狼狈低着头,死死猛然一用力,却因为用力过猛,身上的绳索一下挣断了,她连着头上的绷带一起,直接撞上了地面,而已爬上陡坡的板车又咕噜噜滚了回去,沿着街道向后面滑了过去,撞上一棵树后侧面翻了过来,里面的水桶翻下来,连着水滚了一地。

    摔在地上的季微雨颤抖着嘴唇转过头去,看着已经全数打翻的水桶,看着从额头上落下的绷带上的鲜血,她低头看着自己因为用力发麻颤抖的手,眼泪落下来,砸在被勒破的手心里。

    “小雨。”季挽澜蹲下来,她伸手出去,替季微雨取下落在身上的绷带,她伸手抚上妹妹的手,那只手依然白~皙纤长,但里面已经长了粗茧,她轻轻~握~住的时候,那手几乎下意识颤抖了一下。

    心好像被猛然扎了一刀。

    她睁大眼睛,用尽全力才没有让眼泪落下来:“小雨,姐姐来接你回家。”

    此话一出。

    她手心里的那只手忽然抽了回去。

    季微雨从地上爬了起来,她朝着水桶的位置走去。

    季挽澜站起来,跟了过去。

    “你认错人了。”

    “季微雨,我是你姐姐,我怎么可能认错你!”

    季挽澜上前一步,按住季微雨拖水桶的手,她立刻放弃了这个水桶,转身去拖另一个,季挽澜看着那单薄的身影,费力拖着另一个水桶,季微雨曾经可是连饭都不会做的啊。

    “小雨,不要任性。跟我回去。”她再按住那只水桶,阻止季微雨搬水。

    “放开!”

    “不!”

    季微雨突然一发狠,将那水桶直接抢了过去,却因为用力过猛,水桶扯脱了,沿着街道哗啦啦滚了下去。

    砰的一声,撞在一个台阶上,停了下来。

    “这下你满意了?”季微雨抬头,看着踉跄了一下的季挽澜,她脸上方才的狼狈碎裂了,变成了没有表情的麻木。

    季挽澜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季微雨一把甩开。

    季挽澜看她:“你是不是想我把你捆回去?!”

    “你凭什么以为你可以把我带回去?!”季微雨问,她的声音哽了一下,冷笑了一声,“你……又凭什么以为,我会跟你回去?”

    “谁说我要回去?”季微雨再次说,“我在这里挺好。”

    “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季挽澜也生气了,“你这样是好??你现在是好?你要真是觉得好,为什么在你朋友圈发的是草场、汽车!为什么不把你现在的样子拍下来发出去!!你真是昏了头?你是活在朋友圈,还是活在现实里?你是打算为了这点面子,连命都不要了?”

    “你如果想羞辱我,随便你!反正从小到大,我因为这个家受的羞辱已经够多了,不少你一个!”

    季挽澜侧头,几乎难以置信看了季微雨一眼:“羞辱?从小到大?谁羞辱过你?爸爸妈妈?还是我?”

    “呵,从小到大,你什么都比我好。人人都喜欢你,妈妈喜欢你,爸爸也喜欢你,就连相处的时间,你也比我多了三年,可有什么用?就算你们多三年感情,他们死的时候,你照样可以一点也不受影响,安安稳稳考上你的重点高中?这一点,季挽澜,我是不如你啊。我比不上你冷血。”

    季挽澜眼睛一瞬间红了,嘴唇微微颤抖,“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

    她嘴唇的血顺着嘴角缓缓晕开,如同一层雨后的胭脂:“我冷血?”

    季微雨脸上的淤青在脏水冲刷下露了出来,显出几分狼狈。

    “我怎么不能说这样的话?我不是小孩子了,我有自己的判断。我有自己的尊严。你说你为了我,像狗一样去问那些亲戚借钱,他们借给你了吗?他们像笑狗一样笑话我们!为了几千块钱,我却要承受你求来的恩情和这种耻辱!你知道我在国旗下感谢学校捐助,看着贫困生名单公示,被我那些同学嘲笑是什么感觉吗?你不知道!!你只问我为什么不肯申请大学助学贷款?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你呢,你最应该难堪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你风风光光读完了初中,考上了免学费的重点高中!从一开始,季挽澜,我们的路就不一样!你既然没有受过那样的屈辱,你没有我的设身处地,你凭什么要求我?”

