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自有分寸。”容归临的视线落在姜绵棠苍白的脸上, 语气波澜不惊。
李太医回想了一遍方才容归临那行云流水的喂药动作,眉心一跳, 心想,得亏太子妃娘娘命大, 否则……
李太医不禁打了个冷颤, 他躬身退出月牙门,来到外室给姜绵棠开药方。
写完后, 他把药方交给夏禾, 并仔细叮嘱了煎药时所需要注意的事项。
一直坐于床边的容归临听到后, 语气不明地问道:“可会留疤?”
李太医脸色有些为难, 却还是如实道:“竹叶青蛇毒虽不易致命, 却能使中毒者全身疼痛, 伤口更是如灼烧一般,若是情形严重, 伤口甚至可能起血泡化脓, 娘娘虽是中毒不深,大多数毒血也及时排出体外,但毒素仍在体内未清,也无法预料是否会出现意外,是否会留疤也未可知……”
容归临的目光还停留在姜绵棠身上,右手手指轻轻敲着自己的大腿,半晌未语。
沉默渐渐将周遭空气凝滞,李太医额头上沁出了冷汗,胆战心惊道:“若是留疤也无妨, 太医院有许多祛疤膏药,淡化疤痕是极有效的。”
李太医这倒是没有说谎,各宫的妃子公主都是极爱美的,平日里却也少不得会磕碰留疤,全靠了那些祛疤膏药。
“知道了。”容归临语气淡淡,又接着吩咐道:“夏禾跟李太医取药,其他人先退下。”
明明是平淡如常的语气,可李太医却丝毫不敢松懈,反而更加提心吊胆,直到退出了房间,他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一两个月来,太子殿下的心思是愈发琢磨不透了,就连周身气场都强势得令人无法忽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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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绵棠醒来时已是半夜,周遭万籁俱寂,只有盈盈的月光透过窗户洒入屋内。
身上的疼痛已然消去不少,只是腿上被咬伤那一块还如同火烧一般,难受得厉害。
双手勉强撑起身子,姜绵棠慢吞吞地坐起,靠在床沿,有气无力地冲外面道:“夏禾,给我倒杯水来。”
话音才落,外面便有了动作。
姜绵棠尝试动了动腿,发现腿脚都沉重得厉害,她咬了咬牙,伸手把被子掀开,准备看看腿上的伤口,双手才刚碰到裤腿,便被一双冰凉的双手抓住。
姜绵棠下意识地往旁边一看。
却见皎洁的月光正好落在容归临的侧脸上,照得他下颔线愈发棱角分明,而那双桃花眼中似乎也映入了月光,漆黑的眼眸中流动着月色般的柔和。
“别看。”
清冷的嗓音响起,似有月色掺入,带了些异样的温和。
姜绵棠整个人一顿,她呆愣地看着容归临,轻轻问道:“为什么别看?是不是伤口很难看?是不是会留疤?”
她的声音中带了些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意。
容归临松开按着她的手,转而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冰冷的掌心贴在眼睑上,姜绵棠被激得浑身一颤,心情却莫名的平静下来。
“等好了再看,现在不好看。”容归临轻声安抚,低沉的嗓音中带着一点蛊惑人心的意味。
姜绵棠的双手慢慢缩回,放在身体两侧,等了半晌,也没等到容归临放下手,她咬了咬嘴唇,软声道:“殿下,妾身有些口渴……”
话音才落,眼前那只冰凉的手放下,茶杯旋即递到她的手边。
姜绵棠立即接过,咕噜咕噜一口气喝完了一杯,完了还舔了舔嘴唇,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她抬头不好意思地看着容归临,“还有点点渴……”
接过杯子,容归临起身去外间给姜绵棠倒了一杯水,只见她又是一口气喝完了,一副还想再喝的样子。
容归临立即抢先说道:“不能喝了,再喝容易睡不着。”
闻言,姜绵棠颇为失落地低下头,片刻之后,又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容归临,却见他一脸坚决地把茶杯放于一旁的矮桌上,姜绵棠顿时蔫菜了。
白日昏迷的时间太久,此时姜绵棠半点睡意也没有,她靠着床栏,低头玩了一会自己的头发,见容归临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便问道:
“今日殿下怎的这么晚还没回去睡?”
“回哪?”容归临唇角微扬,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书房呀,殿下不是每日都宿在书房吗?”姜绵棠理所当然地说道。
“这里也是孤的房间。”容归临好整以暇地看着一脸愣怔的姜绵棠,嘴角的弧度愈发愉悦起来。
“啊?”
姜绵棠呆了半晌,才迷茫道:“殿下,妾身还在受伤,您忍心让妾身睡客房吗?”
