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绵棠努力稳住自己的心态,尽力维持笑容:“夏禾,你去把我近来看的食谱都拿给殿下瞧瞧。”
容归临余光冷冷瞧着姜绵棠,并未说话。
此时屋子里气氛颇有些奇怪,夏禾也不敢多说什么,领了命便去拿书,姜绵棠则强装镇定地坐着,心里不断想着接下来会出现的各种可能性。
如果她看的书里有点心和今晚所吃的菜的食谱,那她便安然过关。
若是没有……
最坏的结果可能就是被太子殿下知道自己是假的太子妃,到时会有什么后果,她预料不到,也不敢预料。
正不安着,夏禾便抱着书过来了。
书被放在容归临面前,容归临并未立即拿起书,只静静地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姜绵棠,见到对方在他的目光下露出慌张的神色,他才拿起桌上的书本慢慢地看了起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桌上的膳食都已凉透,却没人敢上来收拾。
细微的翻页声在这静寂的空间里尤为明显,姜绵棠甚至还能听到容归临的之间摩挲书页的沙沙声,内心的不安与惶恐被无限放大。
容归临每翻一页,姜绵棠的心就焦虑一分。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姜绵棠备受煎熬几近崩溃时,容归临终于翻完了。
“这些书里,并没有下午你做的紫薯馅饼的食谱。”
容归临把书本扔到桌上,“啪”的一声,惊得姜绵棠整个人一颤,维持理智的那根弦摇摇欲坠。
“那紫薯馅饼是我根据书上绿豆糕的做法改良的,若是殿下喜欢吃,我可以天天做给您吃的,您说好不好?”姜绵棠的声音带着颤,语速又急又快,那股子紧张和害怕仿佛要溢出来一般。
“改良?”容归临挑出这两个重复一遍,随即轻笑一声,“你倒是聪慧。”
这种像是在夸又像是嘲讽的冰冷语气,险些将姜绵棠最后的理智击垮,眼泪霎时盈满了眼眶,一双杏眼又惊又惧地瞧着容归临,身体僵硬得几乎无法动弹。
“啧。”容归临冷笑一声。
他站起身,走到姜绵棠的身边,微微低下身,在姜绵棠的耳边低声道:“下次找借口前,先想想会不会被人找到破绽。”
容归临说话时呼出的温热气息洒在姜绵棠的耳廓上,又痒又麻,偏偏他说的话简直让姜绵棠通体冰凉。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
姜绵棠的耳朵泛着粉红,脸色却是异常苍白。
她的脑子一片空白,全身都止不住地颤抖,就连牙齿都微微打着颤。
“殿下……”姜绵棠喉头发紧,眼泪顺着脸颊流下。
容归临冰凉的指尖按在姜绵棠的嘴唇上,看着她惊慌失措的眼神,容归临嘴角漾起一抹冷笑,“姜绵棠,记住自己的身份。”
那双冰冷漆黑的桃花眼中倒映着姜绵棠惊恐脆弱的脸庞,却看不到容归临一丝一毫的情绪。
姜绵棠艰难地将滚到喉头的呜咽声吞下,发出的声音干涩又沙哑,“妾身……定会牢牢记住。”
他的手指还按在嘴上,姜绵棠话说得并不清楚,那温热柔软的唇贴着容归临的手指上下动了几下。
说话间呼出的热气触碰到他冰凉的指尖,微微湿濡又带着点痒。
一种奇怪的感觉从指尖一直传至全身。
容归临的眸色暗了几分,移开手指,他站起身,转身准备离去,走了几步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
姜绵棠放到一半的心突然又提了起来,然后她听到容归临冷冰冰的声音:
“点心,每日都要。”
姜绵棠:“……?”
原本紧张害怕的情绪突然凝滞,姜绵棠的脑子顿时卡壳。
等容归临已经带着邓杞离开了内院,姜绵棠迟缓的神经才反应过来,并在她的脑海中打出一堆问号。
这是要她每天给他做点心的节奏?
姜绵棠觉得自己有点跟不上容归临的脑回路,他前一刻不是还在威胁她吗?
怎么又要吃点心了?
不过……
姜绵棠隐隐有种不太好的预感,现在事情进展得不太对。
若不是她读过原书,她几乎要怀疑容归临已经看穿了她的身份,否则他怎么会说出那句“记住你的身份”?
这种感觉就像她的记忆出现了断层。
原主和容归临第一次见面是在新婚之夜,而她和容归临第一次见面也是在新婚之夜,按照原书的内容,容归临对她应该知之不多,并且也不会有很强的掌控欲。
可现在的情况却是,容归临对原主的了解比她想象的要多很多,掌控欲亦是如此。
姜绵棠知道内院有不少人是容归临的眼线,她自认为问心无愧,也从不回避,可如今细想来却觉得很是奇怪。
是什么让他对她多了这么多敌意?