    季挽澜的眼泪一下全流了下来。

    所有的痛,所有的感谢,所有的悲伤,她都曾一一经历,只是她知道,生活不相信眼泪,必须擦干眼泪看着太阳才能走下去。

    当年爸爸妈妈出车祸,是因为季微雨的家长会。

    她那时候也不过十多岁,她的天塌了,可是她没有可以哭的地方,没有可以怨的人,她的肩膀下还有一个更稚~嫩的妹妹。

    她在过往十五年也是锦衣玉食的活着啊,她也不知道未来,她也不知道怎么办?

    姑姑和舅舅在推让着监护权,讨论着债务问题。

    妈妈在临走的时候睁着眼睛不肯闭上,一直看着她们,季微雨已经快要哭过去,心电图几乎变成了直线,她走上去,对妈妈说:“我会照顾好妹妹。”

    然后机器发出滴滴的声音。

    她将手放在妈妈微热的眼皮上,冰凉的手心全是泪水。

    “小雨——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会这样想,是我没有做好。”

    她抿着嘴唇,竭力不让自己哭出来,她的眼睛从季微雨脸颊被清洗后的淤青移开,向她伸出手去。

    “就算你恨我,也没关系,跟我回家吧。”

    季微雨看着那只手,白净的、干净的、已经完全不同的,她眼睛发红,看了好一会,泪意在眼眶打转,她闭上了眼睛,后退了一步。

    “季挽澜,我不会跟你走的。这里才是我的家。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

    季挽澜眼泪一瞬间决堤:“不,这里不是你的家!你跟我回去,回去!”

    她上前想要抓~住季微雨的手,季微雨已经敏捷的跳开了。

    她不止跳开了,而且将剩下的水桶一下掀倒了,忽啦啦的珍贵的水瞬间倾泻,泼湿~了季挽澜的衣服和鞋子。

    然后,季微雨转身,不顾一切狂奔,在酷热的蓝天下,头上空空如也的狂奔,脚底是发热的土地,胸口那里有什么东西,正在剧烈的痛着。

    没有人看见的地方,她的眼泪顺着脸颊雨水一般滑落。

    “对不起。”

    ——我已经走不了了。

    ——是的,我是个愚蠢而虚荣的女人,我被骗了。

    ——我瞒着你,在大学的时候借了裸贷,为了一套雅诗兰黛的化妆品,为了一套漂亮的衣服,为了一个苹果手机,为了不让别人看不起我。我还不上,然后选择了糟糕的偿还方式。

    ——是波图帮助了我。他说他是个美国人,祖籍在坦桑尼亚。他说他会娶我。

    ——所有的亲戚里,没有一个人嫁给外国人,还是一个美国人。我觉得她们所有人都会嫉妒而羡慕看着我移民。

    ——我怀~孕了,我有了一个孩子。在孩子出生的时候,波图带我回到这里,在办理手续的时候,他和他的叔叔贿赂了办事人员。

    ——我被改了国籍。

    ——我已经失去了跟你走的资格。

    ——对不起,我说出了这样的话。

    ——他们说得对,是我害死了爸爸妈妈,我还会害死你。我这样的人,就这样默默死在这里吧。让她们以为我在美国,这是我最后的希望。

    ——对不起,我的姐姐。忘了我把。

    过了很久很久,天色已经暗了,她重新回去,在那地上看见了泥水里面的那只泡泡枪。

    那是季挽澜送来的,她们曾经的约定。

    她还记得。

    季微雨将泡泡枪贴在脸上,泪流满面。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为什么,写哭了。我不能想象麻麻在床上看着姐妹不能闭眼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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