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一起回门

    一晃两日过去,终是到了回门的日子。

    因着前一晚看话本子看得太晚,姜绵棠起床也比平时晚了半个时辰。

    她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坐着,任由冬桃夏禾摆弄,思绪却飘远了。

    记忆里,原主和父母关系并不好。

    父亲姜远恒是当今静远侯,虽有侯爵,却并无实权,只当了个不大不小的闲差,母亲朱瑰韵是续弦,并非姜绵棠的亲生母亲。

    姜远恒对原主丝毫不上心,朱瑰韵对原主自然也是亲近不了,甚至还有几分刻薄,连带着府里的哥儿姑娘们也都看不上原主,时常在暗中嘲讽几句。

    整个侯府唯一对姜绵棠好的只有一个老祖母。只可惜老太太两年前去世后,原主没了倚仗,在府里备受欺负,再加上原主性子敏感易怒,惹了不少人。

    这样的娘家,姜绵棠是不想回的,但若是不回,必是要落人口舌。

    思及此,姜绵棠幽幽地叹了一口气。

    这两日,她没见着容归临一面,今日想来定然不会同她一起回门,她只能快速去一趟,走个形式了。

    梳妆完毕,姜绵棠迈着沉重的步伐往正厅走,还未走到门口,一阵浓郁的饭菜香味飘了出来,姜绵棠吸吸鼻子,顿时感觉腹中空空,不由加快了脚步。

    厅内,新婚两日未见的夫君正面无表情地坐在主位,脸上隐隐露出几分不耐。

    姜绵棠亦步亦趋地走到桌边,有点不敢落座,看看容归临,又瞅瞅饭菜,忍不住吞咽口水。

    “坐。”容归临皱着眉,脸上的不耐又添了几分。

    姜绵棠乖巧听话地坐下,忍不住问:“殿下这是在等妾身?”

    话音刚落,周遭温度顿时冷下来,容归临左手食指轻敲桌面,沉闷的声音在安静的环境里尤为明显,姜绵棠感觉额头上熟悉的冷汗又要下来了。

    敲击声音一顿,随即传来一声冷笑,“你倒是睡得好。”

    也不等姜绵棠回话,容归临便直接拿起筷子开始吃早餐,动作优雅无比,可空气里浮动的煞气却丝毫未减。

    好像是在生气。

    ……

    姜绵棠冷汗涔涔,她只是问了句话,怎么就一副她怎么了他的样子。

    难不成真的在等她?

    等她……一起回门?

    姜绵棠被自己这一念头吓到了,连忙否决。

    容归临这般讨厌她,又怎会跟她一起回门。

    但是姜绵棠还是人不知试探道:“殿下等我……做什么?”

    这话说得好像默认了容归临在等她,姜绵棠深觉不妥,又连忙说:“不是不是,妾身的意思是,殿下今日怎会想到和妾身一起用早饭?”

    四周的冷煞之气消散了几分,姜绵棠缓缓地松了口气。

    “今日回门。”容归临表情冷淡,喝了一口豆浆,眉峰一皱,语气不太好:“豆浆是谁做的?”

    候在一旁的邓杞立即走上前,低声道:“回禀殿下,昨儿个皇后娘娘分了个御膳房的小厨子过来,这豆浆便是他磨的。”

    容归临拿起调羹舀了一勺豆浆,却不喝,又倒入碗里,豆浆滴滴答答的声音听得人心烦意乱。

    “打发他去洗碗。”容归临放下调羹,陶瓷碰撞发出的声音很是清脆,他冷睨了姜绵棠一眼,“时辰不早了。”

    正在嚼着水晶虾饺的姜绵棠:“……”

    三两下把嘴里的东西吞咽干净,又急急忙忙漱了口,这才跟上了容归临的步调,两人把毛绒斗篷穿上,一起出了门。

    静远侯府位于城东,坐马车三刻钟便能到。

    马车行驶得很稳,车外热闹喧嚣的声音远远传来,车内的炉子暖融融的,姜绵棠一直绷着的神经也慢慢松弛下来。

    随即就是排山倒海的困意袭来。

    容归临本是坐在一旁看书的,却听到身边的人的呼吸慢慢均匀起来,他还没来得及转头,便觉自己肩膀上倏地一沉。

    刚要说话,却感觉肩膀上的脑袋往他脖颈间蹭了蹭,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又沉沉睡去。

    头发丝挠的他脖子有点痒,痒处却在姜绵棠头靠着的地方,他想挠也挠不了。

    容归临活了这么久,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小心翼翼地把书放到旁边,又轻轻地托起姜绵棠的头,想让她歪到另一边。

    可堪堪挪了不到一寸,睡着的人立即不安地动了动,试图找到刚刚的位置,皱着眉低声咕哝:“别动,再动打你屁股……”

    容归临:“……”

    容归临草草地挠了下痒的地方,把她的头轻轻放到肩上,继续看书。

    姜绵棠醒来时,马车已经停了,容归临书已经看完,正闭目养神,而她则脑袋枕在太子殿下的肩头,饱饱地睡了一觉。

    姜绵棠:“……”

    原来她睡着后胆子这么大?

