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认识沢田纲吉之后,咕哒子便觉得自己的生活因他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看起来瘦弱纤细的少年总是会在人意想不到的情况下状况百出,以令人叹为观止的姿态将事态搅和得乱七八糟。
如果鹤丸国永在场的话,没准还会发出“竟然这种情况也能犯错吗,这可真是吓到我了”之类的感叹。
而对于某位老是被欺负到泪眼汪汪的纲吉同学来讲,或许咕哒子就是被上天派过来拯救他的哆啦a梦。
藤丸同学会在他被其他人支使着去跑腿的时候,站出来为他仗义执言,也会在他被老师突然抽问的时候,看不惯他支支吾吾的样子,把脸埋在书里低声地念着正确答案。
哪怕是他上学迟到,害怕被云雀学长当场逮住用浮萍拐大力抽打而久久不敢靠近校门时,藤丸同学依旧很有办法。
“总感觉阿纲你下一刻马上就要流着泪叫我藤丸a梦什么的了……”咕哒子站在围墙内侧仰着头看着在墙上磨磨蹭蹭手足无措的沢田纲吉,“快点跳下来啦!趁那些风纪委员还没有来!”
看来云雀恭弥真的是这所学校全体师生的噩梦。
咕哒子的话立竿见影地起了效果,总是受伤却依然怕痛的棕发少年原本蹲在墙头犹犹豫豫害怕得不行,一听到[风纪委员]四个字,方才如梦初醒地‘嗯’了一声,又有了新的动作。
可惜头脑的清醒反倒让他丧失了更多的勇气,沢田纲吉只往下望了一眼,就因为这样的高度感到晕乎乎起来。
“这样不行的!一定会摔个底朝天吧!”因为害怕摔下去,他抱着自己的书包蜷缩地更紧,仿佛只有将重心彻底降到最低,才能给他带来更可靠的安全感。
“啊,明明纲吉刚才爬上去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咕哒子眨了眨眼,无情地戳破了沢田纲吉说服自己放弃努力的谎言。
“可是爬上来和跳下去完全是两种感觉啊!”
“既然被云雀恭弥逮住抽一顿也是死,跳下来也是摔死,同样是死,纲吉同学选一种你愿意的方式吧?”
你说了死对吧?刚刚你说了摔死对吧?
站在那里气定神闲望着他的藤丸同学哪里是什么救人水火的哆啦A梦,明明是个整暇以待看他笑话的小恶魔!
沢田纲吉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藤丸同学——”
两个人一时间僵持不下,咕哒子见状实在是没有办法,只好张开手臂轻言细语地安慰缩在墙上小动物:“好啦,快下来,我会接住你的。”
——难道她藤丸立香是拿了什么废材制造机的剧本吗,感觉总是在英雄救美呢。
等到咕哒子明确地表明自己会保护沢田纲吉的意愿,被困在墙上的某个人反倒是不愿意了。
他把书包扔在了咕哒子的怀里,然后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气,直愣愣地像是电视里的菲律宾跳水运动员那样以非常僵硬又不规范地姿势朝下一跃,全然一副誓死而归的模样。
“如果不是藤丸同学之前对着我袖手旁观,我们怎么会沦落到现在要翻墙的境地……”
以跳水的姿势跳下来,当然得是以跳水的姿势落地。
丝毫不出人意料地,沢田纲吉以脸着地的方式降落在了并盛校园绿意盎然的草地上。
他坐在地上,眼里还带着几分被疼痛激出的水意,湿漉漉的眼巴巴地看着咕哒子,像是被主人抛弃的小狗那么令人感到可怜可爱。
咕哒子伸手去摘他脸上,刚刚因为跳下来时途经小叶女贞而沾上的草叶子,并没有因为沢田纲吉的指责而生出什么愧疚。等到她清理完纲吉同学头发间的草叶,才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自己的细心。
“啊,因为纲君被吉娃娃吓到不敢向前走的样子实在是令人震撼,所以才没有反应过来哦。”
“可是后来呢?藤丸同学明明可以……”
“但是,这次我可以帮助纲吉同学赶走吉娃娃,万一下次我不在纲吉同学身边你又该怎么办呢?我是在等待纲吉同学克服自己的恐惧啊!”
咕哒子板着脸讲起大道理一套一套的,非常的唬人。
——可是啊,藤丸同学之前看着他被吓到的时候,忍不住笑出声的表情,完全不是这样的吧!
还没待沢田纲吉愤懑不平地说些什么,咕哒子突然注意到什么似的,轻轻地叹了一声。
“诶,你真的要一直坐在这里吗?我们可是迟到了翻墙才偷偷跑进来的,而且……你刚刚跳下来的时候,还压坏了绿化带里的女贞。”
原本在道路旁被修剪成规整球形的小叶女贞,因为沢田纲吉的快速降落被压得东倒西歪。
虽然因为起到缓冲作用帮助了某个人不至于摔得太惨,但是枝叶零落的样子,看起来分外令人不忍目睹。
沢田纲吉的脸僵住了。
天知道他是多么宁愿自己摔得再惨一点,也不愿意见到他心爱的校园因为自己的举动受到任何的损伤。
沢田纲吉睁大眼睛看向咕哒子,少女也笑起来注视着他,几乎是同一时刻,两个人一把抓起自己的书包就急冲冲向教学楼跑去。
得趁云雀恭弥还没抵达战场之前迅速逃离案发现场——
你给路达哟!