容归临:“……”
“孤没让你睡客房。”容归临只觉自己眉心在抽搐。
姜绵棠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容归临:“殿下,妾身现在的身体也扛不住睡一夜地板……虽然之前说可以,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嘛,您看……”
“行。”容归临几乎快被气笑,他腾的一下站起身,差点磕到床顶的床栏,“孤去睡书房。”
说完这句,姜绵棠便见他带着怒气离开了房间。
“这是怎么了?殿下真是愈发喜怒无常了……”姜绵棠啧啧两声,自言自语道,“也不知道我舍身救了他一命,他能不能答应和离的请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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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太子妃陪同太子去南陀寺烧香祈福时被毒蛇咬伤的事情已被传得宫内皆知,概括下来大致有三个版本——
第一个,在太子同寺内方丈谈话时,太子妃私自跑到山中玩,以至于被毒蛇咬伤。
第二个,有人想伺机伤害太子,却不想毒蛇未能瞄准目标,伤了太子妃。
第三个,太子妃身上散发着吸引毒蛇的气味,才引来毒蛇,以致被咬伤。
没有一个版本认为太子妃是为了救太子而被咬伤的,毕竟自太子妃嫁入景明宫,那些个传太子夫妇二人貌合神离的流言蜚语便没断过。
即使有人提出这一猜想,也是没人会信的。
而此时流言的中心姜绵棠正靠在床上,美滋滋地吃着水果看着话本子,好不悠闲自在。
吃了两颗解毒药丸后,身体上的疼痛已经减少了许多,只有腿上伤口还疼着,不过比起昨日,已经是好了太多。
“夏禾,昨日殿下怎的在内院呆到了半夜?”姜绵棠戳了一小块西瓜放入嘴中,味道寡淡,好在汁水还算多。
“昨日娘娘受伤,殿下可是非常关心娘娘呢,不仅给娘娘喂了药,还亲自给娘娘擦汗呢!”夏禾一说这个就来劲儿,又继续道:“昨日殿下抱着娘娘出来,可把奴婢吓坏了,殿下脸色冷得能掉冰渣子,一副想杀人的样子……”
姜绵棠吃西瓜的动作一顿,脑子里却慢慢浮现昨日的景象。
当时她疼得迷迷糊糊的,确实没注意到周遭情况,在她被蛇咬了之后,她似乎看到容归临的闪现一丝惊惶无措的神情。
她一直以为是自己中毒出现了幻觉,莫非是真的?
“难不成我欠了他什么东西没还?”姜绵棠又戳了一块西瓜,自言自语,还顺带着回想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和她来了之后发生的事。
嚼着西瓜含含糊糊道:“没欠什么啊……”
夏禾听到姜绵棠嘀嘀咕咕,“娘娘,您说什么?”
“没事,殿下在书房吗?”姜绵棠随口转开话题。
“方才奴婢煎药的时候听闻殿下被皇上叫去了,不知回来了没有。”夏禾见姜绵棠喜欢吃西瓜,便笑着道:“娘娘若是喜欢吃,奴婢再去厨房拿一些过来。”
“不用了,把书架上的话本子,挑几个不错的拿来吧。”姜绵棠放下银针,脑中却还回想着容归临的神情。
思来想去也没想明白容归临为何会惊惶无措……
夏禾刚走到书柜旁,门外便响起了冬桃的声音:“娘娘,太医院的沈医女来给您换药了。”
姜绵棠敛了心思,“进来吧。”
冬桃带着沈医女来到内室,二人齐齐行了一礼,冬桃开口解释道:“娘娘,这位是太医院的沈医女,专为各宫娘娘换药的。”
沈医女放下药箱,福了福身,“臣沈清霜见过太子妃娘娘。”
“起吧。”姜绵棠懒洋洋道。
沈清霜手提药箱躬着身子走到窗边,替姜绵棠换药,她小心翼翼地撩起姜绵棠的裤子,手法轻柔却熟练地开始解开纱布。
“昨日也是你给我包扎的?”姜绵棠半眯着眼睛,随口问道。
“回娘娘,昨日是太子殿下亲自为娘娘包扎的。”沈清霜低声回答道。
姜绵棠:“……?”
“殿下,也懂包扎之术?”姜绵棠瞬间睁大眼睛,两眼迷茫。
难不成是因为他包扎得太丑,所以昨晚才不让她看伤口?
沈清霜笑了笑,温声安慰道:“娘娘莫要如此紧张,昨日殿下给娘娘包扎时,臣也在旁边,殿下手法熟练,用药也是极为精准,不比臣差的。”
“你莫要哄我了……”姜绵棠简直欲哭无泪。
趁着她昏迷不醒,容归临到底对她干了些什么啊!
“臣决计不敢哄骗娘娘的,”沈医女轻手轻脚的将纱布取走,拿出一个白玉瓶,温声道:“娘娘,下来可能会有些疼,娘娘且稍作忍耐。”
姜绵棠还纠结着容归临做了什么禽兽行为,闻言便随意点了点头,却不想那药粉刚碰到伤口,那处皮肤便火辣辣地疼痛起来。
“嘶……”姜绵棠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往自己腿上看去。
作者有话要说:容归临冷笑:孤若是真干了什么,你连腰都直不起来。
小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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