不过现在看来容归临应该暂时还没有想动她的意思,毕竟如果太子妃突然去世,想必对容归临也会造成负面影响。
若是她能好好当太子妃,不搞事,容归临应该也没有要她小命的理由。
姜绵棠缓缓叹了一口气,但一直这么下去终究不是办法。
小命还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才叫稳妥啊。
-
第二日,姜绵棠做的点心没能如约送到容归临手中,因为他被临时皇帝派到外地去办事,大约要两三天才能回来。
姜绵棠得知这个消息时,心头雀跃的小鸟欢腾地叫唤起来,险些没激动得跳起来。
但她现在是太子妃,做出这样的举动不合适,所以还是忧心忡忡地问邓杞:“殿下此行可有危险?”
邓杞看着姜绵棠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一会儿开心得嘴角几乎要裂到耳后根,一会儿又真心实意地担心……
“娘娘无需担心,殿下此次只是去办件小事。”
“这样啊。”
邓杞:“……?”
他怎么好像从太子妃娘娘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失落?
“今日我做了些蝴蝶酥,想来殿下是没法吃了,”姜绵棠今日依旧做了不少,容归临不在,他那份也不能浪费了,她想了想,“夏禾,你把这些送到太后宫里吧,正好做得不太甜,皇祖母应当能吃。”
夏禾笑吟吟地应下,拿着食盒便出门了。
“那奴才也先告退了。”邓杞向姜绵棠行了一礼。
“邓公公,今日点心多做了一些,你也拿点回去吧。”姜绵棠笑着说,转头对冬桃道:“你去包些蝴蝶酥给邓公公带走。”
邓杞受宠若惊,连忙摆手:“娘娘,使不得,若是殿下知道了……”
他怕是头要没了。
姜绵棠却很是无所谓,“怎么使不得,咱们内院的宫女太监们人人都有,邓公公自然也要有,昨日的紫薯馅饼是我不小心将你忘了,以后都会给你一份的。”
邓杞:“……”
正好冬桃已经把点心打包好,邓杞接过那重如泰山的点心,心情颇为复杂。
昨天殿下那冷如冰凌的眼神仿佛还在眼前……
邓杞瑟瑟发抖地提着点心出了内院,他望着春日碧蓝的天空茫茫然地想,只要殿下没发现,应当也不会出什么事吧……
姜绵棠完全不知道邓杞心里的那些弯弯绕绕,她此时正开心容归临这几日都不在景明宫,她终于可以悠哉地过几天美好日子了。
冬日的寒气渐渐散去,明媚的春光带着温暖的热度洒遍整个京城,景明宫院子里的花也开始竞相争放,花香一阵一阵的随风传入屋内。
现在这个季节在院子里晒太阳是极好的。
姜绵棠特地找了几个会做木工的太监,亲自设计了一个秋千躺椅,又在上边放了软软的垫子和薄薄的毛毯,一到下午就坐在上面看话本子或是午睡,倒是惬意得很。
“若是殿下再晚个十几二十天回来就好了。”姜绵棠躺在秋千上,眯着眼睛眺望天空中慢慢浮动的云。
“娘娘,您这是什么话,殿下早点回来陪娘娘多好。”夏禾一边给姜绵棠切芒果,一边笑着道。
“真希望他别回来了。”姜绵棠小声嘀咕道。
她这话刚说完,冬桃便满脸焦急地跑过来,直接跪在了地上,脸上甚至还挂着几滴眼泪,“娘娘!大事不好了!”
姜绵棠一惊,直接坐起来,皱眉道:“发生什么事了?”
“娘娘,殿下他……他受伤了!”冬桃声音哽咽,显然是极为担心害怕了。
“受伤了?”姜绵棠惊呼一声。
怎么会受伤?原书中根本没有写过容归临受伤而归的事呀!
容归临的身子本就病病歪歪的,这一受伤会不会直接……
霎时间,千思万绪在姜绵棠脑中飞快掠过。
若是容归临因此丧命,容归宸能否顺利继位?若是顺利继位还好,若是不能,让容归韫得了便宜,那她的好日子怕是要到头了……
“殿下呢?快带我去瞧瞧!”姜绵棠此时是真的有些慌了。
“殿下正在书房,太医院的所有太医都过来了!”冬桃草草地将脸上的眼泪擦干净,跟上姜绵棠的步伐。
姜绵棠匆匆赶到书房,只见邓杞带着一帮子太监宫女们正焦急地站在门口,伸着脖子往里看。
姜绵棠也跟着往里一瞧,却看到一抹令人心惊肉跳的红色,太医们正满脸严肃地在里面忙碌着。
“殿下情况怎么样了?”
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血腥味和草药味,这两种味道混合着,闻着令人头晕目眩,姜绵棠的脸色不知不觉沉了起来。
看来这次容归临伤得挺重。
“太医正在里面呢,还没出来,具体情况奴才也不知。”邓杞又急又担心,可却没法进去,“殿下回来的路上中了箭,满身是血的被抬进来,奴才都吓坏了……”
回来的路上中了箭?
谁这么大胆又愚蠢地选在这个时候动手?是容归韫还是另有其人……
“我进去看看。”姜绵棠沉着一张脸,径直进了书房。
书房内的血腥气和草药味越来越浓郁,姜绵棠略感不适,用手帕轻轻捂住鼻子,脚步却没有丝毫犹豫,直接走到容归临的床边。
大片鲜红刺目的颜色撞入她的眼帘。
那是容归临的血。
几乎浸染了半个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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