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虫崽长得真奇特, 眼睛和头发都是金色的。”
“嘿,当然会有些不同, 好不容易从几个地区的虫崽中选出来的.”
“平民的还是贵族的?”
“一个落魄贵族家的,急哄哄地送过来,估计想借这只虫崽一步登天。”
其中一只虫呵呵笑了,隐约包含些嘲讽,“那这个家族的主意可打错了,那位殿下从不收这些。”
“管他呢, 我们办好自己的事就行了。”
那只虫点点头,又仔细打量了打量,忽然眉头一皱, 拍了一下坐在身边的那只虫, “我怎么觉得他太小了些,你确定有十岁了?”
“这个......当然没有, ”被拍的虫小声说道,“但殿下不是从来都不收吗,年龄什么的也应该无所谓了。”
“呵, ”那虫嗤笑一声, 不屑地翻了一个白眼,“你收了那家的好处了吧?”
“嘿嘿,我这不是想给咱俩捞点油水吗, 你也知道,那位殿下最烦我们做这个了,但规矩摆在那, 又不能不做,平白辛苦了我们,还一点儿好都落不着,这不,好不容易撞上一个来,就......”
金发的虫崽安静地坐在角落里,听着另一边的那两只旁若无虫地聊天,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眼眸低垂看着地面,他身上穿着黑色的长袍,黑色是雄神宫的象征,穿上它就代表是雄神宫里的虫,而现在他也姑且算是一名候选神使了。
他们此时正坐在由巨大的原始虫族背动的车厢内,飞于半空之中,往下就可以俯瞰整座繁华的古城,熙熙攘攘、热闹非凡。
估计是坐得久了,他稍微动了动,抬起眼睛看了看另一边喝酒吃茶的两只虫,趁他们没注意,悄悄移到车窗,透过被风撩起的车窗布看了看外面,眼中逐渐有光亮起。到底是十分幼小的虫崽,看到外面的风景便忘了一直被交代的谨小慎微。
双手扒在车窗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头,他的眼睛顿时惊奇地睁大,在他们这辆虫车之后还有一连排看不见尽头的虫车,黑漆闪闪,点缀着复杂的红色花纹。往下看则是连成片的房屋、街道、市场上虫声鼎沸的叫卖、随处可见的格斗台上拳拳到肉的斗殴还有无数虫民抬头看向他们这排车队时脸上露出的憧憬。
“喂,危险,回来!”
聿安被后面的虫提着后领子拽了回来,脸上顿时露出可惜的表情,但又立刻收了起来,变成原来那样的故作成熟,其实他也不知道何为成熟,也就学着雄父、雌父的模样板着脸。
“怎么跟你说的?乖乖坐着!”
“你对他那么凶干什么?”有只虫不赞同地说道,
“你不懂,这么小的崽子吼他才听话......”
那两只虫又聊了起来,话题从聿安渐渐跑到了别处,聿安鼓起脸颊看了他们一眼,不太高兴,拿起桌案上的茶碗自己慢慢喝着,还自食其力地在里面放了一块蜜饯,微涩的口感变成了甜滋滋,聿安眯起眼,享受地晃了晃自己的小短腿。
虫车在繁华的古城上环绕了一圈才继续向前走,终于在规定的时间到达了远离古城、处在半山腰上的雄神宫。
虫车一辆接一辆有序地停在了雄神宫外,长度足以绕雄神宫半圈,虫车上坐着的虫全部下来了,恭敬地等候在车旁,不久后就会有宫内的虫出来。
聿安也被牵着走下来,小萝卜丁一样跟着那些大虫恭敬地站着,但他的眼神并不卑微,也没有在场所有虫族眼中包含的崇敬,而是充满了好奇,这体现在他盯着那些背虫车的巨大虫子觅食盯了足足半个钟头,还悄悄伸手摸了摸,外面是坚硬的虫壳,里面却柔软得不可思议。
聿安惊奇地探索着,还想摸摸这些虫子的触须,但雄神宫的大门咔嚓打开了,高大宏伟的雄神宫殿迎来了三年一次的到访。
一只面容严肃依稀还有些刻薄的雌虫从里面走了出来,身后跟着两只虫仆,在打开的大门内部的两侧过道上是身披盔甲、手拿长戟的木偶虫。那位雌虫看了一圈今年的上贡品,吩咐身后的两只虫仆按照他们提供的贡品单子去一一核实,这个过程并不漫长,带来这些贡品的车主都积极配合审查,似乎这是一件极其荣耀的事情,而他们这列车队的车主长则带着最重要的贡品交由那位雌虫亲自查看,也就是从各大地区的虫崽中选出来的候选神使。
虽然说是最重要,但其实最不重要,因为每一次上供,神使都是被雄神宫拒之门外的贡品,但这次好像不一样。
面上带着些许刻薄的雌虫也就是这座雄神宫的主管,他看着走近的车主长,面上本来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眼神一触到被带来的金发虫崽顿时顿住了。面容变得严肃,他绕着聿安走了一圈,从头到脚地打量一番,眼睛逐渐眯起来。
聿安被他看得紧张,捏紧了自己穿着的小袍子,但比他更紧张的是那两位车主长,他们本以为今年还是像往常一样,这位主管看都不看神使一眼,但看现在这副架势,难道今年是想要了?想到此处,他们对视一眼,身上冷汗直冒,唯独这次他们带来的虫崽不符合要求。
“几岁了?”主管看着聿安问道,听声音竟然还有一丝满意。
但紧张的两位车主长并没有听出来,以为他是在问罪,立马跪下来,头磕得砰砰响,哆哆嗦嗦地就要请罪,但主管嫌弃地看了他们一眼,斥道:“闭嘴!”车主长顿时不敢说话了。
视线从跪着的两只虫移回到聿安的身上,主管缓和了自己的声音,再一次问道:“你几岁了?”