——
因为一起做了错事,两个人因为这件共同的秘密产生了一种不可言说的默契。
等到快放学的时候,风纪委员们果然在一个接一个地盘问有没有人目睹是谁破坏了校园的绿化。
因为底气不足的原因,沢田纲吉的冷汗霎时间就流了下来:“啊……不知道呢……究竟是谁会无缘无故去破坏绿化呢?真奇怪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感觉冷汗湿透了身后的衣料,目光不断往右侧的墙壁游移。
草壁哲矢几乎是一瞬间就看透了他的心虚,他拍开了正在向沢田纲吉问话的那个飞机头风纪委员,一步一步像沢田纲吉靠近。
最后‘咚’地一声,风纪副委员长将沢田纲吉逼到了墙角。
“是啊,究竟是谁这么无聊呢……”他叼着草叶虚起眼睛重复着沢田纲吉的话,气势像个街头威胁赌鬼还不上债务就要被灌进水泥柱沉日本海的恶霸一样。
“沢田同学,你应该知道点什么吧?”
沢田纲吉冷汗顿时流的像是瀑布一样,神色惨白得像是漫画书上还未上色的简笔画小人那样凄惨。
深知纲吉脾性的同学们顿时哄笑了起来:“草壁学长,那个废材纲怎么可能知道什么嘛!他就是这样,无论谁跟他问话,都会紧张得要死!”
沢田纲吉几乎为自己以前给大家带来的废材印象落下了热泪。
藤丸同学也向天神一样出现,跑过来帮他救场:“沢田同学今天上午和我在一起的哦,应该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吧?”
人缘极好的咕哒子发了言,班上的同学也七嘴八舌地开始帮看起来无辜可怜、楚楚动人的少女说话。
“啊……如果是藤丸的话……那就绝对不可能和这件事扯上关系了。”
“立香这样的美少女,哪里像是翻墙的人啊?”
“可恶,突然对废材纲羡慕得要死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草壁哲矢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咕哒子将手背在身后轻轻掐了被吓得神游天外的沢田纲吉一把,他这才有些反应过来,讪讪地朝着草壁哲矢挤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
“是……今上午我一直和藤丸同学待在一起呢。”
姑且逃过一劫。
等到放学之后,沢田纲吉看起来依旧对这件事心有余悸。
“太可怕了……差一点就被揪出来了……为什么藤丸同学你能够这么镇静啊!”
咕哒子看起来若有所思,她敷衍地回答了同伴的话:“大概是阿纲你太废材了吧。”
“!连藤丸同学也都开始这么说了吗?”
“别吵……我在想一件事情,”少女别过头看他,眼里带着兴趣盎然的笑意,她的语气轻快中有些活泼与雀跃,几乎是不与沢田纲吉商量一般,就擅自做下了决定,“我决定啦,纲吉以后叫我姐姐好了。”
“诶,可是藤丸同学年龄明明比我还小吧。”沢田纲吉提出了抗议。
“因为我一直保护纲吉同学,所以沾点便宜是理所当然的吧。什么回报都没有,不就白做事了吗?”少女用着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她放缓了语调,是那种夏日里沁人心脾的甘甜和随心所欲的孩子气意味,“纲吉君在克服之前,要叫我叫姐姐——好不好?”
沢田纲吉不说话了,他看着咕哒子明亮的眼睛,又小声地嘟哝了一句:“我会试着克服的……所以你就不要说什么‘让我来保护你’什么之类的话了。”
“啊……?”
“让女孩子保护自己,真的很丢脸啊。”
——
话虽如此,沢田纲吉却并没有如了咕哒子的愿。
他在中学时期一直固执地称呼咕哒子为藤丸同学,绝口不提一声‘姐姐’来请求咕哒子的帮助。
在多年以后,衣香鬓影的晚宴,场地是意大利风格的近代建筑,带着一大片草坪,团簇着修剪过的花木,杜鹃花,绣球花,勿忘草或者矢车菊。
温暖的大厅里,使人迷醉在花香以及葡萄酒的气味之中。女客们团簇在一起,礼服的花边和别在胸前的胸针一同拥有着闪烁的光辉,舞池中舞者红裙翻飞左右摇曳,乐队演奏得恰到好处。
年轻的黑手党教父走到藤丸立香的面前,弯下腰低敛眉目邀她共舞。明亮的灯光下,衬托着男子的神色更加温和,他看着少女微笑,一字一顿称呼她为——
“姊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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