    连太子殿下的肩膀也敢随便睡。

    姜绵棠还没整理好措辞,容归临已然把书放到一旁,“醒的挺及时,快用中饭了。”

    姜绵棠:“……”

    一时之间,她竟不知何言以对,只能跟着容归临一同下马车。

    被外面的冷空气一刺激,身上的暖气正迅速消散,姜绵棠的鼻头顿时红了,冬桃立刻把温暖的袖炉塞到姜绵棠手里。

    侯府门口,姜远恒和朱瑰韵都没出来亲自迎接,只派了几个小厮守着,此时容归临和姜绵棠已经到了门口,这几个小厮才反应过来太子爷驾到。

    几个小厮被冻得双颊通红,手脚僵硬地行了错误百出的礼,还没等容归临说起来,其中一个小厮就飞快地往里面跑。

    姜绵棠看着这一幕,丝毫没有解释的欲望。

    当今太子娘胎不足,自小体弱多病,成人后又不受皇帝喜爱,手中无权,迟早被废。

    这样的话早已传遍了朝野,许多大臣们纷纷选了自以为的明主投靠,姜远恒就是其中之一,而她投靠的人正是大反派——二皇子容归韫。

    姜绵棠这桩婚事是皇帝赐下的,皇帝的动机尚且不知,但姜远恒显然没把她和容归临放在眼里,从婚礼到回门,处处都透着走个过场的心态。

    一路走到正厅,姜远恒和朱瑰韵这才迎了出来,姜远恒虚虚行了个简单的礼,这才道:“老臣有失远迎,还望殿下恕罪,都是这些个下人不懂事,通报的太晚……”

    “嗯。”

    容归临冷冷淡淡一个字,把姜远恒噎得有点说不出话。

    气氛一度有点尴尬。

    朱瑰韵笑得脸有点僵,款款走上前几步,笑着说:“正巧到了午膳时间,吃食已经叫人备下,殿下快快请进。”

    话说的虽殷勤,可动作却没什么诚意,胸脯挺得直直的,太子跟前丝毫不谦虚反而很是骄傲的模样。

    姜绵棠见这些人不断寻求新的作死方法,心里忍不住想笑,可又担心容归临生气后会连带着她也一起报复。

    没料到容归临似乎一点生气的迹象都没有,却也没理会姜远恒二人,面无表情走到正厅内的主位坐下,顺便让姜绵棠在次主位坐下。

    也不动筷,只静静地看着门口的两人,仿佛在问“你们怎么还不来吃?”

    门口的两人姗姗而来,脸色不太好,不过还是坐下开饭了。

    小厮们端着热腾腾的菜鱼贯而入,姜远恒给容归临满上一杯酒,“殿下请多担待,老臣这没多少好菜。”

    容归临没喝酒,反而拿了旁边的茶杯喝了一口,凉凉道:“确实。”

    姜远恒:“……”

    还没等他说话,容归临又皱了皱眉,把茶杯推远了些,似是有点嫌弃:“茶也一般。”

    姜远恒嗜酒不喜茶,侯府自是没多少好茶,这酒倒是好酒,桃花树下埋了十几年的陈年女儿红,可容归临不喝酒,半点不捧场。

    这时,邓杞从怀里拿出一个茶包,嘱咐冬桃下去泡了,这才道:“侯爷,我们家殿下不喜喝酒,茶也只喝几种新茶,奴才怕殿下喝不惯,便自作主张带了些过来,请侯爷莫要见怪。”

    姜远恒听了这话,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煞是好看,可他却也没敢口出狂言。

    不一会儿,冬桃泡了茶端来,对茶十分挑剔的容归临喝了一口,脸上冷凝的表情总算缓和了几分。

    “吃吧。”

    容归临淡淡地瞥了姜远恒一眼,后者突然打了个冷颤,尽力挤出一个笑容,“是,请殿下也莫要客气。”

    “自然。”容归临淡淡道。

    姜远恒:“……”

    姜绵棠在一旁看戏,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装着严肃的样子,只是微微弯曲的眼角还是泄露了她此时的好心情。

    “殿下尝尝这个。”姜绵棠给容归临夹了一道菜。

    朱瑰韵趁机搭话,附和道:“这道菜味道极好,绵棠从小就喜欢吃这个。”

    容归临尝了一口,皱眉,“略咸。”

    朱瑰韵:“……”

    “母亲您记错了,本宫以前喜欢吃这道菜是因为那是祖母亲手做的,自从祖母去世后,本宫便不爱吃这道菜了。”姜绵棠深觉自己受到容归临的鼓舞,决定小小地硬气一回。

    这娘家她是指望不上了,反正她已经嫁给容归临,不如和他沆瀣一气,左右她也很是不喜这对夫妻。

    朱瑰韵没想到连姜绵棠都敢这样跟她说话,还拿太子妃的身份压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真真是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连娘家的面子都不顾了!

    但她此时却也反驳不得,太子虽不得宠,却也是太子,不能太过得罪,只能忍着气继续吃。

    午膳马上要用完,朱瑰韵给姜绵棠夹了一筷子菜,正是方才那道她不爱吃的,姜绵棠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朱瑰韵笑眯眯地感慨道:

    “一不留神,绵棠就这样大了,还记得你小时候老是爱和二皇子玩,跟在后面‘韫哥哥韫哥哥’地叫,也不知道羞羞脸,哎呀……”

    朱瑰韵仿佛才意识到容归临在这,慌乱地叫了一声,连忙站起来行礼,惊恐道:“太子殿下恕罪,臣妇一时失言,还望太子殿下恕罪……”

    朱瑰韵低着头,眼神中却没有半点慌乱,反而尽是得意和算计。

    屋里气氛顿时冷了下来,安静得让人大气都不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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