“安安......安安五岁了。”聿安不安地掰着自己的手指,看了一眼带他来的两只大虫,小声地回答道,声音稚嫩。
主管满意地点点头,五岁太小了些,但也正好。
“过来。”主管伸出手,聿安踌躇了一会儿,慢慢将自己的虫爪递到他的手上,小小的带着点肉,又软又可爱,主管的嘴角扯动,难得地笑了一下。正好所有的贡品清点完毕,他便拉着聿安走进了雄神宫的大门,车队缓缓地跟在他们的后面。
跪着的两位车主长对视一眼,劫后余生又不敢置信,像是两张天大的大馅饼砸在了他们的头上,晕乎乎的,互相搀扶着踉踉跄跄地爬起身跟上车队,脑中不禁想着这几百年来的第一位神使竟然是由他们挑选而出。
载着贡品的车队跟着主管走了一段路后就被两只虫仆领着走去了另一条路,那是去库房的方向,而主管带着聿安要去雄神的寝宫。
道路弯弯绕绕,或精致或华美的院子或大或小一个接一个,像是一个广大无边的迷宫,聿安被拉着一边走一边看,一会儿过亭湖,一会儿过小花园的,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是走过来的,脑中迷迷糊糊,懵了圈儿,但一路上的景色还是很好看的,他看到了好几种蝴蝶,那种小小的蝴蝶他还是第一次见,一个巴掌就能停一只,但主管一直拉着他往前走,也就没有机会和它们一起玩。
“等会儿见了殿下你要保持恭敬,不可乱看,殿下问你什么就答什么,不能不说话更不能说谎,要是殿下不高兴要罚你,你也不许哭,免得惹殿下心烦......”
主管一条一条地交代着,回头见聿安东张西望,根本没在听,不禁皱了下眉,拉着他的手用了些力气,聿安吃痛回过头,见主管皱着眉看着他,顿时蔫了。
主管这次满意地放松了力道,重新交代起来。
很快,他们到了传说中雄神宫的寝殿,这里很安静,外面还有各种花和小昆虫,但这里一点儿活物都没有,走廊上站着的都是安静做事、没什么表情的木偶虫,好像是隔绝于外部的里世界,外面的春光明媚照不进这里半分。
聿安有些害怕,握紧了主管的手。
主管这时也轻呼一口气,整了整自己的仪表,眼含崇敬地走了进去,仔细看的话他走的每一步都大小一样,间隔相同,规矩又刻板。
没在正殿里面看到殿下,主管便往偏殿走去,他记得殿下以往都会在雅室里面看会儿书,如他所料,殿下确实在雅室里面,此时他正斜躺在小榻,手撑着额头,长睫下是一双冷淡的红眸,静静地看着手中的书卷,桌案上的香炉升起袅袅熏香,缭绕在室内,渲染了一室宁静。
半晌,他抬起眸,瞥了眼室外,侍立在一旁的木偶虫以他的意识为主导,机械地走过去打开了雅室的门,主管拉着聿安立即弯腰以示恭敬,而后缓缓抬步走了进来,在距殿下几十步之外又跪下,顶礼膜拜,
“殿下。”
艾希没看他,只瞥了旁边也跪下来的虫崽一眼,随即收回视线,
“何事?”
“信徒进贡了神使,我带他来给您看看。”
“不要,送走。”将手中的书翻页,艾希一丝也没犹豫,声音冷漠得紧。
聿安偷偷抬起头,怯生生地看了他一眼,但只一眼,他就怔住了,眼睛惊奇地睁大,头也完全抬了起来,直直地盯着艾希看。传说中的雄神真好看,他想着,完全不是雌父说的三头六臂唉。
“殿下,您需要一位神使。您已经很久不参与宗教活动了,导致民间已经快要忘却您的模样、威望,这对您不利。”还有另外一个让他牵挂在心头的理由,但他没说,如果说的话,恐怕会惹雄神殿下不高兴。
艾希单手合上手里的书,抬眸顺着那抹热切的视线看过去,没听主管在念叨些什么,已经很久没有虫敢这么大胆地直视着他了。
但一抬眼就对上了一双蹭亮蹭亮的金色大眼睛,是那只虫崽的,在他看过来的时候,不仅没有收回视线,竟然还惊讶地抬手捂住自己的嘴,眼睛里的光更甚,好像他会动是一件多么令虫惊奇的事情。
艾希看着这只虫崽的眼神顿时变得有些微妙,这是哪找来的没见过世面的虫崽?
“送走。”他又重复了一遍。
聿安伤心了,嘴一瘪,脸颊一鼓,小手一握,要哭的前兆。
艾希的眉头顿时皱起:“......?!”
“殿下,为了您的声誉着想,您也不能将他送走,雌神宫每次进贡的雄虫崽都会收,但您一次都没有收过,坊间都在传雌神好玩,而您在为他守身如玉,这、这实在长雌神脸面,灭自己威风。”
主管说的咬牙切齿,艾希按了按自己的额头,这什么乱七八糟的,见主管还要说,那只虫崽眼睛里打转的泪水就要决堤,他最烦虫崽哭了,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心里一烦,开口道:
“留下可以,别让他来烦我。”
主管一喜,立刻保证道:“绝对不会,今后我就是他的奶嬷嬷,定会悉心教导,不会让他打扰您半分。”
聿安听见自己能留下了,鼻子一抽,眼睛的泪水全部隐了下去,像没事虫一样继续盯着艾希看,还甜甜地笑了笑。
艾希顿时更加微妙,瞅着这只虫崽肉呼呼的脸颊想捏他一把,这定是个哭惯了的,看这泪水收放自如的能力!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5-28 22:58:00~2020-05-30 14:4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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