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镖从门外进来,小声道:“喻家来人了。”
喻烽的情况要比景淮严重些,医院建议留院观察两天。
作为景淮的临时监督人,徐汶有责任去探望一下,再会会喻家人。
但两人还没走到病房门口,徐汶的手机就响了,他看着来电显示上“季总”两个字,心中一惊。
景淮注意到他的表情,道:“你去接电话吧,我一个人先过去。”
徐汶点头,嘱咐来的保镖:“景先生要是少一根头发,你们自己递辞呈吧。”
四人来到病房前,见门口守着两个保镖,景淮莫名有种他是黑道老大,现在带人来干群架的。
门口的保镖注意到了他们,其中一个人进了病房,没一会儿,里面出来一个美貌的妇人。
女人不苟言笑,画着精致的妆,穿着名牌高定。她脸色十分难看,薄唇紧抿,绷出一个犀利又刻薄的弧度,那双眼和喻烽一样的嚣张狂妄。
女人盯着景淮的神情,愤怒中带着不屑,不屑中带着鄙夷。
景淮仿佛没看见一般,也没理她走到病房门口,就找了张休息椅子坐下。
喻夫人被他这态度气得不轻,以前景淮哪次见到他不是低眉顺眼的,他喜欢自己儿子,自然得讨好她。但现在景淮压根没给她一个眼神,让她提前准备好的为难都没出撒。
想到病房里的儿子,喻夫人哼了一声,吊着眼,连个正经的眼神都没有递给景淮,她走到他跟前,冷声道:“我之前警告过你的,都忘了吗?”
人家都惹到跟前了,景淮也不避战,翘着二郎腿,眨巴了下眼睛:“没忘呀。”
他下巴朝病房扬了下:“不过你儿子似乎记不住。”
“这都是你害的!”他吊儿郎当的态度无异是火上浇油,喻夫人脸上带着愠怒,恨恨道:“我儿子自从遇见你以后,整个人都变了,要是你真没忘记我的警告,怎么会不劝他,不管他!现在还害他受伤住院,可真是个扫把星!”
事实证明,人只要蛮不讲理起来,就算是贵妇,也是风度尽失。
“喻夫人,你可真有意思。”景淮笑得混的很,典型那种气死家长不要命的表情:“儿子是你生的,也是你养的,你管了二十多年都没管住,指望我一个没什么关系的人?”
“再说了,”景淮继续道,“不是我害你儿子受伤住院,是你儿子害我进医院,这主次关系得搞明白了。”
“呵,害你进医院?蒙骗谁呢?你现在好好站在,我儿子却在那躺着,睁着眼说瞎话呢!”
景淮看了眼病房,挑眉:“喻夫人还不知道?你儿子□□未遂,我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没报警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喻夫人刚冷静的脸顿时就变了,柳眉倒竖:“胡说八道什么呢!□□你?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不要以为你使出这种龌龊手段就能进喻家,还想倒泼脏水,你们景家最近日子很难过对吧,你跟我儿子不就是想要钱吗?给你一千万,自己滚!”
她的模样与其说是暴跳如雷,不如说是戳到痛点而气急败坏。说不知道自己儿子干了什么事,鬼才相信。
景淮听到最后一句话,眼睛一亮。他终于,能享受到支票甩脸的感觉了吗?
看见他的表情,喻夫人心中鄙视更甚,暗骂一声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一千万有点少啊,夫人。”景淮晃着腿:“你儿子做的这点事,怎么也得再加九千万吧?”
喻夫人瞪大了眼睛,好好的妆容硬是被她撑出一股诡异感,要不是顾忌是在医院,怕是要惊声尖叫了:“你以为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一个亿?你也配?!”
“配,当然配。”景淮掰着手指头给她算账:“一个亿,免去你儿子牢狱之灾,还能让我滚蛋,喻烽给你家继承香火,多划算。当然,你不给可以啊……”
他又往病房看了眼,像是自言自语:“喻烽该醒了吧,我现在进去看看他,他应该会很开心吧……”
“你敢!”自己儿子对这少年有多迷恋,喻夫人当然清楚,因为这事家里闹的鸡飞狗跳。
“离我儿子远点,他现在还昏迷不醒,都是你害的!”她越说越激动,步子不自不觉往前走了几步,指尖就快戳到景淮脸上。
季家保镖欲上前,被景淮一个眼神止住了。他站起身,往病房里走去:“那我更得去看看。”
喻家保镖拦在景淮跟前。
喻夫人哼了一声:“想见我儿子,做梦吧!”
景淮也不恼,掏出手机:“那就报警吧,还好之前录音了,不然我可受大委屈了。”
怕喻夫人不信,还特意先将录音放出来——
“小淮,那药我原本是打算给你喝的……”
只听了一小段,喻夫人脸色就已大变,涨成不正常的红色,自家儿子的声音她怎么都不会认错。她伸手欲抢,被景淮麻利的躲过了。
“喻夫人,考虑一下?”
景淮劝:“都出了一千万了,不在乎再多九千万嘛,对不对,我也无意把事情闹大,你们对付我还不容易吗?只要一个亿,我立马滚蛋!”
喻夫人听完反倒慢慢平静下来。
景淮有一句话说的没错,要对付他,容易得很,先让他交出证据,再让他滚蛋,后面再慢慢算账。
想通后,喻夫人还能还价:“一个亿太多了,五千万。”
景淮很为难的模样,过了一会儿才慢慢点头:“行吧,现在给我开支票,我当面删录音。”
见妇人不相信他的模样,他道:“出事了就来了医院,我哪有空做备份。”
喻夫人从小包里拿出支票和钢笔,冷冷道:“谅你也没胆子跟我玩花样。”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景淮拿到支票后很大方的把自己手机递过去:“做生意呢,最讲究的就是诚信,不如你自己删。”
喻夫人拿过手机,彻底将录音删除,然后又不客气的翻了景淮的相册,见确实没有其他东西后才松了口气。
手机是新买的,上面连常用的社交软件都不齐,只有一个微信,喻夫人冷笑一声,然后打开。
微信很干净,除了公众号,只有一个联系人,ID叫做“JJY”。
喻夫人皱眉,感觉这名字有点熟悉。
她还想再细看,景淮已经发现了,一把将手机夺过来,生气道:“你这人怎么查看人隐私呢!五千万只是让你删除证据和让我远离你儿子,想看我隐私,得另加钱!”
季家的保镖神色严肃,但只有他们自己知道,憋笑已经憋出内伤。
这小老板真是绝了。
喻夫人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讥笑道:“什么玩意儿,连隐私都能卖……”
她上下打量了一遍景淮,目光轻视:“谁知道还卖了什么。”
景淮好像不懂生气,仔细看着手里那张支票,回了一句:“夫人这么懂,买过?”
他眨了下眼,笑嘻嘻道:“喻总知道吗?”
“你!你!你!”这一通无中生有的绿帽子扣下来,喻夫人被气的话都说不利索,稳了好半天才缓过来,她咬牙往景淮新口子戳刀:“我儿子是会和女人结婚的,我已经给他找好了名门闺秀,你也别想着再续前缘,死心吧!”
景淮晃了一下手里的支票,不咸不淡道:“哦,恭喜。”
他这冷淡的态度,让喻夫人拿不准他到底在玩什么花样。
刚入一笔巨款的景淮心情好得很,好心道:“咋们今天把话摊开说吧,我对你们喻家没兴趣。”
喻夫人目光中鄙夷更甚:“谁信呢,为了钱什么都能……”
“我结婚了。”
喻夫人未说完的话顿时卡在那里,脸上的愤怒慢慢变成疑惑和震惊,好半天才吐出一句:“什么?”
景淮将支票小心揣进兜里:“谢谢夫人的份子钱,不过我和我老公没有办酒席,就不能请你喝一杯了,不过下次可以去你家喝一杯喻烽的喜酒。”
喻夫人愣了好半天终于反应过来。
景淮结婚了。
他已经结婚了,不可能再进喻家门,更不可能跟他儿子再有未来。
什么远离他儿子,什么想看看她儿子,吓唬她的。
“那,那个录音……”
“哦,你说刚刚删的那个啊?”景淮道:“确实是喻烽的原话没错,不过你听的那个不是喻烽说的。”
景淮掐着嗓子,学了一句:“小淮,那药我原本是打算给你喝的……”
语调一模一样,但是声音不像。妇人正疑惑,就听见少年说:“没针扎穴呢,学得不太像,你将就听听。”
她懂了,她懂了,她儿子确实做了错事,但是根本没留下证据。
喻夫人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的五千万,打水漂了。
被愚弄的耻辱感顿时袭上心头,只看着那张得意的笑脸,就能让人气得理智尽失。
她竟然,被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愚弄了。
喻夫人发着抖,气急攻心,想也不想地举起了巴掌——
掌风从耳边刮过,却没挨到脸上,预想中清脆的巴掌声也没有响起。
喻夫人看着被抓住的手腕,一时没反应过来,等她顺着手腕往上看去,才发现是景淮身后跟着的保镖抓住了她。
三个保镖,其中两个人是之前景淮劝退的,早被徐汶再次叫来送人进医院的时候就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一点不敢松懈,喻夫人刚有动作的时候就做好了戒备出了手,女人没挨着景淮一点。
喻夫人手腕后知后觉的发痛,对方力道大的吓人,她哪受过这种委屈,脸色难看的加了一个层次,怒道:“放开,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喻家的保镖也跟着出了手,被另两个拦住了。但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季靖延招来的保镖是经过专业训练的,听说是退役的特种兵,真正摸过枪子儿的那种,就算隔着墨镜瞅你一眼,也能感觉到其中的戾气和凶狠,喻家的两个保镖顿时有些发憷。
这里毕竟是医院,季家的保镖没有给东家惹事的爱好,只是拦了人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听到景淮的命令立马退开。
喻夫人的脸色更不好看,他看着景淮身后的三个人,神色古怪讽刺道:“景家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连这种级别的保镖都能请得上?”
景淮指指保镖:“我老公安排的。”
语气还颇为自豪。
喻夫人口不择言:“娶你这么一个破烂货,对方怕不是是个病得起不了床的死人吧?或许老残疾更配你?”
“喻夫人,”景淮脸色冷起来,忍下冒祖安话的冲动,警告道:“你信不信,我真的可以让你变成病得起不了床的死人?”
喻夫人当然不会将他的话放在眼里,只是少年眼中的戾气和阴狠是实实在在的,那种不要命的狠劲也足够让人脚底生寒。
她突然想起,以前喻烽为了让她认同景淮,在她面前说了很多好话,说得最多的是:“小淮的中医和针灸技术可神奇啦,大病小病扎两次就好了,以后你们二老有了病痛都不用去医院,让小淮给你们看呀……”
喻夫人笑他:“未必还能让白骨生肉,起死回生?”
“那倒没那本事,”儿子悄悄道:“不过让活人瘫个十年八年的当然没问题,你们有没有仇家,想让他们怎么死……”
不知道是不是医院空调打得太足,喻夫人突然有点冷。
医院走廊另头,徐汶握着手机,不知道在那里听了多久。他低头看了眼屏幕,上面还显示“正在通话中”,那头并没有挂断。
听筒里,似乎传来一声轻笑。
景淮气呼呼坐回休息椅上,无比后悔自己刚才没有坚持要一个亿,五千万害季靖延挨顿骂,太不划算了!
激烈的交锋后,病房外的走廊陡然安静下来。
这样寂静的环境中,皮鞋才在瓷砖上的声音便格外清晰。
喻夫人顺着声音看过去,医院走廊的光没开完,光线有些暗,等人走近了他才认出来,而后睁大了眼睛。
是徐汶。
他们这个圈子,没有人不认识季靖延的助理。
喻家确实家大业大,但与季家比还算不上什么。
徐汶怎么会在这里?
她还没有想明白,就见徐汶在自己跟前站定,还没来得及开口打招呼,就见徐汶先朝景淮尊敬地喊了声:“景先生。”
喻夫人心口一跳,陡然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在不安中,她见徐汶将手里的手机递给她,冷声道:“喻夫人,季总找。”
喻夫人下意识接过,放在耳边,声音发哑:“您好。”
“喻夫人。”不知道是不是手机的原因,季靖延的声音听起来泛着丝丝凉意,她听见季靖延说::“我是景淮的丈夫,季靖延……”
后面说了什么,喻夫人没听清。
在听见“景淮的丈夫”那刻起,她眼睛便已瞪成一个极致的弧度,腿脚发软,头脑空白。
-
从医院里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快要凌晨两点。
景淮乖乖在徐汶和保镖的目光中坐上私家车,耳边还放着手机。
“挺能耐?”
“不能耐,不能耐。”景淮头点的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哈巴狗,认错态度十分诚恳:“我错了,我以后一定不远离保镖大哥十步,有事即刻向您汇报,绝不擅自做主!”
“哥。”他语带又可怜,又带点邀功:“我给你挣了五千万呢,我问过徐助了,那支票是真的,可以提现!你就别生气了叭?”
电话那头的男人道:“我没生气,你已经成年了,许多事情可以自己做主,但是,”
季靖延顿了下:“我可以帮你解决的事情,你不必自己动手。喻家你动不了,我可以。”
“我知道了。”景淮声音闷闷地,音量很小:“我希望自己能变得很强,让你能依赖我一点点,但是我连自己的感情问题都处理不好。”
那头没声音了。
季靖延坐在贵宾休息室里,还有两个小时才转机。
——依赖。
又是一个陌生的词语,季靖延觉得稀奇。
他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便是自立自强,自有记忆以来就没有感受过“依赖”的感情,很小很小的时候便是自己上学、穿衣、吃饭,凡是能自己动手的地方,绝不会有任何帮忙,渐渐的,他习惯了一个人的世界。
就是这种强大的自理能力,所以他能够让云迹快速的起死回生。
季靖延想象了一下这个情感,或许类似于撒娇?
景淮在这头好半天没听见他说话,喊了一句:“哥?”
季靖延抛开脑子中杂七杂八的想法,问:“嫁给我这种人,委屈吗?”
景淮:“嗯?”
季靖延:“活死人,老残疾。”
操。
那老太婆说的话,季靖延竟然听见了。
景淮理直气壮:“我就喜欢长得帅又有病的,怎么了?”
车内众人:“…………”
季靖延:“好的,我知道了。”
哦,你又知道了。
“到家了给我发消息。”
“好。”
车子开回季靖延的公寓,徐汶目送人进了屋就离开了,两个保镖一个住楼上,一个住楼下,保证随时能听见景淮的召唤。
景淮摇头,有钱人啊,任性啊,奢侈啊。
等收拾完,他躺在床上,看着没拉严的窗帘缝隙中那一点微亮的灯光,想着医院的事。
不知道季靖延给喻夫人说了什么,喻夫人一直不停地赔笑道歉,看景淮的眼神都是扭曲的笑意。
挂了电话后,喻夫人表情笑比哭难看,声音都弱了下去:“先前是阿姨冲动了,说了那些难听的话,希望你能原谅阿姨……当然,喻烽做了不可原谅的事,等他醒来以后我会让他给你赔礼道歉,希望你看在喻烽曾经这么疼你的份上能放过他……”
景淮觉得很讽刺。
见他弱的时候,拼命划清接线,否认两人的感情;见他惹不起了,又主动提起曾经的情分。有这样一个势力妈,原著攻受虐的不冤。
但他更疑惑的是,现在季家这么强,未来的喻烽到底开了什么金手指,从国外回来便一口吞了云迹,不会只靠温诗淇偷的那份资料吧?
景淮此刻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让你嫌弃,让你不看完原著,现在傻眼了吧。
泄愤般蹬了几下被子,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
景淮彻底从宿舍搬出来,还好公寓离学校不算太远,去上课也不慌张。倒是孔浩智,最近看见他就像耗子见了猫,躲得老远。
景淮也懒得理他。
关于他受伤的事,导师关心了几句,景淮只说是自己不小心磕到了。
喻烽一段时间没出现在学校,景淮本来以为是季靖延对喻家做了什么,喻家会安分一阵子,结果没想到,一周后,两人就“狭路相逢”了。
看见喻烽出现的那一刻,景淮面无表情:不愧是原著主角,果然没这么容易狗带。
喻烽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上来就是一阵痛心疾首:“季靖延那个豺狼虎豹,竟然用这样肮脏的手段逼你就范!”
景淮:?
不是,你说清楚,谁财狼虎豹?什么肮脏手段?怎么就逼我就范了?
喻烽:“小淮,你放心,我已经说服我爸妈,给你赔那十个亿的礼金了!”
景淮:??
谁要你赔,不需要,不用,滚。
他有些迷茫:“你爸妈不是给你安排了相亲吗?你不是该结婚了吗?”
“小淮!”喻烽热泪盈眶:“你是在吃醋吗?你果然是关心我的!不过你别担心,已经跟黄家说清楚了,亲事取消了!我不会跟她成亲的!”
景淮人傻了。
现在这剧情,到底是个什么走向啊???
“从现在开始,我,喻烽,要光明正大的追求你!”喻烽满面兴奋和坚定:“我一定会将你从季靖延手里救回来!我们会重新开始!等着我!”
景淮:???
喻烽:“季靖延手握帝国命脉又怎么样,只要我们真心相爱,他是打不到我们的!我知道,你说不爱我只是一时气话,季靖延对你做的那些事情不可原谅!金钱是万恶之首,资本是万恶之源,打到资本帝国主义!”
你在说这话之前,先看看你喻家什么状况,OK?
景淮人麻了。
兄弟,脑补这么多,宁是不是有病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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